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216章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标签: 种田文 穿越重生

  她的眼睛、胸部、腰腹、腿上, 都汩汩地流出血水,她哀戚地向珍卿哭诉:

  “珍卿妹妹, 我死得好惨呐, 我死好惨呐……阎君说, 不得好死的人也不得好活, 我不能去转世投胎啊……

  “珍卿妹妹, 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啊?!”

  珍卿知道是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来, 梦里的她镇定情绪:

  “明珠姐,你这么心狠手辣,你值得我费心救你吗?”

  钱明珠的眼球不见了, 那空空的眼眶里, 流出两行狰狞的血泪, 衬着阴惨的夜色尤为可怖:

  “乞丐的命也算命吗,我不杀他们也会死, 杀了他们我才好活……说到底, 你跟我有多少不同?

  “你怜惜四个乞丐的命,大街上那么多乞丐, 你想过舍己救助他们吗?

  “你不过是虚情假意, 自我开解……

  “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你讨厌我觊觎你三哥。你从来没想过要帮我, 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也是不作为的刽子手……”

  钱明珠扭曲的鬼脸欺上来, 黝黑尖利的爪子扼住珍卿的脖子。

  陆浩云开着房间门,在沙发上睡得不深,当他听见一声突兀的喊叫,赶紧跑向珍卿的房间。

  到寝间发现她坐在地上,瞳仁印着窗外的月光,扑扑闪闪地显出皎洁的亮。

  陆浩云跑过去抱住她,在她头顶亲吻一下,利落地把她抱到床上,然后抚着她的脊背,一声声说着叫她不怕。

  珍卿抱着他宽厚的背,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委屈地说:

  “她说我也是刽子手,可我没觉得做错,每个人该自己为自己负责……”

  陆三哥看她浑身汗湿,头发也溻湿成一绺绺。

  他到洗手间拿她的毛巾来,一边给她擦拭汗湿的头发,一边以一种镇静温润的声音,温柔而笃定地说:

  “你知道你不是,你看到她死前惨像,同情她的悲惨结局,因同情而生愧疚。

  “可是你心知肚明,她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你只是被吓到了,精神有点不安稳……我守在你身边,时间还早,你乖乖地再一觉,睡好就早点起床吧,今天还要去接你祖父……”

  三哥开着台灯坐着,珍卿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时候天都已经亮了,三哥打算直接吃早饭。

  谢董事长和吴二姐,都已经坐在餐厅吃饭,大家都没睡好的样子。

  谢董事长问珍卿怎么样。

  陆浩云疲倦地捋头发:“她说梦里的钱明珠,指责她也是刽子手,可她觉得没做错什么。但她嘀咕这时代不好,一个人就算十恶不赦,刀枪一下杀死就好,不该对人施以酷刑……”

  谢董事长笑叹一声:“原来小五的心结在这里。”

  吴二姐自动解说:“梦是自我意识的投射,她说梦里的钱明珠指责她,是她自己内心在自责,觉得有解救钱明珠摆脱酷刑的义务,但是什么也没有做。

  “其实这种情况下,恐惧后怕该是第一位的,倒没想到,小妹的精神境界还挺高,我倒对她的祖父好奇,怎么把小丫头养成这样。”

  谢董事长补充说:“小妹是比常人胆大,但没有受过训练,就不该受这样的刺激,吓人是能活活把人吓死的。”

  也在餐厅忙活的胖妈,就撇着嘴说:“都说死人的脸不能看,偏要五小姐去看,这下被个没好死的鬼缠上了……”

  谢董事长他们都沉默。

  金妈突然问谢董事长:

  “太太,明珠小姐葬在哪儿,去给她烧点纸钱吧……”

  谢董事长和二女、三子,对这个提议不大热忱,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儿。

  胖妈也斗胆附和道:

  “太太,昨天五小姐走着楼梯,裙带子挂到栏杆上,差点栽一个大跟头……五小姐走路稳当,自来没有这样的事……

  “听说钱二小姐死之前,衣裳破破烂烂的,她不定看上五小姐的衣裳了。我们给她烧点钱、烧点衣裳吧……”

  吴二姐摇头苦笑,陆三哥若有所思,谢董事长冲她们摆手:

  “要烧就烧点吧,事情也不光彩,悄悄去烧,别大张旗鼓的!”

  金妈和胖妈脆声答应了。

  珍卿自家明白自家事,她只是同情钱明珠,而且吴二姐也说过,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并非纯然是她个人的错。

  她这两天琢磨钱明珠,觉得她短暂的人生,具有典型的警诫意义,她想以钱明珠为原型,写一个女孩为生存堕落的故事。

  她一遍遍回想钱明珠的惨状,想到她所受的酷刑,继而感到这时代的可怖,最终把自己给吓到了。

  作为国家机器的代表,穿着军装的人,手段这么残暴不仁,珍卿由衷地感到战栗心悸。

  珍卿七点钟下来吃早饭。

  她连着三晚上做噩梦,难免人有点蔫搭搭的。

  昨天该去艺大上慕先生的课,她因为精神不好也没去。

  但今天非要出门不可。

  近些日子长水沿岸多雨,太古公司的船在海上航行,遭遇了至少两次大暴风雨。

  杜太爷他们的船迟了两三天,今天得到确切消息终于要抵埠。

  谢董事长有别的事,先走一步忙活她的事去了。

  杜教授和珍卿、吴二姐和陆三哥,加上管家佣人,一共十几号人,开了五辆黑色轿车,浩浩荡荡地往码头接杜太爷一行。

  临出门珍卿才发现,杜教授穿了一身白西装,还骚里骚气地穿着白色镂空皮鞋——像是给哪家吊丧的打扮。

  俗语话“要想俏,一身孝”,杜教授那俊俏的小白脸,此时看着更加欺霜赛雪了。

  珍卿一只脚踏上车又挪下来,眉毛皱得像黄土高坡的沟壑:“爸爸,你这西装,要不要换一下?”

