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朝独立的榛子
阮清道:“我看来勤叔和春花婶儿?身子还?硬朗着,分开也好。人过日子总不能天?天?吵架生气,不然再好的身子也要给气坏的。”
葛翠河道:“有些事你不知道,他家嚷嚷着分家不是一年两年了。可家里一穷二白,就那两间破烂房子,分了家,来旺两口子连个住的地方都寻摸不下。”
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这次也说不准。一来,孩子刚在她婆婆手里出了事,二来,她家那闺女回来了,听人说,是在婆家也待的不安生,说是闹着要离婚。”
阮清问道:“你是说素娟?”
葛翠河点点头?,“先前那会儿?,二凤瞧见她回娘家来了。这闺女的脾性跟她妈一模一样,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能有啥好事?”
阮清道:“不管分不分,这都算是人家的家务事吧?咱们能干个啥?”
葛翠河道:“咱们是干妇女工作的,要是不分,咱就得去劝和,要是分,咱就得帮着数锅碗瓢盆、扁担锅灶。说白了,就是要主持个公道。娃他爸是队长,大面上的事得他来,可男人家的心思毕竟简单,难缠的还?是女人这一摊子。”
“咱们队上年年都有分家的,不管哪家,都要先闹个几天?,我是劝了这个,劝那个,心力交瘁的很?。还?好今年多了一个你,我提前给你说说情况,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阮清从葛翠河家回去,就跟她妈和嫂子说起了来勤家的事,并?道:“按照葛队长说的,来勤叔家的事,我们怕是还?要去给操个心。”
万桃花问道:“不是让你专管说媒的事?咋又让你去管人家的家务事?”
阮清道:“咱这队上,除了侍弄庄稼,就剩下家长里短这一件大事。我当了妇女副队长,又不管生产大事,也就只能跟着葛队长管这些针头?线脑的琐事了。”
柳玉梅有些担心,“分家不是啥好事,人家都是躲着走?,偏你干的这个工作还?得上赶着去。我跟你说,这种?家务事,一向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心里要多些分寸。要是拿不准,就万事都跟着葛队长,她经过的事情多,肯定比你有经验。”
阮清点头?,道:“这我都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嘛。”又问起来勤叔家换亲的事,“妈,你知道他们两家当时是咋商量的不?”
柳玉梅回忆了一会儿?,道:“换亲这事儿?好说不好听。一般人家就是换了,也不乐意别人再提起。”一般大家一听谁家换过亲,大概率也就知道这家是穷的揭不开锅了。
“你来勤叔当时也是托了好几个媒人,十里八乡的都寻摸遍了,才?在上饶家寻到了一户合适的人家。那家比你来勤叔家还?穷,媒人上门一说,就同意了。”
“两家同时嫁闺女娶媳妇,早上一个毛驴将闺女驮出门,中午回去时再将媳妇驮回去。听说素娟出门子时,大哭了一场,说是出了阳沟村,和娘家的路也就断了。”
阮清问道:“这么说,当时素娟并?不愿意嫁?”
柳玉梅点点头?,“何止不愿意,刚开始说是要上吊,后来她妈看的紧,这才?没有出事。唉,都是太穷惹下的祸事。素娟刚结婚那一两年,是真?的跟娘家断了,后来还?是她哥嫂往上饶家跑的勤,这才?哄得她回心转意了。”
“那你听过她离婚的事吗?”
