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声声/小朝荔
沉重滴答坠落的水声回荡,弟子们都不自觉放慢脚步,沉默又难耐好奇地偷偷打量四周。
虞花妤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强忍着不去捂着紧张到胃痛的腹部。
今天的人比昨天少上太多,不过三十来人,在昏暗的秘境廊道里,人员稀疏。
她只能祈求,自己的天才行动不要被发现。
虞花妤不禁有些懊恼,如此铤而走险、鲁莽和未经深思熟虑的计划,她在睡前,是哪来的自信,能脑补得跟谍战片一样天衣无缝的。
按照这从高处一览无余的绝佳视线,不等她偷偷把手里一沓最后剩的小广告塞到结界边,叶师兄的灵剑就可以驾到她的脖子边,铁面无私地将她扭送到议事厅去论罪。
可来都来了,错过今天,下一次进深渊秘境得等一年。
虞花妤微微弓着腰,无声地呼了一口气,缓解紧张。
她尽力放平肩部,跟着前边的人走,已经可以看见低头倚靠着墙的南执砚。
每走一步,就离他越来越近,也离稍微能遮住背后视线的承重墙越来越近。
虞花妤脚下一滑,故作摔倒的样子。
本远远地在入口处,和看守的同门聊上几句的师兄,余光瞥见这一幕,皱眉看过来。
虞花妤飞速地摸向万宝袋,将里头剩得不多的字条一股脑的,全部丢进结界边缘。
“……”
白色的灵力字条堆在结界边缘,和昏暗的秘境过于色彩对比鲜明。
虞花妤着急地用脚踢了踢,瞪大眼发现她的脚居然踢进了结界,仿佛结界荡然无存。
因为她现在有南执砚血液里的灵力的缘故?
来不及多想,虞花妤迅速抽回了腿。
进入结界里的字条被底部的淡色偏蓝的光圈波光笼罩,看不出异样。
她稍微松口气,拍拍膝盖的尘土,作势要重新站起。
叶师兄看着她被柱子遮挡住大半的动作,心下怀疑似乎不对劲。
他提步要上前查看之时,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他扶着墙,睁眼闭眼都只有一片黑暗,耳朵边似乎还有嗡鸣声。
他晃晃脑袋,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再一抬眼,发现虞花妤已经稳稳当当地跟着队伍,快要走出深渊秘境。
叶师兄快步走到虞花妤方才跌倒的地方,低头在结界内外都看了一眼,没有异样。
结界内的人也自始至终没有动弹过。
或许是他想多了。
叶师兄想起,其他同门都说,他们用多了消除记忆的灵咒,似乎是对他们自己伤害也颇大,或许真的是这样。
他平日里倒也不那么疑神疑鬼的。
师兄站在原地,打量眼四周的环境,忽然发现跟在队伍尾巴的是一个男修。
那男修正巧看了眼秘境里的南执砚,侧脸看起来相貌平平,是转头就会忘记的类型,宗门里这样天资平凡、相貌也平凡无趣的人可太多了。
叶师兄觉得奇怪,他怎么会突然留意到如此毫无特色的一个弟子。
他揉了揉额头,果然是被消除记忆的灵咒给影响判断了。
直到快从另一端绕回出口处,虞花妤才壮着胆子,悄悄回头看一眼。
叶师兄面容愁苦,不知在原地烦恼什么。
虞花妤拍了拍胸口,吓死她了,还以为刚才的假摔,能直接能把命摔没——
她的眼角瞥见一个人影,正要从她旁边经过。
虞花妤惊异地看过去,刚才她的旁边还有人?
她不是走在最后一位吗。
虞花妤愣愣地看着面生的弟子,后者眼皮抬都没抬,视若无睹地绕过她,神色平常地踏出秘境口,被一道光圈包围着消失了。
“……”
等虞花妤出了秘境口再想找人时,人已经没影了。
-
虽然觉得奇怪,但虞花妤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
她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回荡着一个巨大的横幅:最后三天。
通常出现这个横幅的地方,是:
「最后三天,大清仓!」
「最后三天,一件不留!」
「最后三天,亏本甩卖!」
而不是她这样的:「最后三天,搞来一万灵石!」
小广告是发完了,可小黑屋的资金是一个灵石都没搞到啊。
“啪嗒”一声,虞花妤颓丧地将筷子搭在碗上。
大风大浪她都过来了,居然会因为这件事死亡吗。
肆愿从菜盘里夹过灵竹放入碗里,好笑地问:“饭不好好吃,又在想什么天大的事啊?”
虞花妤耷拉着脑袋,“如何在三天内搞到一万灵石。”
肆愿了然地点点头,还是一样,之前搞赌注的时候也是说着没钱。
“不明路子的灵石你敢不敢试试?”
