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咖喱乌冬面
雪鹿又是嘤嘤又是哼唧,发脾气。
乌遥还在使劲叫雪鹿起来时,身后忽然有人憨厚地笑了声。
此时她还抱着雪鹿的脖子继续与它较劲,闻声纳闷地将雪鹿放开。
她站起身看向身后人,发现自己与那人有过几面之缘。
却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那人并不年轻,年纪大概比乌达要大一些,很瘦,气质祥和又儒雅。
与乌达的笑里藏刀不同,是要后辈忍不住亲近、却又知道需得保持分寸的那种周正的祥和。
乌遥认出那是飞星宗的长老,云修白。
有外人在,看起来还是个很厉害的外人。雪鹿识相,也不执拗了,可可怜怜地任乌遥将自己牵起来。
乌遥警惕地看着云修白。
这座山在玄淼门隐蔽的旮旯角,山上设置数个拦路结界,平时除了拿着冷脸来贴热屁股的长老和堂主们,根本没人会来。
就算是饭后消食瞎晃悠,这位飞星宗的长老也不该到这里来。
云修白看出她的警惕,并不生气,反而比她先开口:“你是乌遥。”
长辈已经打了招呼,乌遥只好与他行礼:“云长老,晚上好。”
对方看似慈善,然而很可能来者不善。
云家和伏家都是掌管飞星宗的大家族,她上回对伏灼行刑在先,难保云修白不会与她为难。
乌遥没有与云修白在此处逗留的兴趣,也还有其他事要办。于是一礼行罢,决定离开。
但云修白似乎不准备这样放她走,又道:“我听时雨说你每日行程都很忙,想必平日在内门修炼学习很辛苦罢。”
听上去与一般长辈没什么不同。
然而这并不是长辈与小辈之间嘘寒问暖的场合。
乌遥颔首,很不礼貌地单刀直入问:“云长老,我每日行程的确很是满当,所以请您有话直说,有何贵干?”
云修白没想到乌遥此时连表面功夫都不与他做,脸色飘过一丝尴尬。
他声音顿了顿,像是犹豫,最终依然坦陈道:“我在找一座墓。数年前,我曾来此处祭拜过,如今在这山头绕了几圈,却没找到方向。你若是有空,可否领我前往?”
乌遥的眼神在警惕中又添迷茫。
玄淼门山上的确有许多墓,有的有名,有的无名。
飞星宗的云家长老,竟然大半夜的,在雪山上兜圈找坟墓?
她再将云修白仔细看过。
这位年长的长老与她一样穿着厚重的衣服,脸瘦到有些脱相,一副身子孱弱得跟骨头架子上长袍子似的,风一压就要往下倒。
在这大风夜,看上去很是可怜。
见乌遥还在思索,云修白又主动道:“放心,我会隐匿行迹,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会叫人发现,也不会让人知道我今日见过你。”
他言辞恳切,“……我只是想去祭拜一位故人,仅此而已。”
雪鹿往乌遥身侧贴了贴,像是觉得在此处待着无聊,催促她赶紧离开,换个地方与它玩耍。
在云修白恳求的目光下,乌遥摸了摸雪鹿的头,松动下来。
“这里几年前翻修过,原本不好走的几条路都换了位置,也加多了几道结界。”她牵过缰绳,“先说好,我只会送您到路口。”
**
远处山雪如盖,灯光零星落在谷中。
百里川坐在高山雪树下,指尖引燃一簇指甲盖大小的琉焰,专注地感应内息与琉焰之间的联系。
自今日下午与乌咫一战,他始终觉得琉焰有哪里与平时不大一样。
然而他将琉焰左看右看,还分别叫宋倾枫和百里稚水前来辨识,却都没看出琉焰与平日有什么不同之处。
宋倾枫挠头:“依我看,就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想太多。”
百里稚水这几日都有些心不在焉,抓着脑袋同意宋倾枫的看法:“嗯嗯,我也没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同之处。”
于是百里川作罢,与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只是在这种既没有剑术在练,又没有其他事在忙的时刻,始终觉得体内有着不同寻常的燥热。
将琉焰唤出,看着那跃动的火苗,又果真一切如常,所有都像是他在多想。
远处有蹄声传来。
百里川将那一簇琉焰收好,趁着这间隙捋了捋头发,又掸掸衣服,甚至连袖口的皱子都要抚平了。
将自己上上下下整理一遭,又不敢过于正襟危坐,让乌遥觉得自己与平日相去甚远。
月光下,乌遥乘鹿而来。
她今夜与平日没有多少不同,戴着绒帽,披着狐裘,领口系着蝴蝶结,末端缀着两个绒球。在雪夜里看上去毛茸茸而暖洋洋。
下午收到乌遥的消息时,百里川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
他少用百闻书,上回发给过乌遥一句话后,就石沉大海再也没收到回复。
“玄淼门·乌遥”约他晚上见面,实在很不真实。
但眼前如假包换的确是乌遥。
她骑在鹿上,雪山精灵一样。帽檐下发梢随风飞舞,在他注视下,跃下鹿背向他走来,径直坐在他身旁。
乌遥问:“你在这等很久了么?”
