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缠枝葡萄
那都是知虞与清和一起完成的绣屏。
对方将沈欲流放的消息告诉了知虞,随即又道:“想来,要不是因为陛下觊觎夫人你,沈大人的下场都未必会有这样凄惨。”
“公主让奴婢转告于你,人在做天在看,便瞧着夫人日后是否真的能踩着自个儿曾经的夫婿与陛下恩恩爱爱了。”
一番尖利刺耳的话说完,那佩儿便扬鞭打马离开。
那一鞭子下去,更是将知虞跟前的经书都抽烂了。
对于知虞而言,她们都只是书中人,不管说多过分的话,做多过分的事情,对她也都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只是看着地上那些破碎的绣屏,知虞心里难免有些惭愧。
早知道就不参与了,这样,清和的功夫也不必白白浪费。
又过了两个月,在边境镇守了十二年的白老将军携带着膝下一对养子养女回到京城。
这白老将军是两朝元老,也是太上皇当年的太傅之一,专程教习武艺。
太上皇见了他都要讲究一番礼数,更何况是当今的圣上。
且天家曾经做了对不起白家的事情,举国皆知,太上皇曾为此甚至还下过罪己诏,宗珏更不敢怠慢对方。
于是宗珏那边便愈发忙碌,根本无暇顾及庵堂里的知虞。
好在宛尘师太的性格极好。
远离了红尘里的人和事,宛尘师太还会耐着性子教知虞如何种青菜和各种瓜果,如何刨开泥土,如何浇水施肥,看着那些东西从一颗光秃秃的种子状态,破土而出,变成嫩芽。
又从嫩芽舒展叶片,一日日长大,最终结出果实。
对于知虞而言,整个过程都无比的神奇。
她自没有在这里土生土长过,吃什么喝什么,府里也都有所供应。
却不曾想,这些东西的来源会这般神奇。
宛尘师太问她:“你明白了吗?”
知虞点头,“明白,只要种下了,就一定会有所收获。”
宛尘师太望着她慈爱地笑了笑,“是也不是。”
宛尘听说过知虞的过去,也知晓她从前做过的那些恶事。
她将知虞带到桃树前,让知虞摘下一只漂亮饱满的桃子。
摘下来后才发觉桃子背面是烂的。
宛尘:“善因善果,恶因恶果,屡屡循环,果报不爽。”
“昔年的善会结出善果,恶也会滋生出恶腐,阿虞,你明白吗?”
知虞被那树枝戳到了额,不由抚了抚脑门,望着师太仍然和蔼模样,“明白,阿虞日后一定一心向善,不做害人的事情。”
宛尘师太摇头无奈一笑,“你不明白。”
然后人便转身走了。
独留知虞一人更是疑惑。
……
沈欲接受了天子的裁夺,被流放的路上,那些官差看人下菜碟,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中途做了冒犯沈欲的事情,白寂便忍无可忍从暗中拔剑上前。
那官差险些被一剑戳死,可一只苍白的手却半道斜伸出来,蓦地握住了锋利的剑尖。
纵使白寂及时收力,血珠还是从沈欲的指缝里一滴一滴,滴落到了那官差的额上、眼中,骇地对方直接昏死。
等白寂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欲已经替他挡了另个官差的刀口。
沈欲道:“我将你捡回来,一点一点养大,不是让你主动送死的。”
白寂踹翻了那衙差,红着眼道:“郎君……”
沈欲缓缓说:“你可知晓你父亲是何人?”
白寂梗着脖子道:“属下不知。”
沈欲说:“你的父亲便是镇守了边境十二年的白老将军。”
当年的白家因为遭到迫害,被扣上了叛国通敌的罪名,白家连主带仆人,加上所有的旁支将近两百多人,皆被斩杀屠戮。
白老将军膝下只有一双养儿养女,现如今要回到那片让他痛失亲□□儿的伤心地,他必然情绪大恸。
“他们需要你。”
沈欲随意将掌心的血渍擦干,对白寂道:“我培养了你这么久,你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白寂缓缓回过神来,似有些怄气,“我不去……”
“去吧……”
沈欲不徐不疾道:“也许,我也会需要你。”
白寂闻言霎时愣住。
“郎君的意思是……”
沈欲道:“可还记得容太妃在我离京时说,我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白寂犹豫,“可若是假的呢……她骗过咱们不止一次了。”
容太妃嘴里的话不能信。
若是能信,他们郎君为了得知自己的身世,又何必那样费尽周折,还派了白藏去沈蓁身边?
