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 第87章

作者:春山听弦 标签: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侯爷。”冬至在外间敲门:“有圣旨到。”

  苏照歌一窒,眸中有点慌:“阿久!”

  “别怕。”叶轻舟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

  季玉钟说:“皇帝看起来是真想对兄长动手呢。”

  苏照歌按着额角坐在水阁旁:“……”

  “虽然还留着长宁侯的爵位没动,但一般来说动爵位的时候已经是要抄家了。”季玉钟说:“但是圣安司提督,太子太傅,什么将军之类的官职和名头都已经扒得什么都不剩了……除了还留着爵位,几乎就是白身了,还要软禁在侯府里。”

  苏照歌道:“他说‘不是大事’。”

  “兄长那个人。”季玉钟苦笑了一下,他这么笑起来真是和叶轻舟非常像,苏照歌像是被那笑容刺了一下,转开了目光:“嫂子,他就是被刀尖逼到眼前也不会说‘这是个大事’吧。”

  王朗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他这两天的话迅速少了起来,偶尔会去和叶轻舟聊两句,但在他们三个偶尔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几乎从不开口。

  苏照歌皱眉,突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还没等她表现出来,季玉钟迅速递给她一粒药丸:“试试这个,会让你舒服点。”

  “我不明白。”苏照歌含了药,闭了闭眼:“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告诉你会让情境更差吧。”季玉钟道:“如果兄长真的不确定最后会不会赢,你就算知道了他是怎么想的,也只会更担惊受怕,还容易跟着他一起绝望。更差的结果是你担心起来拖着双身子出去奔忙,外面就是季犹逢,兄长是绝不能接受这件事的。”

  苏照歌冷道:“一起绝望?”

  她还没有绝望,但确实已经快憋疯了。她虽然做了决定,但她的确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活在后宅的小郡主了。在和国公府受伤也好,在随州城也好,去拿七里香也好,她宁愿受伤吃苦,也想……想做点什么,至少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他们夫妻不是事事融洽的。苏照歌想,他们深爱彼此,当然的。可这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不同,她想做些什么,而叶轻舟想让她安稳藏起来。

  她本以为她可以藏起来,但是,但是……

  “这不是兄长的错。”季玉钟说:“你看到兄长膝上一点小伤尚且这样痛苦,嫂子,你想想兄长当年看到你的尸体时的心情,再想想他怎么在群玉访找到你,怎么在江南劝你走你却没走,你去西域找七里香……他是怎样的心情。”

  苏照歌默然,季玉钟委婉说:“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我觉得兄长一直沉浸在某种痛苦之中。”季玉钟说:“季犹逢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兄长所有的做法是因为想让自己痛苦,或许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我听说皇帝之前宠信他的时候曾劝过他‘不要过分自苦’,这一点上我们三个看法一样。或许他觉得能在痛苦中获得什么救赎,这个噩梦从当年的朱雀大街而始。”

  “别人没法帮什么的,哪怕是你也一样。”季玉钟叹了口气:“这只是他和季犹逢之间的事。”

  苏照歌像是听不下去了,蓦然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大氅在风中猎猎飞舞。季玉钟温了壶酒,看着她的背影。

  “季二公子。”王朗声调微冷,突然轻声问:“你挑拨郡主心神,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最新评论:

  。。。。。。。 又来了。。。。

  爱情真是个迷

  王二突然聪明

  玉钟这一波哈哈

  唉,说开了好啊,说开了好

  玉钟可能是要气死老叶(

  弟弟在搞事啊

  不懂耶为什么这么说

  -完-

第120章

  [我一定想办法活下来。]

  “嗯?”季玉钟把手凑到酒壶边上,借着蒸出来的雾气暖手,眉毛都没动一动:“二公子这话怎么说的?”

  “无论如何郡主是个女子,还怀着孕呢。”王朗冷声说:“但凡是个男人,也不该在这时候跟她大肆说什么轻舟有多难,不是平白叫她担心吗?我们都知道郡主是什么样的人,你话里话外还要激她什么都做不了,你居心何在?”

  “果然逆境出人才,二公子心智近来见长。”季玉钟笑道:“那我也问二公子一个问题,既然二公子听出来了,刚才嫂子在,你怎么不揭穿我?”

