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豹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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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昏迷了整整两日,至丽嘉今还没有醒过来。
顾家人如度过了两年, 放眼望去, 熬了两夜没睡, 眼睛通红的人多的是。
叶家阖家都被下了狱。
来求情的官员不?是没有, 可谁来都没有用?。
这样大的动作?,终究还是惊动到了西南本土的一些大族,派人前来跟顾氏交涉。
在他们?眼中, 顾氏此番如此大动干戈,定然是富有深意的。
事?情比料想中的更麻烦了。
只?要公?子能醒过来, 什么都好说?。
可公?子……
顾拂光衣不?解带地在顾宴清榻前守了两日,死活不?肯走。
守着守着还时不?时抹一把眼泪,两日之内不?知哭了有几十回。
顾拂光两只?手握成拳头, 搁在下巴下面垫着,眼巴巴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兄长。
妖女, 都是那个妖女害兄长的……
都是为了她,兄长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顾拂光擦眼泪。
兄长你什么时候醒来呀……
顾拂光还想继续不?管不?顾地守在兄长身边,可事?情找上门了。
少年擦干眼泪,恢复成往日不?苟言笑的样子。
“走吧。”
谋士们?在他耳边,将现有的各种信息交付给这位小公?子。
顾拂光静静地听着,脑袋中极速盘算着各种方案。
兄长的私事?,绝不?能让外界知道,也不?能让这些需要被拉拢的大族认为顾氏是在挑衅。
拉拢和示好之间,找到一个对顾氏最有利的平衡,这中间的学问?,足以写满一百本书。
而这,就是顾拂光当下要做的。
一个时辰后,顾拂光又回到了顾宴清榻前。
事?情处理得?还不?错。
只?不?过后续的处理,还是需要兄长出?面,否则以他的身份,是压不?住的。
顾拂光小声嘀嘀咕咕,“对不?起兄长,我不?是故意叫她妖女的……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这两日,按照公?子昏迷前的意志,人手都撒出?去追叶软色了。
顾拂光又在这个基础上,追加了一批人手。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帮兄长把那个叶软色抓回来。
负他们?顾氏的少主,向天借了一百个胆子了!
她欠兄长的,别想就这么算了。
兄长这次若是能平安,就将叶软色交给兄长处置,若是……
想到这里,顾拂光眼睛里有冒出?水光。
不?会,兄长一定会醒过来的。
而从追踪过程中发挥来的线报看,护着叶软色的这群人,不?仅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而且甚至称得?上懂行。
这必定不?是普通百姓就对了。
顾拂光眼中闪过狠决的阴鹜,突然,榻上的顾宴清口中发出?轻轻的呓语。
少年眼中的阴鹜散得?干干净净,抬眸又是一个娇气任性依赖兄长的小哭包。
他焦急地扑上去拉住顾宴清的手握在手中,“兄长,兄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拂光啊,兄长,你醒来,我保证叶软色马上就回到你身边了……你醒醒好不?好……”
老医者赶紧挤开顾拂光,“瞎嚷嚷什么,病人需要安静。”
不?过一定程度上,顾拂光说?得?也有道理。
少主这一次啊,心病占了绝大多数。
如果那天晚上新娘子没逃,而是留下来同?少主完婚了,那必然是没有这一出?了。
可这世上哪么那么多如果。
老医者下针,听到公?子轻轻地呓语。
喊的似乎是“墙”还是“枪”之类的词。
啧啧,梦里还想着长枪呢?
不?愧是少主。
公?子梦中,有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心眼特?别好,养活自?己不?说?,还捡回来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细心照顾,救他活命。
她每天上山采蘑菇,摘野菜,打野物,因为业务不?熟练,每次的收获都少的可怜。
小姑娘怕饿死病人,自?己就吃得?很少,甚至不?吃,全留给病人。
她把病人当做心爱的宝贝一样爱护着。
就这样养啊养啊,终于?把病人给养好了。
在某一天,病人甚至还能看见了。
只?是他始终看不?清小姑娘的脸,总是模模糊糊。
在梦中,顾宴清是第三人旁观的视角。
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他就是能看到小姑娘和病人,看见他们?在山间过的每一日,能感同?身受地获知病人的喜怒哀乐。
所有的情绪,都牵动在小姑娘身上。
病人睁开眼睛后,他望着顾宴清,“你已经好了,你该走了。”
顾宴清很迷茫,他也属于?这里的,他该走到哪里去?
病人说?,“我叫叶勾月,你叫顾宴清,我们?是两个人。
我要和蔷儿留在这里了,你该回去了。”
顾宴清感受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慌张,想拼命抓住一点什么,却怎么都抓不?住。
他看着那个病人转瞬间成了新郎官的模样,将新娘模样的小姑娘拥入怀中,一脸笑意地亲吻她的额头。
铜镜中倒映出?新郎的眉心中,也有一颗朱砂痣。
他被一股浓雾推出?了山间,来到了古镇边的一条小溪边。
他蹲下来,看到了湖水中自?己的面庞。
是那个新郎官的模样,他说?,“我会永远替你记着她的好,至于?别的,我会忘掉的。”
“你去吧。”
“顾宴清。”
“再见了,叶勾月……”
别,别不?要他……他哪里也不?想去……
两个老医者和顾拂光眼看着昏迷的公?子眼睛两侧都流出?滚圆的泪珠。
“兄长……”
哎。
老医者叹气。
没有记忆的人,最容易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醒来后唯一认识的人身上。
唯一心系之人弃他而去,没有记忆的公?子终究还是没能承受住。
老医者活了这么多年,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多难过的感觉,以至于?连梦里都在哭。
没有记忆的公?子,终究不?能算是真正的顾氏玉砚。
如果是顾玉砚,应该会承受得?住吧。
不?,如果是顾玉砚,他根本不?会放任自?己将感情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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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疾奔的商队中,最中间的一辆大马车上,梅兰两个丫头在给沉睡中的软软擦额头。
小殿下是生病了吗?
额头冒汗。
可她们?小心地摸了摸软软的额头,不?烫啊。
软软只?是睡着了,睡得?有点沉,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见勾月来跟她告别了。
勾月穿着她第一次在云都城外看见他是穿的那一身,在月色下,袍边会流光溢彩的白袍,腰间有一颗珠子,玉冠下是正红色的发带。
风一吹,像要飞升的神?仙。
哦,原来她总强制性地认为他是神?仙,根源就在这一眼上啊。
明明也没多久的事?情,可却久得?她自?己都忘记了。
小汤圆想给他道歉来着,但就怕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梦中的公?子眼中有温柔的笑意,看见她,招了招手,要她过去。
软软没有犹豫,立刻就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