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山听弦
两人一个脸色苍白一个脸色青灰,竟说不出来这二位大夫哪一位更憔悴些,而叶轻舟体内余毒未清,这一夜火场拼杀,高楼救人,强撑一口气力从山上回圣安司,也绝说不上精神,捂着狐裘和热汤坐在苏照歌另一侧,时而咳嗽两声。
满座上坐了这么几个人,竟然还是坐在中间的苏照歌看上去最是个全乎人。季犹逢想要孩子,自然好好养着她,几乎养得珠圆玉润,只有今夜在高台上时才拽了她两把。
苏照歌多年杀手生涯,早在随州就见过比今夜大得多的火,是以心里非常平静,把手搭给季玉钟,还有心情关心两句:“我没什么感觉,倒不着急你现在给我把脉,要不你先歇息?”
季玉钟几乎没力气说话,万分虚弱地摆了摆手,唇瓣微动:“……你……是……这……不能……”
没人听懂他说了什么,苏照歌也就不再强求。
叶轻舟捧着热汤,看着被两个病鬼和一群侍女围在中心的苏照歌,正想说话,外面易听风敲门来报:“侯爷,找到了。”
屋内人精神一振,叶轻舟道:“那带进来吧。”
易听风便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圣安司的另两位司长,另有两个黑衣衙役抬着一具尸体进来了。
另两位司长的面色也不太好,佟晚衣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没参与这件事,只是听人提过一嘴。倒也想知道是哪方人物,折腾了圣安司上下一整夜。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集中在了那尸身上,那赫然是已经逃走了的季犹逢。
佟晚衣道:“不是说那边着火了吗?这人不是被烧死的啊,是被……毒死的吧?”
季犹逢的尸身面色痛苦,口鼻里满是黑血,的确是被猛毒所杀。
苏照歌垂眸看着季犹逢:“……”
叶轻舟说:“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易听风回道:“禀侯爷,是在那庄子地道中发现的季犹逢。他是想借助暗道逃生,可还没走到出多远就毒发身亡,死在里面了。属下查探过,那暗道错综复杂,如果真被他走进深处,的确就很难找见了。”
“只是……”易听风迟疑道:“我们倒没发现季犹逢是何时中毒,如何中毒的。这种毒从未见过,简直像是……”
他们三个带人下去找的时候几乎都有点绝望了,庄子下面的暗道岔路极多,要是熟悉道路的人,下暗道便如同游鱼入海,他们来晚一步,怎可能找得到已经逃之夭夭的季犹逢。
没想到没走出一百米,就见到季犹逢倒在了岔路边上,简直像是天降的馅饼——目标不仅没跑,还自己死了!
简直像是命运在此刻挥刀,注定要他在危局中逃生,也注定要他在生机前绝望。
苏照歌突然起身,拨开想上前来阻拦的侍女们,走到季犹逢的尸身边上。
易听风亦阻止道:“苏夫人——”
苏照歌俯身,在季犹逢的尸身上摸索了一阵,易听风和在座诸人眼睁睁看着她从季犹逢身上某处取下了一根朴实无华的长针。
苏照歌随手把那针丢在地上道:“就是这么中的毒。”
霎时满座皆寂,唯有季玉钟沉重地喘息着。
易听风道:“……原来是您……可您是怎么……”
“没什么难的,这针上除了毒外有极强的麻药,在火海中季犹逢曾挟持过我,在我们肌肤相触的瞬间,我把这针送进了他体内。在当时那种环境下,这点痛苦微乎其微,季犹逢状态癫狂,没意识到。”苏照歌说:“这用不上什么武功,只是一些杀手的小手段。我只要等一个季犹逢放下防备,与我接近的时机而已。”
此事的难点在于季犹逢身上其解药,如果提前被他发现自己中毒,他仍旧有办法逃生。所以她拉着叶轻舟做戏,好在季犹逢对叶轻舟执念深重,叶轻舟拉着他东扯西说,他竟然也真的听。
情绪激动,内力暗涌,体温上升。等到他发现的时候毒已经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再没有能救的余地了。