柳玉梅愣了一下,显然今天?才?是第一回 听说。
这时,万桃花道:“我听过。”
说罢,见婆婆和小姑子都转过头?来看她,便道:“我也是前几天?到大伯娘家去帮着腌酸菜,碰巧听来的。”
“说是素娟不满意她男人,一直闹着想离婚,不过她婆家肯定不能答应。你们想,他们两家是换亲,她哥嫂两口子过的好好的,当妹子的要是离了婚,她婆家不就损失大了?赔了闺女还?没了媳妇儿?。”
第40章 [VIP] 分家牵出荒唐事
“王队长, 这事你咋看?”来奎卷了一根旱烟,递给王大庆。
他跟来勤是亲兄弟,是今日被请来见证分家的人中, 唯一的亲属。但此时炕上坐着的人里,单拎出来看, 哪一个都比自己说话更?有分量。
王队长就不用说了,人家是领导。至于其?他人,几乎个个都是一把白胡须。这也是他们阳沟村特?有的规矩, 分家时,为了不落人话柄, 除了邀请队长主?持公?道, 还要请几个年岁较大的人做个见证。
王大庆接了烟, 冲着炕上的人递了一圈儿, 见没有人接,便夹到了耳背上。他清咳两人,开口道:“毕竟是家事, 还是要来勤先拿个主?意出来,咱们再帮着合计。”
炕上的人纷纷点头附和,觉得正该如此。老子和儿子闹分家的, 不常见, 也没有先例可以参照。
来勤黑着脸,蹲在炕头上“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管, 周围人的劝解到他这里,就跟没听?见似的。
来勤没想到兴旺这次会做的这样绝。家里婆媳两个吵架不是一回两回了, 他们这个分家也提了不止一两回, 但每次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这次一家子送孙子到医院去抢救,儿媳妇儿虽然?哭闹了几句, 但当即就被兴旺给呵斥住了。
后来孙子被救活,来勤就以为这事过去了。谁知兴旺竟瞒着他到队上去叫人,等他知道的时候,该来的不该来的已经坐了一炕,他此时完全是被架到了火上烤,无?论如何都不能囫囵个儿的下来了。
兴旺见他爸一直不肯开口,便催促道:“爸,你就算装糊涂,今天这家也分定了。不过我可以当着大家伙的面先下个保证,这家里的东西?,我不争也不抢,你和我妈给我啥我就要啥,只要别让你孙子饿死就行。”
看他这分明就是以退为进,来勤气的红了眼?睛。赌气道:“你要我给啥?你想要拿啥?来来来,我当老子的,今天就给你出一个好主?意,西?山那片地方宽敞,你和你媳妇儿一人一个,把我和你妈背上去活埋了,这家里啥事就都是你做主?了。”
“爸!”兴旺听?见他爸要死要活,说的不像话,道:“那你想咋样嘛?真?想让我把媳妇儿赶走,给我妹子腾地方?”
王大庆等人听?着,心头疑惑,这咋分家说着又说到他妹子身上去了,问道:“咋?你们分家难不成还是你妹子撺掇的?”
“是啊,兴旺,你不要东拉西?扯的。”来奎也接口道:分家就说分家的事,你妹子就算回来,那也算是上门的亲戚,咱们家的事可不兴带累亲戚的。”
兴旺苦笑着叫了一声“叔”,撸了一把头发,说道:“啥亲戚?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素娟这次回来,是打算和我媳妇儿换回来。”
“这说的啥话?”一炕的人听?得目瞪口呆。
王大庆直觉事情不简单,连忙道:“兴旺,让你媳妇去叫我们家那口子过来,具体问问你妈和你妹子,到底是咋想的?”
