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官春水
失去了王妃的实权,空有王妃之名,在常人看来她依旧锦衣玉食被荣养着,只是,从地位崇高的王妃到无人在意,又眼睁睁地看着许侧妃踩在自己头上,看着宫里的人捧高踩低,这对钻营了半辈子的风吟月而言,想必是生不如死吧。
而雷世子,不知道清江王是顾念亲情,还是因为许侧妃的儿子太小,总之雷鸣姑且还是“世子”。
最先开口的是雷鸣:“阮青梅,你来了,坐啊,站着干嘛?”
这话让阮青梅听着哪儿哪儿都奇怪:“这好像是我家?”
没想到雷世子十分理所当然地道:“这是我大哥家,你还没嫁过来呢,按血统算,我比你近。”
阮青梅咋舌,可真是碰见不要脸的了,理直气也壮,一点也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
不得不说雷世子这样的态度,她反而松了口气。
她与雷鸣交情不深,但也没有仇怨,走时她给樊节写了一封信,请樊节往清江城去了一趟,给雷世子清了体内的余毒。
也算他命好,这一世樊节早早跟了百里宗师修行,修为猛长不说,医术和丹术也都得到了拔高,早早就研制出了针对金铃公主宫廷秘毒的解药,救了雷世子一条小命,否则雷鸣就是上一世的她。
她都想好了,如果雷世子来“寻仇”,她就拿救命之恩来压他,牢牢占据道德高地;若是他不给她好脸色,她便也不给他脸;他要是敢使坏,也别怪她辣手无情。偏偏雷世子还真来了,而且还是那副不靠谱的臭德行,又傻又横,让她反而有些有劲儿没处使。
阮青梅一来,令荀就起身进了屋子,一句话也没说。
雷世子一看,有些急了,回头埋怨道:“都怪你,我和我哥说话说得好好的,你非得来打扰!”
阮青梅无语至极。
她在令荀的位子坐下,倒了杯茶,态度也一如从前:“你不在清江城当你的世子,来我们这乡下地方干嘛的?”
“我哥结婚,我怎么也得来吧?”雷世子说着,委屈兮兮地看了屋里一眼,正巧令荀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封请柬。
令荀走过来,递给他:“既然来了,就先住下吧,喝了喜酒再走。”
原本还有些时间,他没想好要不要寄。发生了那些事后,对于这个兄弟,他还没想好要怎么相处,也不知道雷鸣怎么看他。但是雷鸣来了,想要和好的态度非常明晰,令荀既然已经决定翻过一切,也不会再冷着他。
雷世子接过请柬一看,上面是他的名字,而且墨迹不是新的,可见令荀本来也是要请他的,眼中顿时浮上喜悦,甚至还得意地看了阮青梅一眼,嘴里却乖巧地道:“都听大哥安排。”
想到自己是唯一真正意义上的婆家人,他又道:“有、有什么用我帮忙的,大哥尽管说!”他还没给兄弟姐妹操办过这样的大事呢,虽然他本来也没什么兄弟姐妹,不然这个世子也轮不到他。
令荀笑了笑。
雷世子肉眼可见的心情起飞,随即又想到什么,脸上一沉:“对了,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大哥,我还带了一个人来。”
还有人?阮青梅下意识地往周围看,却见雷世子解下了身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块木牌,然后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上。
令荀看清那牌位上的名字,表情顿时一滞,一瞬间,万般情绪用上心头,化为一阵哽咽压在喉咙下。
雷世子显出些局促:“我……我动用了一些特权,去户部查了令家的户籍,这一代的族长已经不在清江了,我花了点时间去查访,找到了令家的宗祠,又废了一些工夫,不过只找到了这个牌位。我找人坚定过,木料和漆都是有年头和讲究的,应该是真的。”
“大哥,我……我知道有些事我说什么都没用,也不该我来说,总之,我……我把令伯父带来了。”
连阮青梅看到那桌上之物也傻了,她没想到雷鸣会做到这个地步。
那是令荀生父令葳在宗祠的牌位。
因为令葳生前的罪名并不光彩,所以牌位并没有摆放在祠堂,宗族不许他承令家的香火。雷鸣找到那家人的时候,对方一开始也并不想理他们,但一听说是清江来的人,又听闻是世子,他们以为是清江王翻旧账来了,这才连忙到处翻找,最后从柴房角落里找到了这块发霉的灵牌。雷鸣将牌位清理干净,就启程来找令荀。
至于令葳遗骨,应该还在清江的某处,令家迁居多年,已经实不可考了。
听了雷世子的话,令荀沉默了好半晌。
阮青梅知道他心里难受,一时不知道是该感谢雷鸣,还是埋怨雷鸣。
父母的悲剧是二狗子心里永远的痛,碰触一次,难过一回,但是雷世子此举,却也圆了他一个多年来的心愿,可谓诚意十足,以令荀的性格,一定会领情的。