她叹了口气:“他的确够谨慎,一直站在铁笼外和我说话。可惜见到阿久还是失控了,竟然试图抓着我威胁阿久……他不该碰我的。我在流风回雪楼有个名号叫过手杀,是说大多数时候不用正面对战,我在微细处下功夫,只要照面就够了。他作为楼主,却从没在乎过手下都是什么样的人。”
“而你不知道这种毒也很正常,因为这是流风回雪楼的东西。”苏照歌转头看季玉钟,说:“不如说是玉钟的东西,这是你精心调配出来的毒药,他辜负了你,所以你就最后送他一程。”
她看着面色苍白的季玉钟,轻声说:“他教导了你,也教导了我,自以为了解了我们所有人。可他轻看了你,也轻看了我。论阴谋诡计,野心疯狂,我不如你们所有人,可如果我要他死,他就活不了。”
天命如此,十年前黑暗中血肉怒绽,十年后终究要来找你索命。合该是我,只能是我。
叶轻舟捧着热汤,看着安然自若站在堂中的苏照歌,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个有事无事都常带三分笑的人,然而却没有一次的笑声像这次,似乎放下了不为人知的心结,又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苏照歌道:“笑什么呢?”
叶轻舟笑道:“笑我自己,笑季犹逢,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半月后。
京城朝局近来风云动荡,圣上人到中年,又开始大张旗鼓地肃清朝纲,也不知道怎么的,从前的废太子余孽竟然又被抓出来一批,领头的竟然是老牌勋贵世家安国公府,圣上震怒,连带着圣安司办案雷厉风行,连杀带抓又通缉,发了无数封文书,菜市口砍了数十个人头,一时间朝野内外闻风丧胆。
这一日圣安司又下了新的海捕文书,张贴在京城内外,说是有个嫌犯跑掉了,要百姓们注意安全,如有见到可以去圣安司回话……
苏照歌穿了身家常裙子,站在海捕文书前,疑惑道:“这人不是前两天刚在圣安司牢里被杀了吗?”
叶轻舟同样一身家常袍子站在她身后:“有其他的考量,这种东西是发给他的党羽看的。这是易听风该操心的事情。”
苏照歌道:“说到这个,前几日处理这件事的人也是易听风。究竟是圣安司的事,你这样放手让手下人去做,难道不会……?”
叶轻舟道:“你想问什么?”
“你在朝堂上一味示弱,是想要借这个机会,以自己为靶子钓出季犹逢的党羽。可现在季犹逢已死,其他人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可‘长宁侯’明面上却还没被放出天牢,长宁侯府周边还是被围着,你虽然住在圣安司,可所有的事你都不再插手了,做决策的人倒一直是易听风。”苏照歌道:“难道你只是犯懒,想借这个机会多休息两日吗?”
叶轻舟挑挑眉:“你奇怪多久了,现在才问?”
“……”苏照歌坦然道:“我没奇怪多久,今天早上出门时玉钟提醒我我才想起来的。”
叶轻舟环着她的肩膀笑,苏照歌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老易是个能做事的人,他来接手圣安司,我很放心。长宁侯府也不必回去了,就借这个机会,让长宁侯彻底远离京城吧。”叶轻舟说:“我已经向圣上递了辞呈,等玉钟的伤势好一点,我们去江南吧。”
早在这个局的最开始,他在宫中长跪时他就向皇帝表明了辞官之意。其实季犹逢在他与皇帝见过的对手中,远算不上最虎狼的一个。皇帝没法理解他为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小角色萌生退意,他亦不知该如何解释。
只是亏欠,少时有雄心壮志,曾相约做一番事业,要有千古明君,要有治世能臣,要有君臣相和,后人传颂。终究他却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人还未老,心已累了,后半生只想看另一个人的脸庞。
心有亏欠,所以长跪那么多天。
苏照歌一愣:“什,什么?!”
