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县城内外这么多店铺,每年多少新的来旧的去,一开始谁都不会上心,冷不丁去请,那些衙役根本不可能给脸。
但这会儿不来,不代表以后不来,古往今来多得是公职人员白吃白喝白拿的例子。
万一被他们盯上,钱财损失事小,影响经营就麻烦了。
郑平安今天这一出,就是明晃晃告诉衙门里的人,这是我亲戚,你们不照顾可以,但绝对不能欺负。
这份人情,师雁行暂时还不了,但一定会记在心里。
郑平安没坐。
“天色确实不早了,县衙不比镇上,我也确实有些累了,等会儿就家去了。对了,本来今儿她还想来来着,被我拦下了。”
这个“她”说的是柳芬。
师雁行道:“亏着没来,你没见白天时候乱糟糟的,我们差点自顾不暇。也替我向大官人道谢,多谢捧场。”
白天郑家几位主子都没出现,但郑义特特打发了小胡管事来买东西,城中好些人都认识他,也着实热闹了一场。
郑平安笑笑,摆摆手不当回事,“你来,我们吃喝也方便,不当什么。行了,不多说了,走啦!”
说完,果然不多待,转身就走了。
目送郑平安离去,师雁行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终日混迹衙门,分明体验过掌握权力的滋味,他真的不想做官,不想往上爬吗?
第58章 腐乳肉
人生在世, 不过名利二字。
郑家是五公县上有名有姓的富户,财富积累已经到达瓶颈期,在县城这个行政区划内基本到顶了,除非跳到更大的舞台, 否则很难获得继续上升的空间。
但突破发展谈何容易?
郑义直到现在都在抢县学的供应买卖, 必然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他年轻的时候, 肯定也尝试过对外扩张,但最终还是决定守住五公县, 原因不言而喻。
那么郑家唯一的短板就是名, 在这个时代可以简单粗暴的上升为官。
一句话,官场上没自己人, 守着多少钱都不稳当。
朝廷律法明文规定, 为官者不得直接经商。
明面上看是官员不能是商人本人, 除非壮大到皇家供奉,赏你个官儿做做。
而在实际操作中, 商户出身的读书人也很难涉足权力中心,好像官场就默认了不许。
所以就顺势涌现出一大批与豪商联姻的官员:我没钱, 我的族人和出身不能有钱,但我的妻族可以。
这就是典型的两个阶层强强联合, 既规避了风险,又实现了实际上的利益最大化。
但最不巧的是, 郑义没有女儿!
最初郑义是想给郑平安买官做的, 这很常见。
朝廷不会允许商户出身的人走得太高太远,但是底层可操作的空间却不小,七品以下的芝麻小官不乏暗中交易。
大意就是我们吃肉, 给你留点汤。
对外的说法是郑平安自己拒绝了, 郑义顺着他。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就师雁行数次和郑义深入打交道来看, 作为当家人,他对这个大家族上下的掌控力毋庸置疑。
说白了,只要他不同意,郑平安不想当也得当,你死也给我死在任上。
师雁行缓缓吐了口气,为什么?
郑义选择放弃,必然是多次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决定。
夜色渐浓,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吞噬了房屋,白日飞扬的屋脊已看不清轮廓。
“没客了,咱们也收了吧。”江茴过来说。
做买卖的最迷信,“关门”不能说“关门”,不吉利,要说“收”。
从外向内划拉的动作,寓意聚财。
“嗯。”师雁行点点头,取过门板开始一块块拼接。
这时候的商铺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外墙,除了两侧几条必备的根基木桩外,正对街道的一面“墙”其实都是活动的。
营业时拆下,增加光照和出入面积,收工时再按上。
看着门板一条条重归老位置,师雁行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答案:
异地为官!
律法明文规定:“官员任职需规避原籍。”
也就是说,郑平安得去外地!