虞花妤眼睛一亮,“什么?”
“前段时间,你们去历练的时候,宗门缴获一个鬼渊宗的据点,就在山下,你说,他们是不是也够明目张胆的,根本不把岐寞宗放在眼里。”肆愿随意地说着,“里头的好东西可不少。不过结界因为很毒,所以现在才没人敢去——”
见虞花妤摩拳擦掌地要站起来,肆愿一把拉住他,“欸,我说着逗你呢,就这么随便一提,你还真敢去?”
“当然没有——我也就是随便这么一听,配合一下表演。”虞花妤乖顺地坐下,双手交叠,表情真诚,“请接着说。”
“你真的别去,很危险的,好几个在外头欠了赌债的师兄师姐们都盯着这块肥肉,你就算是抢,也抢不过她们。”肆愿不肯再多提,筷子一敲碗边缘,语气故作凶地说,“不准去啊,你要是缺灵石,一万虽然没有,几千的话,我们几个人还是可以凑凑给你。”
虞花妤摆摆手,当场口头保证绝不会去。
心底的小算盘想着,本来她还不敢去,但既然有师兄师姐们一起,她就偷偷跟着人家呗,混在后头捡漏。
另外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主要是出于私人恩怨。
既然是鬼渊宗的据点,那看她不得把疏邪的家底都给掀个底朝天!
还要在墙上大肆创作文学涂鸦,疯狂辱骂他!
-
夜黑风高,入夜的山下阴风阵阵地吹。
虞花妤绕了大半个晚上,才找到偏僻又阴阴森森跟鬼宅似的地儿。
屋宅看起来倒没什么特别,占地面积挺大,还带个大院落,虞花妤绕着月色底下发灰的墙走着,想找找大门,东看西看地,忽然听见前方传来男修女修们交谈的声音,她赶紧往墙边躲。
离得太远,除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啥也听不见,虞花妤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几步,拐角处地方悄悄探出了头。
大门口正中间,站着五位男修女修,各个穿得一身黑,对着大宅的入口一通作手势,地上掉落数张灵符与若干灵器。
虞花妤悄悄地又缩回了头,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光明磊落,白白净净的岐寞宗宗袍。
所以说,平常还是要多搞点骚操作,不然真的要干起坏事来,这经验过于不足,会犯低级错误,像她这样衣服也没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
虞花妤自觉丢脸至极地扶额。
她安慰自己,往好处想,要是真被发现了,她还能扮女鬼哈。
等等……
修仙弟子,不是专克女鬼??
虞花妤认清现实,被发现必然死路一条。
她沉默着蹲下,缩成一团,降低被发现的视觉范围面积。
这一等,又等了好久。
听师兄师姐们从赌博欠债的事一路往回追究,吵到入学的第一天谁得罪了谁才导致了今天事情的发生,期间当然也夹杂若干辱骂的话。
虞花妤靠着都快睡着了……
她忽然回神,脚下一没注意踩着草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谁在那里!”
虞花妤转头就跑,眼尖的师姐看见了宗门袍的一角,高声喊道,“哪里的人,要回去给宗门打小报告吗?”
话音刚落地,噼里啪啦的数张灵符直直地朝她打过来。
虞花妤勉勉强强地借着墙角避闪开来,眼看四周都没什么遮挡物,无措地绕着宅子跑,争分夺秒地思考,真被抓住了的话,该从几个角度展现自己楚楚可怜的一面,增大存活几率。
凌空的一声作响,似乎是有腾空飞起要直接越过院落来抓她。
好嘛,别人会飞,这直线距离过来,也别跑了。
虞花妤靠着墙,弯着腰喘息,决定束手就擒,留点体力蓄泪放大招。
忽然,她的腰上揽过一只冰凉的手,将她往宅子里拉,广阔的草地和繁茂高树都不见了,闪着星星的夜空成了带着屋檐的房顶。
虞花妤浑身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来。
她竟然就这样穿过墙进去宅子里了?!
腰上又是一空,她都来不及想刚才是什么东西把她拉进来的。
但被不明生物热情邀请,还不如被抓住啊?!
虞花妤吓得往角落里蹿,心砰砰地往外要跳,不敢抬头瞎看,耳边嗡嗡的,好半天才稍微平息一些,余光瞥见似乎是个人。
从靴子一路往上看,穿着岐寞宗外袍,一张陌生的脸,估计是哪个和她心思一样的弟子。
“谢谢啊……”知道是人,还是同门弟子,虞花妤彻底安心下来,她笑着和人拉关系,“你也来偷东西——啊不是,来捡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