男人苍白的面色没有一丝情绪。
一双沉寂的黑眸缓缓扫过地上那些官差。
他语气淡道:“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
沈欲清楚的记得,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白手起家,空手攒起。
没有功名,便想办法读书。
没有人脉,便想办法拿自己的能力去做交换。
没有自己的底牌,便亲自去培养。
白寂,不过是其中一张底牌罢了。
沈欲至今都记得自己知道白家灭族的时候,全城的百姓几乎都在为白家叹惋,哭丧,背地里斥骂朝廷相信谗臣,错害忠良。
后来真相大白,太上皇的罪己诏显然也证明了白家的无辜与惨烈。
沈欲当时深夜提着灯,在无人的乱葬岗里,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
整整两百多口人,他的身上都要爬上尸虫,也耐心至极地从头翻到尾,直到在乱葬岗里找到了尚存一息的白寂。
那时候,他抱起那个孩子,就打算要将白寂培养成自己的刀。
白寂则忽然想到,沈欲上回被陷害被贬为庶民时,都尚且不肯动用到他。
但这次却要用到,这显然说明……
郎君也许是不打算再继续隐忍下去了。
白寂突然间产生了一个更加危险也更加忤逆不道的念头。
可同样,在他的印象中,只 要是郎君想的,几乎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白寂似乎了然,随即咬牙抱拳道:“郎君且等我回来,届时,我仍会是郎君手里的刀!”
郎君说砍哪里,他就砍向哪里。
沈欲用干净的那只手看似温柔地抚过他的颅顶,柔声道:“好。”
“白寂,我总算没有白养你一场。”
他挑着唇,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两个月后。
知随突然过来看知虞。
知家人暗地里没少疏通关系,让尼姑庵里的人对知虞好些。
宛尘师太对知虞原也不差,但也不会拒绝送上门的香火钱,所以知虞过的也并不是很差。
“阿虞,你往后就不是我们知家的女儿了,父亲怕你拖累全家,所以要和你断绝一下关系。”
知随眼神复杂道:“等往后事态平息了,再接你回家。”
虽然这样的说辞显得很是冷酷无情,但这符合极了他们一家子贪生怕死的嘴脸。
而且依着父兄反复无常的性子,等风声过去再接知虞回家的话多半也是真的。
反正他们也不讲究礼义廉耻,只要能占便宜的事情,他们平时也不干人事。
他交代完便又给了知虞一沓银票,让知虞好好收着。
又问絮絮要不要送过来,知虞又忙不迭的拒绝。
她当下的情况未定,实在不愿再将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知随道:“你放心吧,虽然你被沈欲休弃了,但往后哥哥还会给你寻个更好的。”
知虞谢过了他,知随瞧见她始终不哭不闹的模样,不由强调:“阿虞记住,我们永远都是兄妹,这点任何事情都不会变。”
见妹妹乖巧地点了点头,他才又乘着马车离开。
知虞目送着对方走远,握住银票正要起身回房,脑袋里突然就听见了系统解绑的声音。
这时,她才慢慢想起被自己刻意控制着不去想,也已经数月不曾去想起过的沈欲。
久违的系统声音再度出现在她耳畔,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提示知虞:“恭喜你,任务结束了。”
知虞呼吸不由微微一屏。
按照最初的任务,知虞只需要负责陷害沈蓁和沈欲就足够了。
若是沈蓁当时没有跑,她那时候几乎就要提早结束所谓的任务。
得到新身份的契机便是沈欲登基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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