她想转头去看叶轻舟,然而叶轻舟却按着她的肩膀不许她动,把头压在她肩窝里,声音很轻柔:“你曾说不管如何处理,长宁侯夫人这个位置本身即是束缚。我左思右想,觉得这是个没法解决的问题。我不愿失去你,也不愿你受到束缚,所以打算跟你走。其实想一想这么多年,名利于我还有什么用呢?我活到今天,已经没有东西没见识过,得到的一切真的令我开心吗?人的心都老了。”
苏照歌默默无言,叶轻舟接着说:“在不知道你的身份的时候,我曾劝你去看看别的风景,现在我已经不那么想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怎么样?这一次你不是郡主,我也不是侯爵了。”
他颇觉有意思道:“这次你是风华正茂的武林高手,我是个病怏怏的半老头子,看样子就快人老珠黄了,到时候还得求苏大姑娘可意怜奴,别……”
苏照歌面红耳赤地捂住他的嘴:“快闭嘴吧!”
他们在朱雀大街上打打闹闹,很不庄重地远去了。十三年前宫车道初见时深冬雪夜,这一日却阳光晴好。
京城开春了。
◎最新评论:
个人觉得前期真的很好看,就是从最后三分之一开始为了铺垫打大反派有点太冗长,不比前面精彩
前面真好看啊,后半部分太拖沓了,跟打太极一样,越看越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冥冥中自有天意 疯子杀照歌 照歌复活 又被他安排着培养了一手好功夫 最终亲自杀死他
女主最终亲手杀了仇人真的爽
草草翻了一下感觉不火的原因是因为文案写的真是太水了……~
呜呜呜呜呜真好
u呜呜呜呜u呜呜呜呜呜呜,u呜呜呜真好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重生文呜呜呜呜
可是在那个梦里,是郡主放手的,郡主自己要往前走,她也要侯爷往前走,十年,经历的太多了,人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可说到底她们始终是同一人,是郡主自己要成为照歌,而不是照歌抛下了郡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完结了
写得真好,原以为自己是想他们快点相认,后来发现,其实不相认也很好
老实说,挺好看的,文笔很好。
但是我一直对这个文耿耿于怀,我觉得男主出轨了,我很为郡主难过。虽然苏照歌还是照歌郡主,虽然苏照歌更想当苏照歌而郡主也没有怪过叶轻舟,虽然郡主死的时候叶轻舟真的想去陪她,虽然当时是协议结婚,虽然鳏夫再娶合情合理,虽然我知道世上的感情并不对等。但是叶轻舟情深义重寻死觅活十年,到最后他还是喜欢一个鲜活的灵魂,郡主于他,愧疚与失去之痛大于那点日久生情。
忿忿不平,但是无从怪起。
呜呜呜呜大大再来点吧,没看够TAT
客官,您点的营养液,本店接受以更新来付款哦。
呜呜呜我的第一本全订,好好看,大大加油
-完-
第143章 番外
[关外记事01]
“太不是个东西了!”师爷拍着桌子大骂:“什么京城来的贵人!事情恁多,怎么那么难伺候!”
和他一起喝酒的是军中的老兵,大家都叫老马。这几个月太冷,关外人也不爱出兵挑衅,上面下令让军士下来帮助民众修墙砌地,整顿民生。
这活儿干起来弹性很大,有努力干的,也有能偷懒的。老马是老资历了,年纪大,生了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素日为人虽然粗糙,但也明白事理,又和师爷是把兄弟,这时候偷偷懒,大家也都不计较。
老马说:“啥贵人?那什么什么长侯?我看杜大人前一阵子把府邸好顿收拾,就是为了迎接这个侯?”
