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官春水
“对对,令荀兄弟你不用担心。修士受点皮外伤不算什么,咱们百炼宗别的没有,就是药多,这点伤随便涂涂,明天就还你一个溜光水滑的阮师妹!你瞧着吧,琅华宗明天还得厚着脸皮来求伤药呢。”
且不说“溜光水滑”是什么形容,阮青梅秀眉一竖:“他们真敢来呀?”
“怎么不敢?脸皮厚着呢,”那弟子不屑道,“再怎么打,钟秀峰和毓秀峰始终是同一阵营,有师祖在,两家不会真结仇的。”
“他们那个沈师姐,前几天还送了她师父给她的仙草来炼丹呢,炼丹的就是我师兄。嗯……不行,我要去跟我师兄说,给她弄个二品丹药就行了,不用太费心。”
——反正和一品也差不了多少,丹师呕心沥血的,人家还不领情,觉得他们丹修就是干这个的,张口闭口随意使唤,真叫人不爽。
“算了,那样你师兄会被骂的,咱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说到底,这是他们这些底层弟子之间的矛盾,高阶弟子并不缺这点灵气和药草。在两宗的高阶弟子眼中,灵芽洞不过是小孩子打群架而已,活动筋骨,不伤和气。偶尔来个人,轮流拉拉偏架,是最大的关注了。
按以前,两宗冲突的时候,有一方来了一位金丹弟子,也就到此为止了。今天着实是意外,对面大概没想也到新来了阮青梅这么一号猛人,直接上去把他们金丹大师姐的脸抽肿了。
阮师妹,勇啊!
几个琅华宗弟子齐齐看过来,纷纷点赞。
“要说,今天简直是我入宗门以来最辉煌的一天了!”一个弟子说道。
“唉,不要这样说,”阮青梅起身,一脚踏在自己刚坐的竹椅上,“各位师兄莫怕,我阮青梅承了老宗师的恩情,灵芽洞这块地方,我绝对守护到底。”
“今天他们吃了亏,明日一定会打回来,我们怎么办,这样就满足了吗?继续老老实实地被欺负?”
“今天的事情证明了,我们可以打,也打得赢。咱们大家一起战斗过,以后就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了,要肝胆相照,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斗争到底!今天不会是我们最大的辉煌,今天只是一个开始!从今往后,百炼宗的弟子在灵芽洞,绝不需要后退半步!因为灵芽洞是我们的,永远,也只能是我们的!”
“说得对!这是百炼宗的地盘,凭什么让着他们?”
“好商好量不听,非得揍他,给脸不要脸!”
“我这就去多叫些人来,难道我们丹修会缺人吗?”
令荀看着群情激昂的众人,长叹一声。若只是阮青梅也就算了,偏偏还有这些人跟着起哄,他看向孙曜。
“孙师父,这里一大半是你的弟子,不管管吗?”
就让他们跟着小青梅这么闹?
方脸修士摸了摸小胡子,“哈哈”一笑:“小冲突,影响不了大局,不用担心,我会盯着他们的,哈哈,啊、哈哈……”
怎么管?
老宗师不知道阮青梅是怎样人吗?
可老宗师就是安排了阮青梅过来,现在阮青梅拿着鸡毛当令箭,振臂一呼,还真叫来了帮手,这也是小姑娘的本事。
灵芽洞的问题由来已久,双方睁只眼闭只眼,却从来不拿到台面上来谈,不也是一种博弈?
真有什么事,祈云琉自会去找老宗师协商,老宗师没下令,那就是没事。
且看着吧,没准这流氓招式还真能解决灵芽洞的“隐患”。
……
真如阮青梅所说,那一仗打出了气势后,百炼宗的弟子当真来“斗争到底”了。
之后的十天里,灵芽洞大大小小又发生了三四次“战役”,多数为百炼宗惨胜,少数没分出胜负,但是因为百炼宗参与群架的人越来越多,渐渐行程了声势浩大的干架队伍,而琅华宗的剑修大部分修的无情道,本就是独善其身的心性,拿什么“宗门荣耀”这些说词的,也号召不动,人数上几次都被压制,很没有排面。
更别说加入战斗还有一个令荀。
这兄弟深藏不露啊!