这小子,总算她没白救他一命。
阮青梅安慰道:“令荀哥哥,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原本找不到,现在居然找到了,想必伯父是想借这个机会来见你。”
尽管风吟月所作所为一言难尽,但令葳在世的时候,曾教令荀读书识字,又把令荀藏起来,不让风吟月找到,肯定不是对令荀毫无感情的。否则怎么解释,令荀寻寻觅觅这么多年无果,雷鸣却一下子就找到了,还是在这样的时机。
无论生前父子关系如何僵硬,但儿子的婚礼,他还是想出席的吧。
阮青梅的话让令荀眼中一震,他突然抬起头,走到灵牌正中,跪地,重重地一拜。
阮青梅连忙也跟在后面跪下,在心里跟未来公爹问好。
雷鸣愣了一会儿,似乎是想明白了,他默默地走到两人身后,对着牌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虽然令家爹爹可能不稀罕,但是他娘欠得实在太多,他为人子的来磕头也是应该的。
令荀感慨万分。
他当初放弃,一方面是因为令氏本就不是大族,分家后隐没在各地,辗转迁移,是真的找不到,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令葳大概不会想见他。可是“他”这样突兀地出现了,在婚礼前夕,他怎么都找不到的,却由一个最不可能也最不该的人带来,是否是预示着,父亲也想借着雷鸣的手,结束这一段恩怨,不想再让下一代被那个女人的错误所累?
叩拜完毕,众人起身。令荀对雷鸣说:“不管怎么说,世子,谢谢你送我父亲过来。”
他的人生大事,终于也有血缘相关的亲人出席了,而且还是两个,这一刻,令荀才觉得,似乎真的放下了一切。
雷鸣忙道:“大哥叫我名字即可,我这个世子估计也当不了两年了。”
“我送爹爹大人进屋,你们多聊聊。”阮青梅机灵地接过灵牌,送去屋内妥善安置。
令荀一脸淡定,倒是雷世子确实一怔:“……她刚才叫的什么?”
她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啊?
他大哥居然也习以为常了,真是——从未见过这般女子!
……
阮青梅也是后来才知道,雷世子这一次出门,其实除了把令荀生父的牌位送来之外,还有一件事。
风吟月被软禁后,秉性大变,又或者说,她只是卸下了从前的伪装,恢复了本性。她先是整日在宫中砸东西,大骂,骂令荀,骂令葳,骂清江王,也骂雷世子……她到底是雷世子生母,虽然做了那些事,但雷鸣是最没有立场怪她的人。可是偏偏,她还当着清江王的面毒杀了金铃公主,即便是金铃公主有错在先,但她到底是雷鸣的妻子。哪怕知道金铃公主对自己没有一分真心,可雷世子却并非对金铃公主毫无感情。
而他的母亲,先是不经过他同意让他娶一个人,又不经过他的同意去杀一个人,这样的爱太沉重,让雷世子感到颤栗。
他一下子对自己的母亲又陌生又畏惧,偶尔去看望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许是心境影响,没多久风吟月就病了,大夫说是心火导致的亏损。宫里并不缺补药,清江王也没一定要她的性命,药物上并没有苛刻她,但是补药虽多,却并不对症,一时半刻没有生命危险,却难免受漫长的折磨。雷世子请了当时人在王宫的樊节帮忙诊治,樊节坦言道,王妃需要一剂猛药,若有一味吸纳天地灵气的血灵芝,多半可解。
但是血灵芝本就是需要机缘的灵物,又生长在温暖的地带,清江城寒雪连天,此物更是稀有。雷世子记在心上,这一路往南,边走边寻找。
阮青梅听闻之后,叹了口气,让他不用问令荀了。
血灵芝她们曾经有,不过早已经给韩婆婆治病,现在连根须都不剩。
谁能想到一味血灵芝,能救两个人,一个是对令荀有养育之恩的婆婆,一个是抛夫弃子对他杀之而后快的狠毒生母。如今这样,只能说天命只有安排,老天都不愿意让二狗子再为此事纠结。而风吟月咎由自取。
雷世子听完沉默许久,果真再未提及此事。短短时日不见,雷世子似乎稳重了不少,虽然看起来还是不靠谱,但他已经知道许多事并没有什么理所当然,命运馈赠的不见得是你需要的,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
大概因为和生母产生了隔阂,和清江王也不怎么亲近,又没什么玩得来的兄弟姐妹,他倒是对令荀很乐意亲近,整日“大哥”长“大哥”短,还以婆家人自居帮着忙前忙后,比从前赈灾的时候积极得多。
没过多久,村里就都知道令荀有个兄弟来了,甚至还兴起了给雷世子说亲的念头——对此,阮青梅笑而不语。
