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官春水
蕊姑又道:“何况奴婢看公子志不在此,他和他那个小未婚妻,应该真的只是来给九大宗帮忙的。”
“你要我就这样等着,坐以待毙?”王妃反问。
她不是不明白蕊姑的道理,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可是现在被制住的反而是她。
她每日收到各种令荀的消息,不管她想不想听,激得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外面那两个人倒是十足地有耐心,按部就班地做事,只有她在受煎熬。
而他们越是得到清江王的信任,她越担惊受怕,仿佛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
偏偏这些消息,有一半都是世子带来的。这小子也不知怎么,最近常常往她这跑,来了也并不说别的,只像汇报一样把自己干了什么,令荀和阮青梅又教他做了什么,一一与她说清,听得她更是心惊胆战。
他们处心积虑地接近雷鸣,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是想要用雷鸣来报复她吗?
她试图劝说世子与九大宗不要走那么近,与令荀也远着些,但世子明显不高兴,与她争执了几句不欢而散,已经四天没有来宫里了。
她这才从世子的随从口中得知,是阮青梅劝世子多来与她说话,侍从还将那村姑好一通夸赞……
——那个村姑!
想起那日阮青梅的那些话,王妃脸色一黑。
一定是令荀把什么都告诉她了。她分明是想让她知道,世子也在他们掌握之中。她在警告她,她就是要让她畏惧、煎熬、放不下心!
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她。
“……令荀的事我可以先不管,他要耗,我就和他耗下去,但是,”王妃默默思索了一会儿:“不能再让世子和他们接触下去了。堂堂世子,整日和九大宗的人混在一起,其他事一概不理,成什么样子。世子妃呢?都不知道劝劝他吗?”
她已经失去了清江王的宠爱,如果雷鸣这个世子之位再有个闪失,她的下半生就再也没有倚仗了。她为了如今的荣华与尊荣算计半生,决不允许那两个人把主意打到她“唯一”的儿子身上。
不能再等了,她赌不起。
“来人!”王妃唤道,“去问问,今日世子回府了吗?”
过了半个时辰,派去的宫人回来,道:“太子这几日为了处理灾情,都住在驿馆分配物资。”
“荒唐!什么事一定要在外面做?”王妃心里越来难耐,也睡不着,索性下令道,“去,把世子妃请来。”
连自己的丈夫都看不好,她还能做什么?
宫人一怔:“王妃,现在吗?”
王妃蹙眉:“不然呢?”
蕊姑也不禁开口道:“王妃,已经亥时了,世子妃可能已经睡——”
“睡什么?哪家的媳妇,婆婆还没睡,她倒是睡得香甜。丈夫都不在家,亏她也睡得着,去请,就说我有事问她。”
“王……”蕊姑见劝解无用,叹了口气,终究不再说话。
王妃和金铃公主本就有嫌隙,这样一来,婆媳关系怕是更难修复了。世子最怕看到家里的两个女人争斗,自然更不想回来了。
王妃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明白呢?明明之前她一直做的很好。她嘴上说着不在意那个孩子,心里到底是乱了方寸。若王妃出了什么事,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呢……
天还没亮,负责扫撒的宫人便拎着扫帚和水桶,来到宫门前,却见卫兵已经守在了门口。
“咦?”小宫人一怔,“周统领,这还不到寅时,您来得够早啊。”
周统领握着刀站在宫门口,满脸大胡子都遮不住眼底的倦意,挥挥手:“别提了,根本就没回去。”
小宫人听闻,面色一肃,悄声问:“怎么,昨儿夜里有班?”
周统领负责宫城安慰,但是夜里宫门紧闭,按说非战争时期,宫门关了,自有卫兵把手,周统领是可以回家的。只有需要在夜里开宫门的大事,卫兵做不了主,才会连夜把统领寻来。
难道昨夜里有需要开宫门的大事?怎么宫人处一点消息也没有……别说,昨日好像王妃寝宫的侍从夜里没回来换班。
果然,周统领无奈地道:“王妃宫中的人夜里往来世子府两趟,王妃思念世子,一刻见不得也不行。”
那也不对,宫人道:“既是王妃宫中的人,只要开小门让人出去就是了,也不必惊动统领吧?”
