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蟹钳
微生苍陆跟在后头,听见他说话,前面的人回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叶炽:“嘿,这小崽子没白养,还知道看家护院了。”
叶炽多少有些无语,就当这是夸奖吧。
她跟着两人进了室内,微生苍陆点上灯、换了鞋,解了自己的蓑衣挂好,又去服侍那名老者:“您可要沐浴更衣?”
那老者清瘦矍铄,鹤发白须,双眼已经有些浑浊,目光如同枯井一般稳且平静,听了微生苍陆的话只是摆摆手,言简意赅道:“你坐。”
看样子是要说事了。
叶炽缩在微生苍陆的脚边,像一个黑色的大毛团,不过耳朵竖得老高,一心想听。
微生敬笑着摸了摸胡子,也没有点破,只与微生苍陆道:“你也看见了,我这把老骨头一日不如一日,是愈发不中用了。”他殷切的看着年轻的微生苍陆:“苍啊,你可做好了接任智者的准备?”
隐族世代守护着不死树,不敢逾距不敢称圣,但他们有智者。
作为隐族和巨人族的话事人,每一任智者在苍老之际都会指定下一任智者,而微生苍陆跟着微生敬二十多年,几乎是他手把手带起来的。
他从几百人中选了微生苍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在。
但微生苍陆显然没有他这般自信和笃定。
他跪了下来,动了动自己愈发艰涩的喉咙:“大人,我恐怕……我恐怕不能担此大任。”因为额头前的发丝沾了雨滴,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两侧,发是乌发,肤是雪肤,灯光下愈发显得出众美丽。
“呵!”微生敬将话在心里滚了一圈,又咽下,最终只是道:“你不能担,谁能担?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你只需磨炼己身便可。”
微生苍陆和那个拜火族王子的事情,他心知肚明。
但知道又如何?谁还没年轻过呢?
不经历过猛烈的伤痛,又怎么会成长?
苍陆和那炎清秋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就算他松口,拜火族也不会同意,而那个炎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天知道他对苍陆有几分真心。
只是这些话他心里明白,但苍陆这孩子怕是不愿意听。
他有心做坏人,也还没到时候。
罢罢罢,人总是要吃了亏才能长智慧,索性自己还能活些日子,总有看到他真正蜕变为智者的一天。
“休息吧。”
微生敬摆摆手,微生苍陆便抱着叶炽去了另外的房间。
叶炽嗷呜喵呜了半天,想和微生苍陆说那个货郎信的事情,但是她并不能口吐人言,而微生苍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叶炽急的都要写字了,想起来他在这个时候只是个文盲,便跳到桌子上开始画画。
最后身上沾了一身颜料,绢布都脏了,再去看微生苍陆,好家伙,竟然睡着了。
叶炽有些无语。
不过,智者都需要什么标准?她虽然知道的不多,也隐约觉得微生苍陆不太适合站在决策者的位置上。
第二天,暴雨停歇,又是一个大晴天。
巨人旺旺从老远便开始奔跑,而后将拜火族的请柬送到了微生苍陆的手里:“请你去观礼。”
微生苍陆攥着请柬,薄唇下意识的抿成一条线,好半晌才道:“不去。”
一旁的微生敬听了,却道:“去,必须去,为什么不去?”
第150章 不朽圣冕(六)
◎眼神乱飘,谁要挨刀◎
十天后, 婚礼如期举行。
微生苍陆走到哪儿,叶炽就跟到哪儿,终于如愿跟到了婚礼现场, 准确的讲, 应该叫做昏礼,举行的时间在黄昏时分,取阴阳交替有渐之义。
而地点, 是叶炽曾经在云芝秘境之中见过的那个宫殿虚影。
落日洒下暖橘红的余晖, 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其上浮雕渐渐清晰。
虽然一眼便知是人为雕刻,但整座建筑浑然天成, 所处的位置和山树分外和谐,建筑的每一个弧度都流畅优美, 一眼望去,竟然会觉得人为雕刻过的痕迹并不多, 仿若天生。
叶炽已经见过一次虚影, 但当此刻,当双脚踩过石阶、亲眼看到宫殿的宏伟,仍然忍不住会赞叹,会觉得震撼。
黄金、树、举着石块的人、火焰、月亮。
代表了五族的浮雕标记栩栩如生,首尾相接成一个圆环, 无端的增加了几分肃穆, 叶炽不由心中一凛。
说不上来是敬畏还是什么,她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向往。
好像有什么在召唤她。
她忍不住东张西望, 去看别人的表情, 他们感受到召唤了么?
微生苍陆抬头, 步伐略微顿了顿, 而后便跟着微生敬迈步上了台阶,再看他脚边的叶炽已经觉得眼睛不够用了,进来了,她终于能好好看看里面有什么了。
“啾啾,啾啾!”花鹌鹑跳上了微生苍陆的肩膀,那熟练的姿态好像跟对待炎清秋也差不了什么,这花鹌鹑是不是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叶炽:“你主人不是成亲么?你不在他身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花鹌鹑:“要你管!我就要来这里!”