百里川看着她,面不改色撒谎:“并没有,我也是刚到而已。”
乌遥不信他的话:“是吗?”
又觉得这人今天看她的眼神比起以往有哪里不同,让她莫名有些窘迫,于是收回眼神,解释道:“抱歉,沿途出了些小状况。”
百里川牛头不对马嘴地问她:“你很冷么?似乎穿得比平时要厚。”
乌遥揣着手点头:“冷,今晚风大,山上比平时要冻。”
百里川稍稍坐得离她近了些,运起琉焰:“现在呢?”
感应到周围乍然升高的气温,乌遥又将方才那丝莫名的窘迫甩在脑后,抬头笑道:“暖和多了。”果然琉焰要比毒血好用。
这头暖和了,那头雪鹿也就一并凑过来,贴着乌遥蹭啊蹭,让她为自己取下身上的针织披肩和帽子。
乌遥投降:“行了行了,知道了。”
乌遥为雪鹿取披肩的功夫,百里川取出一盒桂花糕,热了热,等乌遥将东西收好,递到她眼前。
软糕白白糯糯,上面淋一层糖浆,又撒了些桂花碎,琉焰一热,就腾腾地往外冒出喷香的热气。
乌遥素日喜欢这些香甜软糯的东西,惊喜道:“你怎么会有这个?我不记得食堂今天有卖桂花糕。”
百里川又将筷子递给她:“我看舍馆里有小厨房,顺便蒸的。”
为外来修士准备的舍馆里的确有小厨房。
可那些小厨房哪怕准备得再齐全,也绝不会备上桂花,这小小的花在玄淼门可是稀有品。
这顺的是什么便?
乌遥刚收下的疑心又冒了出来,然而眼前的糕点太有吸引力,百里川将食盒往她面前又送了送,她便败下阵来。
眼前的少女摘下绒帽,眼神亮亮的,从狐裘里伸出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抱着热乎乎的食盒,整个人坐在石头上团成一团,一副吃独食的模样。
百里川觉得她这幅样子娇憨可爱,何止觉得这辗转买来的桂花值得,脑子里同那桂花糕似的蹭蹭往上冒热气,甚至开始计划下回做什么。
白露团如何?或者绿豆冰糕……不,这个有些太凉了,还是暖和的更好。
他想得起劲,耳边却忽然传来哼的一声。
四下无人,这带着不屑和鄙夷的哼声竟然是从蹲在地上的雪鹿传来的。
再一看,果然那头鹿此时眼神没有半点濡湿水润,眼皮半耷,鄙视地看着他。
百里川:“……”
百里川指着雪鹿看乌遥:“它好像不喜欢我。”
乌遥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别难过,雪鹿不是针对你,它只是平等地讨厌每一个人。”
然后用筷子指指自己,抬起下巴:“除了我。”
百里川觉得乌遥这副与自己直白说话的样子少见,也不由笑了起来,问她:“还没有问你,为何今晚可以见我?平日盯着你的那些人似乎也不在。”
乌遥点头,桂花糕已经吃得干干净净,她将食盒与筷子递还给百里川:“因为我今晚去找爷爷,所以那些人不会跟来盯着我。”
又取出一小罐药:“喏,这个给你。”
百里川接过那药罐闻了闻,乌遥与他解释:“下午你在乌咫的血雾里待了不少时间,就算有琉焰护体,也难保不受影响。这个一日服用两粒,连用三日,可以温养身体,缓解血雾带来的不适。”
乌遥说得认真,百里川却蓦地心软,后半段听得心快飞起来。
乌遥环起手,肃色道:“你不要因为想找强者交手,就谁的对战都答应。”
看来乌咫指定他做对手的事,乌遥都已经知晓。
只是又是让他避开伏灼,又是让他避开乌咫,乌遥好像很不喜欢让他与人正面交锋。
百里川轻咳一声:“我已经赢过他,没有那么弱……”
乌遥摇头:“不一样。”
说道乌咫,她似乎心情很是不快,“那个人天生就是为玄淼门而生的,跟我、乌菁菁、乌苓,还有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听了乌遥的话,百里川方才浮现的笑意忽然敛去大半,挪了挪位置,稍稍俯身凑近乌遥,垂眼低声道:“你很了解他。”
乌遥发现百里川靠近,觉得这人今天莫名胆大,送她一盒桂花糕,平日的礼数都不讲了。
难道是赢过一场,就格外兴奋的缘故?
她偏挺起胸膛,不躲不闪,理直气壮道:“若你十年如一日地见到一个人,不,哪怕是每天见到一条路边的狗,你也会晓得它是公是母、爱吃什么味道的火腿肠。”
百里川:“可我喂了很多年我们山脚下的狗,也没辨出它是公是母。”
乌遥气急:“那是因为你傻,你不上心。”
百里川:“你对他上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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