非战争时期,开小门这事不需要一一报备的。
“原本是这样。”周统领叹了口气,“可是王妃得知世子竟然没有回世子府休息,连夜将世子妃请进了宫,世子妃仪仗在外,总不能走小门。”
那位公主出了名的架子大,但凡出门都要摆仪仗,清路,让她走小门?他几个脑袋都不够用的!也亏得侍卫当机立断,快马跑到他家,狂敲大门,生生把他从小妾床上折腾起来,还以为是异族打过来了。
他一手提着裤子一边系腰带一边上马,连夜离开宫门口送指令牌子,给世子妃开门。
小宫人有些难以置信:“所以周统领……是在这站了一夜?”不会吧?
周统领脸色更黑:“你看我像是回过家的样子吗?”
他情急之下,没来得及穿厚衣裳,披了个毛氅把自己罩着就来了,夜里光线弱,他才混过去。如今天亮了,任谁都看得出他连官服都没穿好就来站岗,若被上峰看见了,非得治罪不可。偏偏他又回不去,因为世子妃亥时进宫去,天都亮了,还没有出来,再过两刻钟,宫门就要开了,他便不必在此等候。
早知如此,他直接回家不好吗?干嘛在这里守着?
宫里这些贵人可真能折腾!
小宫人想到这漆黑冰冷的夜里,周统领白白站了一夜的岗,怪不得心情不好。他机灵地抓住巴结的机会,道:“统领,一会儿宫门就开了,小的看世子妃多半是在宫里过夜,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不如您先回去?这么冷的天,别再冻坏了,您可是国之栋梁啊。”
周统领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这就差两刻钟了,若是金铃公主出来了,找不到人开宫门,责任还得他担待。
小宫人却道:“哪里就有那么巧了呢,统领自回去吧,若有什么,我在这扫地立刻就能知道,我再给统领报信。”
周统领这会儿脚都被冻得没了知觉,心里被说动,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倒霉,于是一点头:“那多谢公公了!”
说完,他活动活动身子,大步朝宫门走去,小宫人则继续扫雪。
周统领叮嘱了卫兵一声,朝马厩走去,刚要上马,突然想到一件事: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世子妃真要是出来了,那小宫人如何来通知他呢?他自己都出不去呀!即便要出来了,难道又要世子妃等他?昨日夜里他来的慢了,已经惹了世子妃不快。
想到这里,上马镫的腿收回来,他在马身上拍拍,改变了主意,刚要转身,就听到身后一阵呼叫——
“周统领!统领!快回来!”
周统领一听,却是刚刚那小宫人的声音,就见小宫人丢了扫帚跑得满头是汗:“统领快回来,世子妃要出宫了!”
周统领:他就知道!但凡他不走,她也不出来!
还差一刻钟寅时,眼看就到了开宫门的时间,世子妃连一刻钟都等不了,偏偏这时出来……这帮娘们——真能折腾!
金铃公主带着随侍气势汹汹地从王妃宫中出来,离去时脸上寒意简直比这一夜的风雪还要冻人。路上的宫人侍女跪了一地,金铃公主目不斜视,直奔宫门。
周统领瑟瑟地跪在原地,他不敢站着,怕暴露自己仪容不整。见公主走来,他无声地瞪了另一边的小宫人一眼。要不是他极力劝自己没事,自己何须从马厩一路跑回来,还不小心跌了一跤,膝盖实打实地磕在了砖地上,刚一跪的时候,痛入骨髓,周统领怀疑自己骨头都裂了。
但是看世子妃这脸色,他就知道,就算骨头裂了,他爬也得爬回来,否则就不只是骨裂了。
宫门一开,正好是寅时,外面已经有一种等待上朝的官员厚着,世子妃就在官员的注视下上了车驾,带着仪仗浩浩荡荡地驶向世子府。世子府距离王宫只有一刻钟的路程,世子妃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昨夜宿在皇后宫中?
可是这婆媳俩的关系举朝皆知,看世子妃的脸色也不像是进行了快乐的夜话,王妃大半夜请世子妃进宫,总不会是想要连夜夸奖这个儿媳……一时间,朝野众说纷纭。
此时,在温暖精致的马车之内,金铃公主的指甲几乎要掐到肉里,下颚原本柔美的线条紧紧地绷着,像要咬碎牙齿。
侍女心疼地道:“公主,您委屈就哭不出来吧,您打骂奴婢也行,不要伤了自己。”
想到公主这一夜的艰难,那侍女也委屈得带了哭腔,公主从小都没受过这样的罪。
“王妃她……太过分了……”
“住口!”金铃公主狠狠地训斥,“这样的话不要在让我听到半句!本宫是世子的妻子,婆婆训诫几句,罚站‘一会儿’,算不得什么大事,本宫……可没有丝毫怨怼,若有半句闲话传出去,坏了本宫的名声,当心本宫撕了你的嘴!”