实际上,是炎清秋身边的人觉得他一只鹌鹑会给大王子丢人,便把他丢了出来。而炎清秋又是今天的主角,身边聚拢了太多人,一时间也顾不上肥鹌鹑了。
真欠揍啊,叶炽对着他亮起了爪子,结果刚举起来就被微生苍陆按住了:“今日不宜生事。”
拜火族和阿兰族的联姻,其他三族都有人来。
隐族多年避世不出,微生苍陆又是下一任智者,自然有不少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或审视或打量,就算他自觉无法担负起智者的众人,却也不能露怯。
这个道理叶炽懂得,见好就收,不能打鸟,就看宫殿的内里吧。
和她想象的一般庄严肃穆,依旧是精美绝伦的石雕,但雕刻不再是五族的标记,而是她之前匆匆看过一眼的壁画。
壁画上有人物妖兽的图画,笔触粗狂,人物或缥缈若仙或野蛮凶悍,图画之外还有和羊皮纸上的字符差不多的文字。
叶炽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除此之外,大殿之中还立着十来座雕像,叶炽努力去辨认,有伏羲、女娲、昊天、盘古、应龙……再多的就认不出了。
也难怪宫殿要建得如此高大,若是不够高,别说巨人们进不来,便是这些神像也放不下。
只是,如此高大的神像为何不摆在外头呢?
还有一个就是位置,看上去没有规律可言,可似乎是有什么讲究的。
叶炽想遍了脑海中的阵法和符文知识,也想不明白。
越看越觉得怪异,抬头去看半圆形的穹顶,暮光顺着上面的空隙照进来一点,但是不多。
确实是阴阳之交的光线,但叶炽忽然有种憋闷感,非要形容就像是……被关在了笼子里,笼子很大,但改变不了是笼子的事实,想要出去也出不去,只能窥见遥远的一束光。
还是即将随着日落就要消失的光。
有些绝望感?但怎么会绝望?叶炽不确定。
看不明白,她又将目光转回到壁画上。
要玉简或者纸笔就好了,就算看不懂也先拓印复制下来,再不济有相机拍下来也行,可惜什么都没有,她只能靠脑子记。都说修士的记忆力几乎过目不忘,但其实也要分的是什么。
壁画之上的内容过于深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没过多久,她就头痛欲裂。
小黑兽伸出两只胖爪子捂住圆溜溜的脑袋,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爱。
微生敬见了,将她捞起来放在膝盖上一阵揉搓。
那边徒利族的大商人们见了,不约而同的眼馋手痒的表情,他们也想撸。
脑瓜子太疼了,叶炽开始摆烂,奇怪的是,微生敬明明没有修为,看上去只是信手撸猫,却将她的疼痛抚平了?这是什么手法!教我!
叶炽大惊,主动往微生敬干燥苍老的大手上蹭了蹭。
侧殿里,喜事的正主炎清秋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欢喜,反倒是他爹炎渊眉梢眼角都是压不住的喜色。
见儿子一副办丧事的样子,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是什么样子?我还没死呢,少哭丧个脸!”
炎清秋似乎习惯了这种语气,脸上的表情一收,甚至勾了勾唇角,耀眼如同烈阳一般的脸上全是讽刺:“对阿父来说确实是大喜事。和阿兰族联姻之后,剩下两族都不足为惧,这个天下很快就要成为阿父的了。”
炎渊脸上笑意愈发明显:“我要这天下何用?我要的是……”话到嘴边一转:“好了,时辰不早了,别拉着一张脸,整的跟欠你似的!”
说完便拂袖而去。
炎清秋收起所有的表情。
眉心的纹路亮了亮,老家伙可真贪心。
“阿方,那边怎么样了?”
奴隶阿方上前:“和我们预测的一样,没有什么纰漏,大王子请放心。”
炎清秋将身体的重心往后靠了靠,眼睛微微一眯:“老东西和小东西都以为利用好我,就可以得到那样东西,呵……笑话。”
立在周围的人一听到他的笑声,噤若寒蝉。
再看炎清秋的脸,哪里还有什么灼灼烈阳,分明冷硬如冰。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
太阳不舍的躲进山坳,树的影子被拉到无限长,渐渐落在送亲的队伍上。
树下,一身盛装的娜日丽歌紧张的拽了拽裙摆:“阿爸,我害怕。听说那位大王子阴鸷乖戾,动不动就处罚部族的奴隶,之前还打死过女奴,我怕……”
老族长吉泰一连得了十五个儿子,快五十岁的时候才终于有了女儿,自然是疼宠得很,往常她要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给她摘下来;但现在却有些后悔对女儿的骄养了,拜火族确实不是好相与的。
不过,大巫也说了,只要两族结合,就有可能得到圣冕的讯息。
那位拜火族族长,大概率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才决心联姻。
吉时已到,吉泰的目光复杂的看着亭亭玉立的小女儿:“阿爸嘱咐你的话可记清楚了?”
娜日丽歌点头:“嗯。”
吉泰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女儿啊,我们一族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孰轻孰重、亲疏远近你可分得清?”
娜日丽歌再度点头。
吉泰却觉得还不够:“你是我的女儿,自小锦衣玉食被阖族供养,如今也该担起你的责任了,去吧。”
娜日丽歌回头,想要寻找情郎的影子,可是这样大喜的日子,恨不得五族当中有头有脸的人都赶来了,她周身更是围满了人,就算那情郎有心,也飞不到她的身边。
内殿之中,叶炽逐渐放开,安心的窝在微生敬的大手之中,想要知道他治疗自己头疼的敲门。
还没摸出个一二三呢,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吉时到!请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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