他瞧着温温和和,文文弱弱的,打起架凶得一比,手特别黑。有一次,有人偷袭阮青梅,这位二狗兄弟就像多了八只眼睛,居然召唤出一柄青锋宝剑,只用剑气就震得众人飞散。
虽然只有一次,但是惊鸿一睹,让众人印象深刻。
这是筑基?这特么是哪门子的筑基?
两宗弟子同时在心里感慨:师父,他们俩的“筑基”和我们的不一样啊!
对面后来又来过两个金丹弟子,但是他们和沈湘不同,没有祈云琉撑腰,并不敢动真格儿,只是走走样子。
渐渐的,百炼宗的弟子就发现,他们来灵芽洞采药的时候,鲜少碰到对面的人了。就算偶尔碰到,对面也是瞄一眼就走,主动避让,这在从前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他们怕了!
他们怂了!
百炼宗,胜利了!
远在禳星台的白胡子老头儿听到这个消息时,捋着胡子笑得手里的棋子儿都掉到了地上。
“哎呀这个阮青梅,这个小丫头……这种流氓主意,亏她想得出来,还真让她把那帮怂小子给扶起来了,哈哈哈哈……”老宗师笑得胡子直摇。
“师祖,给。”侍奉一旁的樊节捡起棋子,奉回棋桌。
老宗师接过棋子,向棋盘上一落,抬头看向对面年轻俊逸,仙姿无双的修士,有些顽童式的得意:“云琉呀,这一盘,你输了。”
老宗师的对面,琅华宗的玄清真人祈云琉眉心微蹙,摇了摇头,又取一子:“未必,若是晚辈走这一步……”
“哎谁说这个了?”百里大宗道,“这盘棋才刚开始,看得出什么输赢,全看下棋的人怎么走罢了。我是说灵芽洞这一局,总算让我们百炼宗赢一回。”
灵芽洞的事,两宗早有商议,只是迟迟未下定论。
过往的时候,百炼宗输多赢少,如今徒子徒孙们争了一口气,老宗师心里舒坦。
祈云琉失笑:“前辈又开玩笑,灵芽洞灵脉乃是钟秀峰所有,这是百年前就划分好的,小辈再怎么胡闹也改变不了。”
两宗以五百年为期,每五百年重新划定界限,如今距离上次划界才过了二百多年,自然还是以之前的划法为准。
“未尽然,灵脉有变,但灵芽洞却是毓秀峰的地界,你钟秀峰弟子当成自家后院往来也就算了,还打伤老夫的徒子徒孙,如今‘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才是天道昭昭呢。”
“恶人?”祈云琉一顿。
“老宗主认为那姑娘是恶人,为何又借地给她?现在闹得钟秀峰也不得安宁,恕晚辈不解其意。”他不用回去都知道,沈湘肯定天天守在他洞府之外,等着告状。
他那徒弟,听说被人“打”了,虽不伤及根骨,但沈湘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阮姑娘不是恶人,她只是凶了一点。”樊节抢着说,“别人不惹她,她不会……那样的。”
祈云琉微扬唇角,眼底微冷,并不多看樊节一眼。
他同样不解的,还有百里大宗带回来的这位“高徒”。
樊节不过筑基修为,于丹修一术上也并不见何高见,反而口口声声以医者自居。
古往今来,神州从未有人以“医道”成仙的。倒不是他看不起医者,而是因为修仙乃是一条独行之路,医者仁心,喜怒哀乐心系于患者,庸医害人,良医夙兴夜寐,都脱不开七情六欲……这样满心贪嗔痴妄之人如何静心修行,又有何资格踏入禳星台地界呢?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还是,樊节来到禳星台第一天,老宗师居然让他去见了阿萤。
那小子看了冉雪萤的脉搏,直接下诊断,说药石罔医,仙丹无救。
冉雪萤听完,当场吐血,多亏小百里及时制出丹药,才没有造成恶果。因此,如祈云琉这般秉性平和之人,也忍不住对这不知好歹不懂场合的小子有几分恶感。
老宗师不以为然,说道:“天道既让恶人与好人活在一处,便有其道理。何况,你新收的那位高徒,我可听闻是从赌坊里捞出来的,你收徒向来注重品性家世,这位品性显然不行,难道是家世特别厉害?”
