作者:少地瓜
又感激地看了徐薇一眼,后者冲她飞快地眨了眨眼。
师雁行心头微动。
端阳郡主又道:“京城待久了,难免闷得慌,家里人又不许我远去,难得你来了,得空也同我说说外头的事。”
她的眼中满是对外界的向往,可看向师雁行时,却又闪出几分好奇。
师雁行一边回话,一边想:
为什么好奇?
她之前知道我么?
寿星公兼东道主赵老太太这会儿才笑道:“郡主娘娘乃千金之躯,怎好轻易往外头去?”
众人便都奉承起来。
端阳郡主轻笑一回,倒不大在意。
想也是,她自小养在庆贞帝身边,虽只是郡主,其实跟公主也差不多,类似的吹捧和奉承早就听烂了,哪里还会当真呢?
到了这会儿,师雁行的心脏已止不住狂跳起来。
如果说前头还能算是徐薇帮自己说好话,那么后面这些明显示好的话,绝对不是徐薇能做得了主的。
徐大人固然与裴远山交好,可徐薇与自己却远没有亲昵到这般田地!
师雁行也不认为自己真就优秀到,或者美丽到能令初次见面的端阳郡主一见倾心,那么关键点来了:
端阳郡主为什么大冷天的跑来为个老太太贺寿?
确实,赵家女曾为其伴读,可也不过是伴读,而非同窗。
纵然两人真要好,身份地位并不平等,端阳郡主再如何念旧情,打发个心腹太监、宫女来送份贺礼就是了,完全没必要亲至。
答案只有一个:
庆贞帝!
那庆贞帝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这么个小商人?
答案也只有一个:
柴擒虎!
他有消息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师雁行甚至有片刻耳鸣,大约过了三四息,嗡鸣才从耳畔褪去,暖阁内的说笑声复又潮水般归来。
接下来的寿宴上,师雁行觉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两半,一半熟练地与人说笑,另一半则紧张地关注着,疯狂寻找各种可能的暗示。
她甚至还看到了董康之妻,董夫人。
但双方只是暗中往来,明面上互不相识,故而视线交错的瞬间,董夫人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便借口更衣,起身去了后面。
师雁行略一迟疑,跟了上去。
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段,师雁行果然看见董夫人在一株梅树下立着,见她过来,也往这边走。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董夫人飞快地往她掌心塞了一张纸条。
师雁行一怔,旋即用力握紧,然后立刻塞到袖袋里去。
重新回到宴席上时,正好看到三妹带人推着五层大蛋糕出来,寿宴俨然已至高潮。
浅蓝色基底在大禄奶油蛋糕中实属首例,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清冽,众宾客不禁低声讨论起来,十分兴致勃勃。
唯独端阳郡主不受拘束,好奇地指着上方悬挂的大型圆球道:“那是什么?”
好大一颗圆球,也是浅蓝色的,还挺漂亮,中间系着红色缎带,十分鲜亮颜色。
三妹微微欠身,“郡主娘娘莫急,还请今日寿星来揭秘吧。”
“哎呦,我?”赵老太太也被勾起兴致,被赵明远夫妇搀扶着,亲自去扯那缎带。
丝绸蝴蝶结如流水般滑落,浅蓝色圆球骤然分做两半,细腻的白色糖霜如碎雪般纷扬而下。
“下雪了!”
“哎呀,这是雪景啊!”
赵老太太一怔,果然大喜,红光满面道:“哈哈哈,好啊,真好!”
蛋糕最上面一层用奶油做出了雪松、冰湖和小雪人的装饰,如今又下了“雪”,果然是赏雪了。
众人便都叫好,赞叹不已。
这样巧妙的心思,日后自家也要来一个!
