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说午后
“嗯?”谢尧臣面露喜色,猛地单膝落地,揽着宋寻月的腰,侧耳就贴上了她的小腹,另一手则在脸颊一侧轻抚她的肚子,着急问道:“动了吗?我能感觉到吗?”
宋寻月低头看着他,见他一脸认真,神色间满是期待,似是也很想感受到她腹中孩子的动静,可孩子都未成型,她能感觉到一点已经很不错了,他怕是还没法儿从外头感觉到。
她眼看着谢尧臣探寻的神色转而变成迫切,那神色,仿佛一个人想要得到心爱之物,却始终得不到一般。
期待中带着着急,着急中又潜藏着探寻。
宋寻月看着他这模样,不由抿唇笑,她的孩子日后得多幸福,爹娘这般期待他的到来,不像她和谢尧臣,父母缘都挺浅的。
谢尧臣感受了半晌,还是没感觉到什么,抬眼问宋寻月:“再动了吗?”
宋寻月可惜的摇摇头,谢尧臣见此低眉,还是没松开她,道:“那我再等等,刚动了下,说不定还会再动。”
谢尧臣接着在宋寻月隆起的小腹上贴着,屏息静候。
等了好一会儿,宋寻月忽地眼露惊喜,谢尧臣神色间则闪过一丝不解,迟疑片刻,抬头看她,问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像脉搏一样动了下,那是吗?”
宋寻月眼露无奈,失笑,道:“不是东西,是你的骨肉。”
谢尧臣怔愣一瞬,随即笑开,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明显的感受到,孩子是活的,心间的感觉很奇妙。他这才满意起身,眼睛还黏在宋寻月腹上,拉着她的手道:“这孩子孝顺,莫不是给他爹送生辰贺礼来了?”
宋寻月亦道:“是呢,今日头回胎动,还真是巧了。”
谢尧臣不由深吸一口气,伸手捧住宋寻月的脸,凝眸望她眼睛,心间被他的王妃予以的幸福和孩子带来的期待全然填满,只觉拥有了整个世界,当真满足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
楼上夏日的暖风拂过,拂起二人鬓发碎发与衣袂,谢尧臣低头,吻上宋寻月的唇,力道很重,仿佛只有这般,才能表达他心间的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宋寻月悄悄睁眼,去看一侧楼外,正见夕阳西下,楼外景色,真真是到了“白日依山尽”的绝美之景。宋寻月眼微睁,忙拍拍谢尧臣的肩,脑袋后仰松开他,指着楼外道:“快看!”
谢尧臣转身,正见楼外景色如画,不由笑开,宋寻月两步走到栏杆后,凭栏远眺,谢尧臣行至她身后,从她身后抱住她,同她一道观赏这鹳雀楼美景。
夫妻二人时不时指指远方,叫对方去看,有说有笑。辰安等人在身后看着,面上也不由挂上笑意,他们王爷和王妃,面朝夕阳,身形化作两道剪影,同鹳雀楼的屋檐、梁柱、栏杆以及楼外远处的群山、洒了碎金的黄河一道入画,在他们眼里构成一副精美绝伦的画卷。
这一晚回去后,宋寻月私底下悄悄问了女医,而谢尧臣终于在生辰这晚,如愿碰到了他的王妃,心间不禁感叹,往后的日子,可算能好过些了。
宋寻月许是幼时受苦的缘故,身体底子反而比寻常娇生惯养的小姐好,再加上肚里那个争气,结实,在女医的精心照看下,夫妻二人的行程恢复正常,在蒲州呆了四五日后,便启辰前往计划中的凤翔府。
而皇帝在勤政殿,自是每隔一阵子,就会收到谢尧臣上的评价官风的折子,以及一封家书,还有附带的一些当地特产,后来的家书,都没有第一封那么长,毕竟随时写,和攒一起写不同。