不做官的时候,你是五公县人人奉承的小官人,可若真一只脚迈进官场,且不说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就得接受各种规则束缚,反而不能如之前那般肆意了。
买没实权的官,还不如不买。
买有实权的官,先就不知要干掉多少明里暗里的竞争者,树敌无数,人家又知道你银子铺路的名不正言不顺,可不就是肥羊挤进狼群?平白给人送了人质和把柄。
郑平安没有功名,到死都不可能七品以上……
说白了,回报远比不上投入。
但如果留在五公县本地呢?
县衙领导班子隔几年换一次,但下面的“吏员”不会!
放眼全国,江南富贵繁华之所比比皆是,五公县实在排不上号,会到这里做县令的,大概率没什么后台。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新官上任,想尽快搞出政绩,就必须下面的“吏员”和地方乡绅配合……
师雁行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郑义想押宝。
原则上,地方官三年一任,任期满后入京述职,根据实际情况重新分配。
但实际上,地方民情复杂、诸事繁杂,光上手就得许久,做满三年就走的情况并不多。
五公县的现任父母官来此地已经快三年了,述职的折子倒是上了,可一点儿调动的消息都没有。
不能升官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政绩不够亮眼,可能是运气不佳,也可能是……没打开门路。
从之前师雁行去拜见孙县丞之母的情况来看,郑义一直都跟几位地方官往来密切,肯定不是为了做慈善……
师雁行想了下,照郑义现在的布局发展下去,无非两种结局:
第一,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帮助下,现任几位地方官成功升迁,郑家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伙伴”的升迁之处,很可能就是郑氏布庄扩张的下一块地图。
第二,升迁未果,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在任期间,郑家会拥有稳定发展的大环境,不算吃亏。
而郑平安这位小官人又跟中下层官员和吏员打成一片,哪怕新官到来,也不可能完全不买郑家的账。
这两种发展方向无论怎么看,都比郑平安孤身一人外地赴任风险更低,收益更高。
当然,这都是发展顺利的结果,期间肯定会有诸多波折,但事在钱为嘛!
想到这里,师雁行禁不住笑了起来。
单纯从发展方向来看,她跟郑家的路子真是高度重合,也难怪能当战略伙伴。
正好郭苗去后厨整理去了,江茴开了钱箱子盘账,见状还以为她也在高兴,也笑道:“县城的有钱人果然比镇上多些,只是开销也大。”
光房租就一个月五两呢,地段好是好,可肉疼也是真肉疼。
师雁行失笑,帮她一起抬上楼,“如今赚了钱,你怎么反倒吝啬了。”
市面上流通最多的还是铜板,真沉啊!
“淙淙!”上了楼,江茴和师雁行都空不出手来,让鱼阵往地上铺一块布数钱。
桌子太高,放床上又脏,还是现在地上数吧。
被分派了任务的鱼阵十分兴奋,能参与到成年人的活动中去,对幼崽而言意义非凡。
她拖了布出来,像做什么神圣的仪式般仔仔细细铺在地上,又脱了鞋子,撅着屁股一点点拉平边角。
师雁行:“……”
倒也不用这么板正。
但还是得夸!
孩子能帮着干活了!
时下是一两银子对一千文,又叫做一吊钱,鱼阵又拿了麻绳来,师雁行和江茴挨个儿数,数够了一千文就串一串。
结果……
“才不到五两!”
江茴看着那五吊钱沮丧道。
怎么会呢?
今天明明来了好多人啊,她胳膊都酸得快抬不起来了,怎么才这么点儿?
而且光是小胡管事就贡献了将近一两呢。
也就是说,只有四两?
“这还不多啊?”师雁行啼笑皆非道,“以前咱们玩儿命卖卤肉,狗拉爬犁似的运到镇上卖,最多的时候一天才多少?”
“什么狗拉爬犁哈哈哈!”江茴被她的破比喻逗乐了,“有这么糟践自己的吗?”
笑完了,她顺势一想,那倒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有房租嘛,还得纳税。”
五两房租平摊到每一天,那就是将近一百七十文钱呢。
现在大禄朝执行的税率是二十税一,算是挺低的了,但还肉疼!
不过托周开的福,选了可靠的供货商,各色食材进价倒是跟镇上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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