稍后,赵老太太又请本日最尊贵的客人,端阳郡主一起切了蛋糕,又是一轮欢声笑语。
端阳郡主对这样的环节很感兴趣,笑嘻嘻上前,还夸赞赵老太太精神矍铄,赵大人孝心可嘉,喜得赵家上下激动非常。
她带头吃了几口蛋糕,又赞了声,好似很喜欢,过了会儿,便要去更衣。
众人起身相送,待她走后,复又热闹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小宫女悄然来到师雁行身后,轻声道:“师姑娘,郡主有请,请随我来。”
第179章 疼
师雁行年纪小, 且眼下头上也没有正式诰命,今日尊者如云,便坐在稍侧的一席,这会儿悄然退下去, 竟无人察觉。
赵家的下人活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宫女在前头带路, 师雁行跟着绕了大约一刻钟,期间半个赵家人也没碰到, 最终停在一间偏厅前。
院子里种了不少腊梅, 这会儿都开了,空气中浮动着幽幽冷香。
她的心跳不自觉加速, 忍不住想那里面究竟会是谁。
感性的一面让她希望是柴擒虎, 但理智却告诉她不可能。
一来赵家与裴门和林家素无往来, 二来地理位置并不优越,四处人来人往, 守卫也不森严,庆贞帝怎么可能突然把人安置在此处……
正想着, 那宫女便上前推了门,微微侧身, 示意师雁行自己进去,“师姑娘, 请吧。”
师雁行缓缓吸了口气, 提起裙摆迈了进去。
厅内燃着熏香,薄雾般的香云自墙角的枯荷铜香炉内散出,模糊了旁边的身影。
可饶是如此, 师雁行还是迅速分辨出, 此人正是端阳郡主。
“你看这幅画如何?”
端阳郡主忽朝墙上看去。
师雁行迅速收敛心神, 上前看画。
“上山虎……”
她垂在袖子里的手猛地缩紧了。
其实画家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宫中宝物如云,端阳郡主为何偏偏邀她来这里赏这么一副画?
本朝有位以画虎出名的画师,不少人极爱,这幅画也是那位大家的手笔。
“虎画”多分为上山虎和下山虎,下山虎意欲捕猎,势头威猛,杀气腾腾,而上山虎则是兴尽归家,更温和从容,有宽厚之感。
虎,归家……
答案呼之欲出。
“实在是副好画。”
连日来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松弛下来,师雁行竟也能真心微笑了。
真好!
端阳郡主满意地笑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实在很省心,她实在想不出若对方是个蠢货,自己该如何解释,又是否能维持住笑脸。
“行了,走吧!”
师雁行:“……”
不是,去哪儿啊?
她一直以为自己隔三差五便有惊人之举,已有些惊世骇俗,今日一见,却知一山更有一山高,这位端阳公主更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那边两位宫女已经捧着一套新衣服笑盈盈过来,半拉半扯将她带到后面暖阁之中,“姑娘,请更衣吧!”
师雁行:“……”
多少有些绑架的嫌疑了啊!
刚才吃了些酒菜,衣服上略有褶皱,也难免沾染了酒气,没奈何,只好更衣。
换衣服的过程中,师雁行又想起方才董夫人递过来的纸条,趁着那两位宫女儿退出去,忙拿出来打开看了眼。
只有短短一行字,“欲弹劾与民争利”。
弹劾,弹劾谁?自然是柴擒虎。
与民争利,自然是师雁行。
董康与师雁行之间的往来一直未曾见光,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么层关联。
前段时间张阁老接到南来的消息,说是疑似柴擒虎的人捣乱,带人往这边来了,双方发生了一系列冲突,各有损伤,但最终拦截失败。
众人不免有些焦急,暗中串联,想要抓他的小辫子。
柴擒虎此人素来放浪形骸,视天地礼法为无物,较其师裴远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偏生陛下纵容,竟留他到今日,眼见要酿成大祸,那些人哪里还坐得住?
奈何柴擒虎那厮虽行事张狂,可确实没有违法乱纪,也不曾招惹女色,竟没多少黑料可挖。
思来想去,倒是他那未婚妻是正经商户出身,如今几家买卖在京城之中十分红火,很有些日进斗金的意思,众人便打算从这里入手。
师雁行看完了,心中冷笑连连,又将那纸条使劲团成一个小球,张口吞了下去。
师家好味有今时今日的局面,固然跟裴门的声望脱不开关系,但她问心无愧,做的都是合理合法的买卖,一未曾打压同行,二不曾盘剥百姓,三不曾以次充好,四不曾偷税漏税!行得正,站得直!
老家那边有周斌和杜泉掌握大局,如今柴振山又升任节度使,他们必然不敢怠慢。而张阁老一党如今自身难保,正是鞭长莫及,眼下倒是不必担忧。
而京城这边,天子脚下,只要庆贞帝不定柴擒虎的罪,裴门不倒,师家好味也就不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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