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周惠珍小姐的家里,跟陆家三代深交,她家中长辈早逝,她蒙受陆家长辈关照,跟陆家来往一直密切。
陆浩云轻嗤一下,淡漠地问:“周小姐做不到?”
周小姐神情一黯,过了一会儿,勉强说道:“我能做到。”
陆浩云继续说:
“结婚以后,我希望你出来工作,既不跟社会脱节,对家庭也有贡献。如果我们两人,也有共同的话题说。周小姐,能做到吗?”
周小姐愕然地说:“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若依你所说,我也出来做事,谁来照顾家事?将来有了孩子,谁来抚育儿女?”
陆浩云哂笑一声,说:“你在外头上班的时候,自有佣人来照应家事儿女;下班以后,你也能处理家事。我母亲就做得很好,不是吗?”
周小姐紧紧抿着嘴,不吭声了。
陆浩云换个站姿,侧身对着周小姐,漠漠地看着园中景象,说:
“假如我跟你结婚,也会与你生儿育女。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心爱之人,无论如何,我是要跟你离婚的。”
周小姐克制地说:“如果是心之所爱,娶回家来也无妨,我能容忍。”
陆浩云冷冷一笑:“既是心爱之人,怎么忍心让她做小?
周小姐立时如遭雷击,颤抖着双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才刚止住的泪水,这一会儿又似决堤。她伤心地抽泣着,痛苦地指责着:
“你真是冷酷无情,不可理喻。
“我等你这么多年,为了你空耗青春,受尽旁人讥笑……
“……父母孝期还没守完,就去上新式学堂。我从小只上了家中闺塾,学那些洋人的东西,诸般为难,却不知哭了多少回……这一切,只为能做好你的太太,来日为你分忧解难……
“可你始终不肯娶我,却在外面花天酒地,连长辈也不放在眼里……我无名无份,却常日尽孝于陆家长辈,只因你只图一人逍遥,忘了晚辈的本分……
“陆浩云,到头来你如此待我,究竟与禽兽何异?!”
陆浩云漠然地说:“从十五岁开始,我就告诉你,我必要退婚的。自从讲明退婚之意,我从未对你一分示好,也未给你一点许诺。你自己偏执愚钝,枉费心力,与我何干?”
周小姐指着他,骂:“长辈们说得对,你竟是个无情无义之辈,我错看你太久了!”
说着捂着脸,泣不成声。
陆浩云即便不喜欢谁,也从不会言语刻薄,随意以言伤人。
可是这位周小姐,是个一根筋的人,不把话说白说绝,她永远不明白他的决心,也不明白她自己的处境。
陆浩云不想再废话,说:
“你叔伯的意思,我再付你一笔生活费,算作对你的补偿。如此真正切结这桩婚事,以后谁也不必再提。
“如果你过分执着,我把钱付给你叔伯,也算清算这桩婚事,日后不愿再理会。
“如果你自己点头,我把资费付给你,这笔钱数目可观,供给你的以后生活,完全绰绰有余。周小姐,请你自己考虑清楚。
“我人事已尽,再也无话可说,日后也不欲见你。请你善自珍重。再见。”
说着,他大踏步离开了花园。
吃完了两个核桃,珍卿又喝了点黑米浆。
她想着明天就要到培英上学,就没回楼上画画写写,而是在下面看着佣人忙事,让神经好好地放松着。
然后胖妈又削了两个甜瓜,让珍卿拿签子挑着吃。
她坐在前廊正吃得挺嗨皮,就见北面跑过一个素缎旗袍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哭得真伤心,捂着脸直接向外跑。
接着封管家在外面嚷,说:“阿洋呢,三少爷吩咐,送周小姐回去,快把车拉出来。”
珍卿看那周小姐,一行哭一行跑,已经快跑出大门了。
而金妈却跑进大门,没一会儿,拿起一个手袋就往外面跑。
珍卿从走廊向中间过来,就站在前门的门框里,见另一个包月的车夫阿洋,急匆匆地拉着车出来。
而金妈跑过去,把从客厅找到的手袋,丢到阿洋车座子里面去,阿洋急匆匆拉车跑出门了。
珍卿一点没幸灾乐祸,反而有点心有戚戚。
无论是求名份,还是求爱情,求不到的人,总是无法避免地难堪伤心。
想想这陆三哥,该面冷心硬的时候,真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珍卿暗自庆幸,幸亏她没有走太远,现在还能无忧无虑地吃瓜。
她又戳了一块儿甜瓜,放进嘴里大嚼,往后退了两步,却没留神踩在一个人的脚上。
珍卿连忙转过身来,失声叫道:“三哥——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珍卿一低头,看三哥的光亮鞋面上,被她踩出一个淡淡的灰印,正想说给他擦一擦。
陆三哥大手忽然拍上来,珍卿下意识地闭眼睛,却感觉他的手,轻轻地搁在她头上,摩挲了两下,轻淡地问:
“你站在门里做什么?”