“京城那个长宁侯!”师爷余怒未消:“十七岁,就算是个侯爷,架子也未免太大了!来了这个把月,一步没出过房门,送进去的饭也吃不上几口。杜大人怕他在屋里闷着出什么事,想着叫他出来放松放松,吃口饭,和齐将军在门口好言求了一下午!后来也顾不得什么了,在门口跪求了半个时辰!你猜怎么着?”
老马惊了:“杜大人?齐将军跪求?!真是天娘了,这两位平时都是爆碳性子,怎么这么好说话?怎么不把这毛头小子拽出来打一顿?后来怎么了?”
“后来有个叫冬至的出来说,”师爷站起来,摆出一张面无表情脸,惟妙惟肖地学道:“二位大人若再惊扰侯爷休息,便论不敬之罪了。——你说说!真是半点不给人脸,杜大人都五十岁的人……”
“什么臭德性!”老马拍桌便骂:“上哪耍的威风?什么长宁侯不长宁侯的!照我说,什么侯不侯的都是京城的事儿,来了咱们这儿什么侯不侯的都没用,不过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揪出来打一顿什么都顺了!还让老人跪求,他哪里来的脸!”
“要是能这么干,我们也就不在这儿骂了。”师爷骂完了一通,气顺了不少,长叹一声:“这姓叶的小子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实实在在是圣上宠臣,谁敢得罪他……他妈的,真是憋屈!你知不知道杜大人和齐将军为什么这么小心谨慎?这里头有事儿!”
老马好奇道:“什么事儿?”
“这个姓叶的小子,据说是当今从龙的大功臣!但心性,脆弱得很!听说是死了老婆,什么都没心思了,才往咱们这来,眼瞅着是不想活了,来这儿伤春悲秋,活活找死……”
“自己找死的人活不了,咱们管他去死!”老马是个直性子:“什么玩意儿,谁家不死人,矫情!他爱死不死,还赖得着咱们了?”
“真赖得着。”师爷苦着脸:“所以说有事儿!姓叶的还在路上呢,圣上的密旨就过来了……你说说咱们这儿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压根没接过圣上直达的旨意啊!当时宣旨的大人捧着圣上密旨来,给咱们吓得!还以为咱们出什么事儿要治罪呢!结果你猜说什么,说长宁侯乃国之肱骨,倘或在边关出现任何事情,唯咱们是问……不仅得让侯爷安全无虞,还得让侯爷身心舒畅。你说说,这哪是来了个侯,这不是来了个爹……”
老马啧啧称奇。
“咱们这儿,”师爷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年年,粮食粮食不来,来了的也都是陈米烂糠。冬袄冬袄不来,过来的都是黑心棉花,本来就不被京城重视,这个姓叶的爹还非得来咱们这儿找死,咱们再因为他得罪京城,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你说这两个月是太平了,回头关外人再过来找事,仗本来就不好打,咱们活不活了……这个姓叶的烂人,他死了老婆,凭什么咱们大家都跟着他遭殃……要不然你说杜大人和齐将军,脾气又不好,年纪又大,干嘛跪下求他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吃饭,还没法不敬,长宁侯是当朝一品侯,怎么论都是咱们吃亏……咱们真是左右不讨好,上下夹板气!你没看见,前两天有个小姑娘没在这姓叶的安排的时间送饭,就因为擅闯卧房,说什么坏了规矩,结果活活被拉出去打了十板子,这姓叶的,心真是狠!”
可见师爷怨气大,这抱怨一起就停不下来。老马一听,也觉得真是怎么都办不了,两个中年男人坐在路边喝酒,骂了半个时辰,真是个顶个的沧桑。
“师爷!师爷!”正这时候,街头跑来个小孩儿,过来叫他:“杜大人让我过来和您说两句话!”
师爷肉眼可见的脸色一灰。
小孩儿端正道:“杜大人说:他年事已高,不能在官衙多留,让姓叶的小畜生吃饭的艰巨任务就交给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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