这些时日,皇帝闲暇之时,便会拿出谢尧臣写来的家书,传仪妃来勤政殿,一道闲聊观看。
一来,通过儿子的信,他终于见到了他付出心血的江山是何模样,二来,他也能知道儿子都做了些什么。
七月初,老三家书写:“……至蒲州,登鹳雀楼,见黄河奔腾东去,落日熔金……”
七月中,家书写:“……西渡黄河,至凤翔府,过大唐旧址,途径渭水……”
八月初“……儿臣与妻北上,至兴庆府,见长城,又见草原沙漠,此地风土人情,大异中原,儿臣与妻观之,叹大魏疆域辽阔……”
八月中,“……西至瓜州,结交数名西域行商,见骆驼成群结队,天高地阔,苍茫震撼……至阳关镇,大魏西境,过阳关镇非大魏疆土,止步于此,于此地见境外行商,容貌异于中原,发瞳色浅,眉眼深邃……”
九月初,“……沿我朝与吐蕃境线南下,虽为夏末,但此地雪山连绵,晚穿棉袄午穿纱,天在咫尺,伸手拂云,人迹罕至,牛羊成群……”
九月中,“……入蜀地,访巴山夜雨,见地势崎岖……”
皇帝这数月来,每隔一阵子便能收到的家书,仿佛是他这辈子尝过效用最好的解乏药,跟着儿子信中描绘的场景,他脑海中也在不断的勾勒那些画面。
往往边看家书,边对照谢尧臣送来的特产,更有感触。有些东西放不住,怕坏,皇帝便命画师画下来,和家书一道,全部存放进他书房的鸡血玉匣子里。
除此之外,谢尧臣的每封家书中,每每写到情绪高昂之处,便会跟上一句“吾妻甚喜”,每封家书,皆是如此!
甚至有的家书里,还会出现两三次,见了美景来一句,吃了美食来一句,总之就是“吾妻甚喜”。
皇帝委实感叹,万没想到,他最不着调的儿子,本以为终会妻妾成群的纨绔,竟是所有儿子里最专情的一个,就这一个王妃,护在心尖尖上,干什么也忘不掉得意的提一句吾妻甚喜。
一直到十月中旬,京里天气凉下来,皇帝复又受到老三的家书,而这封家书中提到,他们夫妻二人,已乘船至静江府。
家书中除了描绘静江府风土人情,信中还提到:“王妃预计十二月生产,怕劳累至早产,儿臣与妻欲暂缓静江府,待妻平安生产后,再启程游历,若有喜讯,必快马加鞭,禀告父皇。”
皇帝握着手里的信,唇边满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再次命福禄将信收回玉匣子里,随后对福禄道:“去将司天监叫来。”
第139章
我发誓,我绝对做个无欲无求的王爷!
不多时, 司天监便进了勤政殿,跪地行礼。
皇帝抬手免了他的礼, 直起腰身, 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好,问道:“近来天象可有异变?”
司天监行礼道:“回禀陛下,未见异变。”
皇帝听罢唔了一声,轻捻手中念珠, 心下琢磨着, 若老三这胎, 当真是祥瑞之子, 想来出生时, 还会有异象出现。
这个孩子究竟值不值得他这个皇祖父期待,待十二月便能见分晓,若除了金龙托梦, 紫微星闪耀之外, 还有其他异象, 便证明这孩子确实了不得,他得格外重视起来!
念及此,皇帝对司天监道:“近几个月好生留意着,如有任何异象,即刻向朕禀报。”
司天监行礼应下,皇帝挥挥手, 示意司天监退下, 随后捏了捏眉心, 见今日桌上折子处理的已是差不多, 便起身对福禄道:“去荣仪宫。”
从前他不喜仪妃, 美虽美, 但总觉呆板蠢笨,甚是无趣,可近来他因老三的缘故,常去荣仪宫,却发觉年纪大了,倒是仪妃这般没什么复杂心思的相处着轻松。