祈云琉语塞。
他自嘲地摇摇头:“老前辈何必挖苦呢,世间之事多不如意,也不能总和某心。”
言下之意,这徒弟也不是他真心想收了。
老宗师以为他是迫于世家势力,不禁道:“我年轻时也是这个性子,总是顾及良多,最后收了许多弟子。到头来,得我真传的仅有小百里一人。可见徒弟这东西,并不是越多越好的。”
“噢?前辈后悔了?”祈云琉轻笑,“那晚辈倒想知道,若再给前辈一次机会,前辈会收下哪些人?”
老宗师一怔,皱着白眉想了想:“就收两个吧,足矣。”
“师祖,是哪二人啊?”樊节好奇地问。
“你百里师叔。”
这是必然,谁都知道“老百里”最中意“小百里”。
“还有一个呢?”
想必是冉姑娘的父亲,冉秋宗师吧,毕竟老宗师可是把宗主之位都传给他了呢,樊节想。
“孙曜。”
出乎预料的,老宗师居然说了一个祈云琉几乎没听过的名字。
樊节一喜:“我要告诉师父!他一定高兴。”
师祖夸奖师父了呢。
“大可不必,”老宗师冷哼,“他不会高兴的。”
他收孙曜,为的又不是孙曜,只是因为没有孙曜,他晚年会少了樊节这个“惊喜”。没了孙曜,谁去给他捡一个徒孙呢?
孙曜知道自己被亲师父当“工具人”,不哭就不错了。
祈云琉连孙曜是谁都不知道,听樊节提起,才想起是上次和老宗师一起来过一趟的,脸很方的修士。他不懂他们师徒祖孙几个在打什么哑谜,也并不关注,他更关心冉雪萤的病情。
“前辈,阿萤服过丹药后,已经稳定了,只要不再受什么刺激……”祈云琉不着痕迹地瞄了樊节一眼,“只要没有‘闲杂人等’去打扰她,今年应该无忧,晚辈就先回钟秀峰了。”
托那位灵芽洞新来的“女霸王”之福,现在钟秀峰也是一片混乱,他再不回去,怕是这场从低阶弟子之间升起的风波,要影响到中高阶弟子的修行了。
还有,他的那位“新弟子”应该也快到钟秀峰了,他不回去说明一番,他怕是进不去钟秀峰的山门。
祈云琉低头看了一眼棋盘,见胜负已定,起身拜别。
等祈云琉离开,樊节看了一眼棋局,指向棋盘一处。
“师祖,他可以下这里。”
老宗师挑眉,从对面取了一枚棋子放上,自己又要往下走,却觉得怎么都不对,勉强下了一招,对面却没人回应了。
樊节问:“师祖,这盘棋还没下完,他为什么就走了?”
老宗师捋着胡子笑了笑:“因为他心里的棋已经落定了,看不见别的路了。”
连樊节都能看到的路,祈云琉却看不到。
他这次回来,周身气场十分浑浊,显然是心境有变,老宗师数度提点,可祈云琉听不进去,也是无用。
他出身世家,少年成名,一路走到如今,事事顺意,最大的意外就是冉秋之死,和冉雪萤之病,他的一生中唯有这两件事不是按他所想。救人、守诺,这本都是好事,可是若并非发自内心,而只是成为一种执着和魔怔,就不一定了。
但愿他不要错得太多。
“小樊节,你上次说我家阿萤的病,从医道的角度要如何诊治?”
“师祖,萤师姐的病其实算不上病,本质是‘弱’,既然是‘弱’,就要补,哪里弱补哪里,可是她又虚不受补。樊节目前还想不出什么办法。”
不是毒,也不是伤,却比毒和伤更难。
老宗师眼底浮现一丝哀愁,他慈爱地看着这个呆头呆脑的徒孙:“不急,还有一年时间,你再想想,想出来,不论什么办法,随时来找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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