  杜教授也刚要坐上车,闻言低头看自家衣服,然后若有所悟,却笑得一脸明朗说:

  “珍卿,你祖父总要习惯的……我这一身是高级定制,用的最贵的羊毛面料,花了快半月的薪水,去参加宴会典礼才穿呢!唉,多少年没见你祖父,我此番算极尽郑重了……”

  说着,杜教授有些唏嘘迷惘,看着滚着轻雷的天空,莫名出了一会儿神才上车。

  杜教授坚持这么说,珍卿不可能再说什么。

  洋派绅士爱穿白西装的很多,按理说是该杜太爷早点适应。

  伴随着天边的阵阵闷雷,一大早天就黑沉下来了。

  车子才走了一程路,雨就哗啦啦地下起来。

  珍卿担心地问三哥:“雨下得这么大,船还能靠岸吗?”

  三哥笑笑说:“雨大风不大,风不大浪也不会太大,还是能靠岸的。”

  谢董事长没亲自来,一则是她确实有事,不能在码头这么空等,二则她还要到东方饭店,把给杜太爷一行的接风宴准备好。

  吴二姐可是推了很多事,要看杜太爷的庐山真面目。

  车子驶到码头的时候,雨势已如倾泄的瀑布。

  烟雨激荡,使视野里一片茫茫,花草树木、楼房船舶,尽皆笼入斑驳的雨幕。

  阿永下车去问了一下,回来跟陆三哥他们说,杜太爷他们坐的英国货轮,保守估计还有一个钟头才到港口。

  珍卿心里还是担心,下车站在雨伞底下,看眼前那浩渺的江面。

  果如三哥所说,江面上虽是水波动荡,好在波浪并不多么高。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着哗啦啦的雨声,还有簌簌的波浪声。

  陆三哥也从车上下来,和她一块静静地站着。

  杜远堂两口子也来接人——一面是为接辈分高的杜太爷,另一面也是接他二哥杜明堂。

  杜明堂和杨家二表伯,此番一同陪送杜太爷来海宁。

  杜远堂两口子,低头哈腰地过来,跟珍卿和三哥说些话。

  但雨声太大,说话费劲,后来他们就干站着不说话了。

  陆三哥见珍卿鞋袜湿了,还是拉着她先回到车里坐等。

  外面是单调的落雨声,吴二姐问珍卿的心情。珍卿自我体察一下,觉得很平静,并没有特别的激动。

  杜太爷是她的亲人,并非她崇拜喜爱的人,想想真不觉得多激动。

  她跟杜太爷在一块,生活了有十二年,他的缺点她能忍受,他的优点她也明白。

  杜太爷从北方的乡下,来到霓虹绿影的大都市,会感受到非一般的文化冲击。珍卿觉得应该还能应付。

  没有过多的期待,也没有太大的意外,所以心情是淡淡的喜悦,平常的镇定。

  珍卿打了一个哈欠,三哥看一看时间,叫珍卿靠着他睡一会儿。

  陆三哥昨夜没怎么睡,看着珍卿很快睡熟了,他也阖上眼睛打盹儿。没过一会儿,兄妹俩偎依在一块儿,进入了酣甜的梦乡里。

  吴二姐看他们的睡态,忽然心绪一动,觉得这情景格外美好。她拿起弟弟放在一边的相机,就这个情景拍了两张照片。

  一个小时之后,杜太爷他们乘坐的浦水号,终于抵达了海宁的大码头。

  又过了将近半个钟头,终于说已经靠岸,目下正在下锚。客人要待会儿才能出来。

  万幸的是,下了一个多小时的暴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小雨。

  陆三哥打个小哈欠,把珍卿拍醒拉她下车。

  站在码头上,能看见新泊进来的轮船,半新不旧的庞大船体上,矗立着黑漆漆的大烟囱,还有高耸的长桅杆。

  来接乘客的人非常多,码头上挤得漫漫当当,撑开的雨伞像一朵朵寂静的花。

  好多乘客都站在船廊上,有的乘客蹦跳着挥手,向码头上的人们呼喊着。

  珍卿他们撑着一溜伞,封管家把做好的长条幅,竖杆子撑起来,上面写着“睢县杜太爷”。还有佣人另举布旗,另写着杜太爷、杨仲骐、杜明堂等名字……

  珍卿揉一揉迷蒙睡眼,觉得这待遇,比她当初来强太多了,这叫一个人山人海,彩旗飘飘啊。

  杜太爷一出杜家庄,享受的是VVIP的高级待遇。

  站在码头上等了一阵,听见船上吹了几声哨子。

  就见二层的舱门打开,听得一阵嘤嗡之声,一下涌出好多提包带箱的乘客,站满人的码头霎时间更加热闹了。

  这么醒目的条幅名牌,谢公馆的人举了半天,竟然没有人主动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