  王朗哑然无语地看着他:“……”

  季玉钟不是叶轻舟,不会时刻都体贴身边人。何况他们最近都有些焦躁上头,脾气都不好。然而他还是在笑:“二公子,这一次我和兄长想法不同了。他光是想到嫂子要插进季犹逢的事里就怕得要命,恨不得把她藏在天上。但我却觉得事已至此,完全是一团僵局。岳照歌是当年惨案的亲历者,对季犹逢也好对兄长也好,在这局棋上她向来是个破局者,放出去或许有大用。”

  王朗微怒道:“你甚至没有计划好,就激她吗?”

  “我不知道有什么大用,但是我觉得有大用,这就足够我做这件事了。这世上会爱她如眼珠的人只有兄长,但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别跟我提良安郡主,我从没见过岳照歌是什么性子。我只知道苏照歌这个人不是这么用的,从能力到性格都不是。对我来说,如果事态糟糕,要用尽手边一切能用的人。”

  季玉钟收了笑:“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么吗?是遇事时苏照歌的想法一定跟我一样。兄长明白,但他不愿正视。郡主娘娘早走了。苏照歌也好我也好,都是流风回雪楼养出来的杀手!他留不住苏照歌的,恰如我今天在这里挑拨苏照歌,他也不能防住我。就算没有我,他也藏不住苏照歌太久的!”

  他毫无畏惧地迎上王朗的目光,几乎有点恶意道:“而二公子何必动气呢?你看出来我在使坏了,但你却什么也没说,难道不是因为你跟我想法相似?这一日与当日七里香一事多么相似,你我都知道,你我都没说,我以为我们向来有这个默契——你不必急着反驳,你现在知道我居心叵测,你追上去,告诉郡主一切没有那么糟糕,我故意挑拨她心神的,然后再回来斥责我如何?”

  王朗:“……”

  叶轻舟这个娘家弟弟,实在是像他,非人般聪慧而敏锐,却远没他那样温和,舌下含毒,需时立用,言语眼神皆如刀,像得很不是地方。

  又或者他像的不仅仅是叶轻舟。

  “兄长投鼠忌器,你为人宽厚,郡主举棋不定。总要有人做这个恶人,好,我做了。我是季犹逢养大的人,我不怕做这个恶人。”季玉钟冷笑道:“然后你站在一个安全的位置来指责我,这样你既对得起兄长,又对得起郡主,你好光明啊二公子!”

  王朗浑身颤抖,季玉钟言辞如刀咄咄逼人,他竟然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你说得对。”半晌,王朗颓丧地瘫软了下来:“我没法指责你。”

  静默良久,季玉钟也深吸了一口气。

  王朗苦笑一声:“既然理全在你那边,你又慌什么?”

  季玉钟爱做戏,行止之间常仪态夸张。然而他却不是会情绪冲头的人,这样咄咄逼人地说话,倒像是在跟不知道谁证明什么,只好用声音掩饰心慌。

  季玉钟道:“笑话。”

  “我倒很慌张。”王朗深叹一声,十指插进发丝中:“时局艰难,郡主……怀着身孕啊。万一真的出什么事……”

  “嫂子会自保的,至于孩子……”季玉钟道:“我觉得兄长未必多么想要这个孩子,让她留下这孩子说不定是权宜之计。”

  王朗抬头瞥了他一眼。

  “想想吧,他是个那么胆小的人,而他已经第几次见到嫂子出事了?”季玉钟说:“哪次都那么惨烈。女人怀胎生子是一大关,十人生子,至少有一半会因产育而亡。我觉得兄长其实不能承受这个‘她或许会因产育而死’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季犹逢卡在这个时间上反扑,他想通过这个孩子让嫂子安稳留在后宅,他或许会神不知鬼不觉,一碗药送走这孩子吧。”

  “……”王朗震惊道:“不可能!”

  “……谁知道呢。”季玉钟疲惫地说:“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或许会一起绝望吧。】

  【他一直沉浸在某种痛苦中。】

  【这只是季犹逢和他之间的事。】

  季玉钟的话仿佛魔咒一般萦绕在她耳边。苏照歌静静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边上放着的安胎药已经凉了。

  可笑……可笑的话,可笑的看法。

  当年或许会吧,当年她只是深闺弱女,什么都做不到。但如今她仍旧什么都做不到吗?