葛翠河和阮清进来的时候,发现里面都是静悄悄的,不像是吵架的样子。抬头一看,厨房屋顶上的烟囱里正冒着烟,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便往厨房去。
来勤家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右边半面有房子,两间土房子并排立着,大门口刚进来的这间是厢房,跟厢房紧挨着的是厨房。他家穷,打从老一辈儿上就没钱修上房。而左边的这半面,一头简单盖了个鸡棚,和后院连在一起,另一头的空地被开垦出来,平时根据时节种一些庄稼,也能给家里添补一些口粮。
他们家跟时下大多数人家一样,厨房里也垒了一张炕,炕道跟锅灶的烟道连通,每次做饭烧锅的时候,炕就跟着一并烧热,一年到头,能省不少?的柴火。
兴旺结婚的时候,为了面上好看,将厢房做了婚房,老两口则搬到了厨房里住。
葛翠河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兴旺媳妇儿正坐在锅灶前拉风箱。兴旺媳妇儿叫饶长美,是上饶家人。先前那会儿她来喊她,她因要等阮清,就让她先回来了。
饶长美一抬头,看见葛翠河进来,连忙站起身,喊了一声:“葛队长”。又见葛翠河身后还跟着个阮清,又叫了一声“阮副队长”。
“你婆婆呢?”葛翠河问道。
饶长美就扭头看了一眼?炕上。
炕上双翘婶儿正在陪着杨春花和朱素娟说话,这时见到来人,连忙一边从炕上下来,一边说道:“来了?快上炕坐。”
“婶子,你别下来了,都是自己人。”阮清紧走两步,上前将双翘婶儿重新按着坐了回去。
杨春花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水,她用右手?胡乱抹了一把,说道:“葛队长,家里的事你最清楚不过,这次还要请你多说几句公?道话。”说罢,再次悲从中来,又撩起衣襟来擦眼?角。
饶长美看着婆婆这一番作?态,嫌恶的扭过脸去。
葛翠河叹了口气,一只腿搭坐到炕边上,劝道:“都是一家子,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
顿了顿,又看向朱素娟,问道:“素娟,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见你男人?”
朱素娟低着头,低声说道:“就我一个回来的......”
“你回来也好,多劝劝你妈,叫放宽心,年纪大了就多歇一歇。老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当父母的给娶了媳妇儿,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其?他的就让他们自己操心去。”
朱素娟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杨春花已道:“咋放的宽呢?这人只要眼?睛闭不上,那心就放不下。葛队长,你看看我们家,如今被个短命鬼祸害成啥样了?”
“哎呀,当初不知道是做了啥孽,一家子被猪油蒙了心,打着灯笼找了个缺大德的。只可怜了我闺女,都怪我这当娘的太?狠心,白白断送了她的一辈子,以为娶回来的是个天仙,谁知道迎回来个祖宗......”
杨春花说的老泪纵横,到激动处更?是将朱素娟抱到怀里痛哭起来,哭了几声,又突然?“腾”的一下蹦了起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就直挺挺的跪到了炕头上,对着饶长美的方向“咚咚”的磕起头来。
“祖宗嗳,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求求你回家去吧,不要再祸害我们家了。放过我儿子,放过我闺女吧,我给你插香,我给你磕头了......”
阮清跟着葛翠河进来后,就和她一左一右的搭坐在炕边上。杨春花暴起的太?过猝不及防,她虽然?是冲着饶长美,可她们中间正好隔着自己半个身子。
阮清来不及多想,连忙一个闪身退避到门口。
饶长美见婆婆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羞辱她,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放声大哭,“老天爷,你这是不叫我活了呀?”
“你们这都是干啥呢?”葛翠河见场面瞬间混乱,气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大声呵斥道:“素娟,还不快将你妈拉起来。”
朱素娟也被她妈这突然?的一招给吓蒙了,经葛翠河提醒,才回过神?来。连忙手?脚并用的去拉她妈的胳膊,奈何她妈劲儿太?大,她愣是没拉动。
双翘婶儿这时也上去帮忙,劝道:“嫂子,你这是干啥?你这不是折小辈们的寿?儿媳妇不是你亲生的,儿子总是吧?你也不怕以后应验到兴旺身上?”
几个人轮番劝了一阵,杨春花这才渐渐软了下来。
阮清朝葛翠河递了一个眼?色,拉着饶长美就出了厨房。一直将人拉到后院,才道:“嫂子,你也别哭了。婶子就那样的人,没法?真?的跟她计较。”
饶长美用袖子擦着眼?泪,道:“阮副队长,今天你可是亲眼?看见了吧?我那婆婆就是个老妖精,为了把我赶回娘家去,啥作?践人的事她都能做的出来。我在他们老朱家累死累活这么多年,功劳没落下,反倒落下了一堆的不是。”
“我也早就看开了,有那老不死的替我扬名,我的名声早就完了。本想着后半辈子就指着我那儿子活吧,可人家还是见不得我安生。先前一个作?践我就罢了,现在又加了一个。”
阮清知道她说的是朱素娟,便问道:“素娟不是你娘家嫂子么?你俩的关系咋会差到这个地步?”