老三小时候见她蠢笨,只觉生气,可如今,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包容心更强,反而觉得挺有趣,时不时还能笑话她几句,她多半还不能及时反应过来,懵懂茫然的神色,瞧着心情甚好,且仪妃生的美,看着她能多吃几口饭。
福禄屈身应下,陪着皇帝一道出了勤政殿。
谢尧臣同宋寻月,十月中至静江府地界,静江府在南方,这个时节,京里天气已经凉下来,但静江府此时温度却最是怡人,宛若晚春时节,既不酷热,亦不寒冷。
夫妻二人到了静江地界后,没着急进主城去魏家,而是先在静江府附近各处游玩一圈,于十月十八,这日上午,自漓江乘船至静江府主城外码头。
船已靠岸,一众婢女小厮都在忙着搬行李,而宋寻月和谢尧臣尚在船舱里,正在给谢尧臣更衣系腰封。
如今宋寻月肚里的孩子已八个月,肚子已是很大,低头完全看不见脚尖,这些时日鞋袜都是谢尧臣帮她穿。
但许是她本身比较瘦的缘故,再加上女医照料的好,她又和谢尧臣一直在外,活动比较多,她的孕肚,倒比寻常常见的八个月要小一些,身形毫无臃肿之感,瞧着甚是康健。
自半年前在蒲州,他们夫妻二人被路人围观后,二人的衣着便换朴素了些,多选方便行动的劲装。
宋寻月裙上着一件颜色素雅的对襟开衫,谢尧臣则穿了好几个月精干的武服,多为玄色,衣摆只到膝盖,足蹬长靴,发上凤尾冠,也换成了简单的银冠,发未挽髻,而是一个马尾从银冠里顺长垂落,比起从前的贵气,这些几个月,反而更多了几分落拓不羁的少年气。
但今日宋寻月没给他拿武服,而是选了一件黄白游色的圆领袍,上有云纹暗纹,衣领及袖边处绣朵朵金菊,穿在他身上,宛若话本里的金陵才俊,冠亦换了金冠,虽同样贵气,但比起他常用的凤尾冠,还是低调不少的。
今日要去外祖家,他俩也不能穿得太朴素,宋寻月边给他系腰封,边问道:“外祖父和外祖母年纪大了,舅舅和表哥都不在,咱俩要去的事,可不可以不提前跟他们说?如今你是琰王,若是提前知道你要去,他们怕是要准备很多东西,劳累。”
谢尧臣闻言失笑,他的王妃虽和他亲密无间,但从不会因熟失礼。这与彼此关系好赖无关,而是有分寸感的人,无论何时都是如此。特意询问他可不可以,怕是担心贸然前去,魏家全无准备,他会觉得被怠慢。
谢尧臣宽慰她道:“无妨,静江府祝东风掌柜,已经在魏家隔壁买好宅子,修整好了,魏家有没有准备不要紧。”
他在静江府买宅子,而不是像之前一样租住,主要是考虑三个方面的缘故。
一来,他们要在静江府呆好几个月,从现在开始,至少要呆到孩子百天,尤其这期间宋寻月还要生产,自己花钱买下的宅子,不受任何制约,他更放心些。
二来,到底是宋寻月外祖家,且宋寻月本人都与他们多年未见,不知相处是否得宜?且他们带的人又多,现在再加上找好的奶娘、接生婆以及从京里调来照顾孩子的人,足有六十多人,魏家怕是住不下。
三来,他这身份,若住在一起,没得让二老行立坐卧都要紧守规矩,行止战战兢兢,倒不如白日去魏家,或者魏家人过来,他俩每晚回自己宅子,他们也能安生些。
宋寻月正好已给他系完腰封,拉起他的手臂,打量一圈瞧瞧,抬头看向他,冲他抿唇一笑,点头道:“嗯,那我们这便进城,去外祖家。”
“好。”谢尧臣伸手,一手揽住她肩,一手伸过去扶她手,同她一道出了船舱。
过门槛时,谢尧臣低头提醒:“小心抬脚。”
他的王妃如今已经看不见自己的脚了,走路有些不大方便,还有就是现在夜里起夜频繁,约莫是孩子大了压迫体内脏器的缘故。
但除此之外,他的王妃再无任何不适,从前他的印象里,孕妇身子重,行立坐卧,怕是都得扶着肚子撑着腰,缓缓行动,但事实却完全不是如此,他的王妃,不仅没有那种情况,反而健步如飞!