侍女低头,将抱怨的话含泪忍了回去。
而此刻,金铃公主大大地争着一双美眸,背脊直如旗杆,眸中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贱人!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就是个心理扭曲的老女人!见不得人好的老妖婆!居然让她就这样在屋里站了一夜,在满屋子卑贱的宫人侍女面前,在清江城的王宫里,站了一夜!
她不只是在羞辱她,她还打了整个鸾都王室的脸面!
她已经想到鸾都城的那些人会怎么笑话她了……奇耻大辱!
她堂堂王室公主,何曾受过此等羞辱?那老女人自己生的儿子自甘堕落,不求上进,与她有什么相干?雷鸣难道是今天才这样的?难道是自己嫁过来以后教唆成这样的?
不,他就是快朽木,给他世子之位也扶不起来的朽木!
她何尝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勤勉上进,让她在娘家也有颜面,可是雷鸣一门心思只想修仙,对权势毫无欲望。若说他离家出走那次,自己还觉得他只是一时任性,这次回来后,他非但不觉得自己错了,甚至提出带着她离开宫廷,双宿双飞去深山吃苦修行。
她是公主!她生来就是锦衣玉食的金枝玉叶,怎么能受那份罪?这哪里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世子该说的话!
她嫁过来,本意有二:如果世子进取,她便一心辅佐,届时世子即位,自己也能尊贵一生,娘家人也要看她脸色;若世子是块朽木,不值得她辅佐,便寻找机会,带上有价值的情报回鸾都城,继续与鸾都王宫里的妖魔鬼怪斗法。
如今她已经借着取嫁妆的理由,将清江城的布防到库存都摸得八九不离十,并送回鸾都城妥善保管,相信即便回去,带着这些消息,父王也不会怪罪于她。但是——她要怎么回去?
她堂堂公主,总不能是被休弃,这错必然要出在世子身上才行。
好在,她早就明白雷鸣指望不上,早早地布好了下一步棋。
那老女人今天让她受到的羞辱,来日她必让她痛心疾首,后悔终生!
马车很快回到了世子府门前,公主彻夜未归,府里的人已经早早守候在门外,见到马车停下,立即抱着厚重暖和的大氅来到马车外等候。仆妇前呼后拥地将人迎进了室内。室内早已经被烘得暖意融融,又在净室备好了撒了花瓣的热腾腾的浴桶。
一切都准备得如此妥当,但这些依然难以抚平金铃公主心中的怒火。
怒至极处,反而平静,极致的平静,从入府、沐浴到更衣,坐在暖阁中由侍女一缕一缕细致地绞干头发,再擦上香油,金铃公主一言不发,服侍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突然,金铃公主问:“世子知道了吗?”
“回公主,您前脚出门,就派人去驿馆通知世子了,只是……被挡在了外面,说是世子繁忙,没有大事的话,让稍微等等……”
回复的人越说声音越小。
“等?”金铃公主抬眸,眼中暗流涌动,“他亲口说的?”
“不是,去的人……没能见到世子。”
“这点事都办不好,留着也没用了。”金铃公主冷冷地道,“打五十板子,轰出去。”
五十板子?!
寻常人二十板子就要瘫了,五十板子,人都死了,轰不轰出去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屋内无人敢抗议,都屏气凝神地瞪着金铃公主发落。
“世子什么时候回来,说了吗?”她又问。
“世子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听说刚刚已经往宫里去了,说要找王妃理论。”
金铃公主目光一厉:“混账东西,怎么才说!立刻派人,不择手段把世子拦住,死也要把他从宫门外拦回来!”
众人诧异,连忙派人快马去拦住世子。
金铃公主目光凌厉地扫向众人,道:“等世子归来,府内一切如常,世子若问起,只说我回来后并无异样,沐浴后便歇息了,若有什么不该说的传出去,你们知道后果。”
“是。”
总理府务的管事想到那可怜的报信人,低声问道:“公主,那五十大板,恐怕会惊动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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