  什么这只是季犹逢和他之间……她错了。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这从头到尾都不仅仅是季犹逢和叶轻舟之间的事。

  对季犹逢来说,这是他针对阿久的一场局。而对阿久来说,这是他对季犹逢的复仇。一盘棋有两个棋手,可她难道是棋子吗?是夹在中间的,某种介质一样的东西。季犹逢利用她伤害阿久,而阿久为了她去做一些什么事。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才是当年最痛的那个人,她才是经历了黑暗,流了血,恨得要死的那个人。

  如果要杀季犹逢,也应该是她砍下第一刀和最后一刀。而不是坐在这里,像一尊花瓶一样静静看着叶轻舟奔忙,也看着叶轻舟受伤,这不只是他的事情。

  叶轻舟被皇帝禁足在家,她听说圣安司提督一职由原一司长易听风代替。然而叶轻舟在家却并不清闲,苏照歌不知道他每天去前院都在做什么,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前院。侯府大门紧闭,然而苏照歌却感觉府邸内有时有暗卫走动的声响。

  她知道叶轻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格,或许他另有谋划。而她能做什么呢……

  她是个杀手。只要季犹逢死了,就都结束了。

  苏照歌的目光静静投进长夜,她不知发了多久的呆,随即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举起已经凉透了的安胎药,一饮而尽——

  “别喝这个——”然而刚凑到嘴边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都凉了,”叶轻舟蹙眉道:“我叫人又热了碗新的来,药凉了还怎么喝 ?又不注意身子了。”

  苏照歌愣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叶轻舟坐在她身边,似乎觉得有趣,笑说:“一进门就看见你好像下个大决心似的要端碗喝药,怎么了,这药这么难喝,拖到放凉了,还得下个决心才能喝?”

  “……”苏照歌说:“那也不是。”

  “没准,自从玉钟来了,咱们几个用点什么药都是他来配。这小子下手黑,从来不考虑味道的。”叶轻舟说着不让她喝凉药,自己却顺嘴尝了一口。

  苏照歌瞳孔大震,连忙阻止:“你也别喝啊!安胎的!”

  “嘿,怎么这味还算舒服?”然而叶轻舟已经顺了一口下去,奇道:“我那风寒药苦得好像放了二斤黄连!”看了苏照歌复杂的脸色,又笑道:“尝一口罢了,说到底也是滋补的东西,又喝不死人。”

  “安胎药是日常的东西,要是太苦就不爱喝了。”苏照歌无奈道:“风寒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本来就是那么苦的?我之前都没喝过风寒的药。”

  当年还在侯府的时候锦衣玉食,日日有人来请脉,她从没生过什么病。后来去了流风回雪楼,最开始时条件艰苦,就算生病了也没有药物。后来内力练起来了,受伤常有,生病却很少。也就是和国公府那次受了重伤,在侯府养伤时被灌了不少药进去。

  但那好像也不太苦。

  “哪这么苦,宫里太医要是敢给后宫娘娘这么开药隔天就要被叫去问话了。”叶轻舟抻了个懒腰:“我看他坏心眼多罢了。”

  “那你是后宫娘娘么?要叫他来问罪?”苏照歌没忍住笑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自己比成什么后宫的娘娘了?”

  叶轻舟弯了弯眼睛,转了个话题,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苏照歌顿了顿,道:“一切都好。”

  又闲叙了几句,便一起梳洗睡了,她在孕中,便没有多胡闹。

  清宁轩里暖意融融,雪静静地落了一院子,透过窗棂看出去,月光洒在雪面上,泛着光。不看外界的狂风暴雨,是她梦寐以求的岁月静好。

  刚成亲那三年的每一个夜晚,几乎都是这样过的。甚至还要比那时更好一些,叶轻舟日日都在。她早年所求,如今都已经悉数得到。

  其实只要她肯放下心,如叶轻舟所愿什么都不管,现在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然而,然而。

  更深人静。

  苏照歌突然睁开眼,双眼清明毫无睡意。叶轻舟已经睡熟了,他们两个不分被子,一张锦被下肢体交缠,叶轻舟的手护在她肚子上,把她整个人拦在了自己怀里。

  前有七日香的事,苏照歌其实并不想在半夜偷偷离开,可侯府周边必有眼线,借着夜色掩盖,她才好走一点。

  她必须先离开侯府,才能去做她要做的事情。

  叶轻舟的呼吸清清浅浅地扑在她耳边,苏照歌回头,却没忍住,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随即她轻手轻脚,刚想转个身把叶轻舟的手从自己身上蹭掉,没成想刚一动作,叶轻舟睡梦之中也立刻换了个姿势,更紧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