虽挺着个大肚子,但行动丝毫不受影响,谢尧臣瞧着着实踏实不少,真的很怕她身子不适。
一出船舱,宋寻月眸微睁,只见江上青山绿水,江面平静,有渔人泛舟其上,荡开一片波纹,纵然一路来已见了不少美景,但此刻依然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方才在船上一直在收拾东西,没推开窗户看,未成想,静江府的山水竟如此美。
静江府有山有水,但同他们在西北看见的棱角分明的宏伟山峰不同,静江府两岸的山,山头甚是圆润,再兼水碧青波,景色甚是秀丽,没错,就是秀丽,仿佛一卷卷水墨山水画被拉开横陈在眼前,烟波缭绕间,引人入胜。
宋寻月贪景,在船头看了一会儿,这才同谢尧臣下船,叹道:“难怪上次舅舅到京后说,外祖父如今在静江府呆得甚是安逸,都不大愿意回京。就静江府这景色,气候又这般好,换我也想常住。”
谢尧臣闻言笑,对她道:“静江府的山水,自古以来便闻名于世。咱们要在这里常住一阵,你喜欢最好不过。”
夫妻二人下了船,辰安同当地的祝东风周掌柜,已安排好马车在船下等候,二人下船后没有停脚,直接进了马车。
在马车里坐好,谢尧臣这才跟周掌柜问道:“打听到静江府魏通判的住处了吗?”
周掌柜四十来岁,个头不高,微胖,身形像个冬瓜,但面相瞧着很是老实。周掌柜行礼道:“回三爷话,已经打听到了,我这就带路。”
谢尧臣点头,冲辰安使个眼色,辰安会意,将马车门关上。
马车向前驶去,谢尧臣侧头看向宋寻月的肚子,伸手摸上去,道:“今天还挺老实,到现在没闹腾。”
宋寻月唇边含笑,低头看去,如今胎动频繁,有时夜里,她和谢尧臣靠在闲聊时,时不时就能瞧见肚皮在动,肉眼可见,大部分时候还好,偶尔给她一脚,是真的挺疼。
现在每日除了用药,女医还会给她正胎位,确保将生产时的风险降到最低。
说起这个,宋寻月似是想起什么,抱住谢尧臣的手臂,对他道:“对了,今晨女医给我请脉时说,孩子月份大了,我们不能再……不然可能会早产。”
本以为她夫君多少会有些委屈,谁知他答应的格外痛快,认真点头道:“好!余下两个月,我会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照顾你上。”
宋寻月见此态度微愣,面露疑色,挑眉笑道:“答应的这么痛快?”
谢尧臣见她这般狐疑的神色,不由失笑,拉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道:“你夫君呢,是急你的色,但不至于轻重不分,眼下没什么比你平安更要紧……”
话至此处,谢尧臣忽在她唇上重啄一下,随后道:“连这都不必!孩子月份大了,你行动不便。”
不管是他站着还是躺下,有肚子挡着,她的动作都会不适。别说这了,他俩都好几个月没面对面抱过,肚子顶着,根本不敢抱。谢尧臣轻叹,想念曾经面对面抱着,边吻她嘴唇、脖颈,边看她被他逼得眼泪哗哗颤声轻吟的模样。
谢尧臣在宋寻月面前立起三根手指,语气间略带打趣,认真发誓道:“在你生产前,直到生产后身子彻底恢复好,在此之前,我绝对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每日只读圣贤经典,做个无欲无求的清冷王爷!”
他说这话时的神色,装得真的像个圣人一般淡然,宋寻月不由低眉失笑,他这性子,可真是跟清冷半点不沾边!
宋寻月捧着他的脸,在他脸颊上吧唧就是一口,谢尧臣跟着笑开,对她道:“等咱们安顿好,咱俩没事的时候,就挑些好字,留着孩子出生后取名字备选。”
宋寻月重重点头:“好!”
夫妻二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下,辰安在门外道:“三爷、夫人,魏府到了。”
宋寻月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忙对谢尧臣道:“到了!”
谢尧臣笑应,率先起身出去,照旧亲自将宋寻月扶下车。除了几个贴身辰安、寄春等贴身伺候的人,还有几个护卫,其余人都已经由张立带回宅子去安顿收拾。
夫妻二人携手来到魏府门前,门房处的小厮迎上前来,扫了眼二人身后的人数排场,行礼问道:“不知二位是?”
这小厮瞧着眼生,应当是外祖家来了静江府后才买的人,她小时候在京里没见过。宋寻月冲他笑笑道:“我姓宋,自京城而来,魏大人是我外祖父,劳烦通报。”
那小厮面露困惑,外祖父?他想了想,蓦然反应过来!
早前便听闻主君有个外甥女在京城,且嫁了琰王,做了琰王妃,莫非眼前这位就是琰王妃?
想着,小厮又看向扶着宋寻月的谢尧臣,眸中隐有讶色,莫非这位容貌气质出众的男子,便是传说中的琰王?皇子?皇帝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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