若真再来一个“平民世子妃”,可不知道清江王吃不吃得消。
雷世子的到来并没有冲淡村子里的喜气,反而增加了几分热闹。等到了吉日之前,客人已经来了几波。阮青梅怕本来是安排了镇上最好的客栈,但是大家好像都对她的“魔仙堡”非常感兴趣,来了就不走了。
最早到的是邓青,这货和雷世子也十分相熟,加上后来的樊节,三个人挤在小屋,吵吵闹闹的,也算相安无事。
最后来的是杜威大哥,他为了这场婚礼,提前跑完了一趟差事,半路家都没回,直奔鸢城方向来。
村子里和隔壁村都是自己人,就不用特意下帖子了,这方面由阮青柏夫妇操办,中间采购的时候有些忙不过来,阮青梅便把一直跃跃欲试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的刘章叔侄给请来帮忙。
自从龙轻野的事曝光后,刘章叔侄便彻底投靠了阮青梅。后来阮青梅在修仙界名声大涨,他们才知道阮青梅并非山神仙姑,而是修士大能,正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即便沧浪世家对他们有所不满,到底也没动他们的庄园。
阮青梅回来后,叔侄俩更是鞍前马后,他们对镇上的环境、生意买卖都很熟悉,人脉又广,在采办上办事很是得利,只除了一件事——
阮青梅对婚礼上的酒品不太满意。
并不是说用的酒不好、不香醇,而是阮青梅觉得缺点意思。
修仙位面的背景是古代,古代的酒都是粮食酿造,而非蒸馏,度数很低,还发酸,若只是村民也就罢了,这次来参加婚礼的还有九大宗的人——并不是她们请的,但是令荀当初那七十二道天雷“仙名”在外,总有人要过来贴,他们也不好拒绝。
虽说不请自来,但也有些身份,不想个噱头,她怕丢令荀的面子……好吧,二狗子根本不在意,是她在意,她怕丢自己的面子。
他们虽然人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关于他们的传说不能拉垮。
村里的菜肴就那么回事,即便请了县城的大厨来,终究也比不过皇宫宴会,所以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酒。
阮青梅最先求助的系统:“小游,能不能给我弄点国宴茅台。”
系统熟练地回答:“亲呐你在想什么呢?”
——啧,已经开始生气了。
“那弄一张蒸馏酒秘方,我自己弄总可以吧?”
系统无奈道:“亲呐,咱们是修仙位面恋爱游戏,不是修仙位面模拟经营,就算有那种东西,我也不能给你呀。”
对他们系统而言,这算重大且离谱型错误了,被同僚知道会笑话它的。
“就不能开个金手指吗?”
系统:“嗯……如果是玩家自己的知识积累,那系统不会干预。”
就比如阮青梅自己背下四大名著,去当文抄公,那是她自己的本事,加分项,系统最多提醒它这个位面四大名著已经被人抄完了。而且阮青梅能背下吗?她不能;同理,阮青梅会酿酒吗?她不会。
所以它说的都是废话。
阮青梅脸一黑。垃圾系统就知道嘲讽她,她又不知道自己会穿越,如果知道……那她也不会去学的。
古代私酿犯法,不能赚钱她学这个干嘛。
系统却道:“亲呐,我怎么依稀记得你以前埋过一坛酒。”
“我哪有?”阮青梅想也不想否认。
系统翻了一下过去的事件生成文本,这一次,它坚定地道:“不啊,你有。”
“笑死,我自己做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
阮青梅一怔,脑海里被系统强行塞入一些回忆的画面。
啧,别笑,她还真有。
当初渟渊落难时,微雨山曾经出现一条神秘蟒蛇,作为“大自然的馈赠”被村民分食了。阮青梅觉得这东西太渗人,只拿了一条被削得干干净净连个肉沫都没有的尾骨。嫂子当时不在家,回来后还觉得吃了个大亏,把阮青梅训了一顿。
那支蛇骨被阮青梅丢进了一只酒坛子里。后来村里发生了盗窃事件等一连串的怪事,就有传言说是白蟒回来复仇了。
当时阮家也发生了奇怪的事,厨房的一只罐子被偷走了,里面是阮嫂子做的泡椒凤爪,刚封上才三天。阮青梅的蛇骨酒则因为她听信偏方埋了起来而躲过一劫。
那可不是普通的“蛇骨”,是“山神白蟒”啊,想来泡出来的酒也会有些非凡之处吧?
于是阮青梅带上刘章和邓青,到了她当初埋酒的地方,挖了三个坑,总算找到了那只坛子。
三人将坛子启开,满怀期待地闻了闻,结果却大失所望。
泡了一年,就这?
邓青道:“阮师姐,这感觉就是普通的黄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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