珍卿赶紧举着手里的瓜盘,说:“三哥,我吃瓜呀,这个瓜,特别甜,一边看风景一边吃,就更甜了。”
陆三哥笑了笑,拿了另一个空闲的竹签子,也吃了一块瓜,品了一下说:“确实挺甜。”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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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校内校外学习忙
周小姐泪奔着, 离了谢公馆。
珍卿和三哥两个人,默默坐下来吃瓜,忽然有人踩着高跟鞋进来, 听见是吴二姐的声音:
“浩云,我在路上看见周惠珍, 大庭广众之下, 哭得不成样子, 看起来伤心至极。”
陆三哥淡淡一句:“一时伤心, 总好过一世伤心。”
珍卿小心看三哥神色, 三哥是淡淡的,没啥特别的表情。
周小姐哭得那么伤心,三哥这么风轻云淡, 看来公子真是无情啊。
珍卿不由叹一声,吴二姐摸着她辫子,好笑地说:“你叹什么气?”
珍卿小声说:“我是想, 三哥太拔尖了——”
陆三哥睃她一眼, 那眼神带点冷意, 还真是不怒自威。珍卿立马噤声,把剩下的话吞进去了。
吴二姐也是好笑, 跟弟弟说:“这事情一了结, 你认真考虑恋爱结婚,别再晃荡了。”
陆三哥哼笑一声:“二姐, 正人须先正己, 五十步别笑一百步。”
吴二姐把外衣脱掉, 也坐下来吃点瓜, 闲闲地说:
“我是为了专心做事, 一直没有时间恋爱。如果哪一天闹起恋爱, 说不定马上就结婚生子,在家里做个全职太太。”
珍卿难以置信,还以为二姐是工作狂,这话听着都不像她能说来的。
那救死扶伤的医学事业,对二姐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她问二姐:“二姐,你学医不为救死扶伤吗?还费力办产护学校,传播现代医学知识,不就是要为更多人造福,随便放弃不可惜吗?”
珍卿这么高大上的说法,吴二姐和陆三哥都听得好笑。
吴二姐用一种回忆的口吻,说:
“一开始,我可没什么崇高的信念。是谢董事长跟我说,我这个人脾气硬,不好讲话,最好学一个专门技术,将来靠自己本事吃饭,不必巴巴地求人。
“其实学医才知上了当,就是做到总统的地位,还是有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
珍卿不由感慨,原来这么厉害的人,一开始也是为了找饭碗。
正想着,听吴二姐颇感慨地说:“西北的疫情,总算有望控制住。这天天调停人、调停钱、调停物资,快把人折腾散架了。”
说着她整个身子向后仰靠,深深疲惫地沉叹一声。
二姐正在说着,珍卿忽听楼上有动静,二楼的天井那里,刚才好像站了人,有一片深蓝色的衣角闪过去。
陆三哥随着她,也向上面看了一眼,神情淡淡漠漠的,但并没有说什么。
珍卿大约晓得是谁,陆三哥也未必不晓得。就是珍卿自己,也不时躲在上面偷听,所以也没啥好说的。
三个人聊着天儿,吃过晚饭,珍卿自己回房间,三哥到二姐的房里,两姐弟说话去了。
关于这连环画签合同的事,本来说要跟三哥说的,珍卿自己混忘记了。
珍卿顺顺利利地入学,开始在培英女中的走读生涯。
在这个学校感受一下,正如之前听大家说的,培英女中的风气,比圣音女中开明多了。
除了校长和庶务长是外国人,斋务长、教务长都是中国人。外籍□□也不少,但也不见得都是修女、神父。
中国籍的□□里面,很有两三个年轻男□□,点缀在这鲜花一样的女儿国里,还真是叫人耳目一新。
鉴于在圣音的不快经历,入学后珍卿一心学习,要多低调有多低调,要多老实有多老实,绝不轻易沾染任何是非。
珍卿藏在制式校服的海洋里,整个人一点儿也不起眼。
师生们对她印象都不深,就觉得是个很乖巧的好学生。
珍卿跟□□姐虽然同校,但低□□姐一个年级,每天能撞见她的机会不多。
珍卿上了三天学后,礼拜三的时候,听到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一直待在安远的钱姑父,忽然死了。
他倒并非死于疫病,是有一回取钱之后路遇劫匪,反抗之间被劫匪打死的。
钱姑妈和明珠姐,简直快要哭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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