饶长美脸上闪过鄙夷,道:“啥嫂子,她自打嫁到我娘家,就没拿我哥当人看过,到现在还是个大姑娘呢。可笑我那婆婆天天揭我的短,说我上辈子做的缺德事太?多,连个全乎的儿子都生不出来。”
“她那好闺女倒是贤惠,装的贞洁烈女一样,连炕都不让自个儿的男人上,还得一家子人好吃好喝的哄着、供着,她咋半句不好都不说?”
阮清越听?越觉得荒唐,心里道,这一家子,真?是没有一个无?辜的。她不愿意掺和到是非里去,便又问道:“说是你们今天要分家?咋个分法??商量好了没有?”
饶长美摇头,“我婆婆这边是死活不同意。至于我公?公?,兴旺他们在屋里商量了一早上了,不知道是个啥情况。”
见饶长美除了抱怨,别的也再说不出啥来,阮清就不想再问了。却也不敢再让她到厨房里去,便道:“天气这样冷,你一直待在院子里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先去双翘婶儿家躲躲。”
饶长美有些犹豫,“饭还没有做熟呢,兴旺请了一屋子人,要招待人家吃饭的。”
“你去借双翘婶儿家的厨房凑合着做一顿,双翘婶儿那里我帮你去说。”
饶长美这才点头答应。
见她转身,阮清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儿子呢?今早咋没看见?”
“家里这个样子,我害怕吓到孩子,就抱到我婶子家去了。”
阮清陪着站了这一会儿,只觉得后背上嗖嗖的往进灌凉风。她哆嗦着从后院出来,就看见葛翠河和双翘婶儿正站在厨房屋檐下低声说话。
“你们咋出来了?”
葛翠河不答反问:“我咋看长美出去了?”
“我给劝到婶子家去了。”阮清说着看向双翘婶儿,“婶子,长美嫂子说是一会儿要招待人,就让她到你家凑合着做一顿吧,厨房是不能再进了。”
“能行。”双翘婶儿痛快点头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低声道:“我这老嫂子的脾性我知道,半辈子妖里妖气的,啥埋汰人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我劝了一早上,愣是一点没劝动。”
双翘婶儿手?段都用尽了,见杨春花依旧油盐不进,只好打道回府。
葛翠河和阮清继续站在屋檐下盘算。
阮清道:“我琢磨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现如今可不止是分家这一桩事,现在还牵扯了两个亲家的糊涂事,这恐怕不是咱们轻易就能管得了的。”
葛翠河也道:“我就说素娟这个节骨眼?上回来没啥好事吧?咋样,长美都跟你说啥了?”
阮清理了下思绪,将方才听?来的话都跟葛翠河说了,并道:“我看春花婶子的意思,好像还挺支持素娟回家来。”
“不止,我看她是连儿媳妇都不想要了。”
阮清又问:“不知道来勤叔是个啥意思?”
“左不过跟他老婆是一个心思。”葛翠河肯定道:“这也不难理解,闺女要真?是跟上饶家断了,他家就得给人家补彩礼,这钱从哪儿来?再说了,以他家的为人,已经吃进去的便宜,再要吐出来,恐怕比要了老命还难受。”
“要是连儿媳妇也不要了,到时候各归各位,啥花销都省了。你看你春花婶子今天那个样子,只怕老两口如今是将儿媳妇恨到骨子里了。宁可让儿子下半辈子打光棍,也要干这糊涂事。”
阮清听?罢,思索了半晌,道:“我想着,一会儿还是先听?听?王队长的意思。要真?是咱们分析的这样,恐怕还得有人出面跟上饶家那边联系,毕竟是牵扯了两家的事,不管最后咋样办,总得问问人家的意思。”
葛翠河赞同道:“你说的对。也得问问兴旺的意思,看他是不是真?不打算要他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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