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吴大嫂不可理喻,珍卿叫王妈快喊谢董事长来。
她回头拉着仲礼问怎么样,见他咳得撕心裂肺,把脸咳得紫涨。
珍卿快要骇死了,见谢董长进来,赶紧喊:“母亲,你快来看仲礼,刚才他吃核桃,大嫂打他后脑,仲礼呛住了。”
谢董事长赶紧走过来,看仲礼有没有咳出东西。
仲礼咳了一阵,总算把咳嗽止住,谢董事长叫他喝点温水,问他感觉怎么样。
不但是娇娇吓着,连元礼也没好到哪儿去。珍卿拉着他们俩人,一直站边上看着。谢董事长吩咐珍卿,带娇娇和元礼,到楼上或花园去玩。
谢董事长带走仲礼,自始至终没看吴大嫂一眼。
银杏叶在长椅脚边,黄澄澄地铺了一地。娇娇和元礼很沮丧,娇娇问妈妈怎么了,她为什么总发疯呢。
珍卿动一下嘴巴,话到嘴边还是罢了。
吴大嫂经历太多变故,跟家人都闹了意气,一方面她想问题不对头,钻牛角尖,一方面她大约也是郁积于心,生嗔生恨。
可是她未免太荒唐,把所有人都变成她的敌人,连她的亲儿子也不例外。
孩子们不是傻子,与其说违心的瞎话糊弄人(比如妈妈只是心情不好。妈妈身体不舒服,过一段时间会好),倒不如啥也不说,叫孩子们自己去感受。
从北边廊门进楼里,带着元礼、娇娇上二楼,看见吴大嫂打扮好了,没事人似的要出门。两个孩子习以为常,干脆不吭声。
等把两个孩子送回房,胖妈在珍卿的房里,鄙夷地嘁一声:
“天狂必有雨,人狂就有灾,五小姐,你别理会她,真把太太惹火了,她就晓得锅是铁打的,泥菩萨是泥捏的,哼。”
珍卿奇异地看着她:“你天天跟着我,礼拜天才回来一趟,倒像知道不少事,老刘跟你说的吗?”
胖妈到楚州路服侍她,她的老伴花匠老刘,是谢董事长最器重的花匠,没有一起去楚州路。两口子周末才见一面,见了也没觉得他们多黏糊。
珍卿在房里练了会字,下楼打算到园子里逛逛。
从一楼的北廊走过去,她见东北边洗尘楼背后,各色各样的菊花被摆成菊花阵,远远看着也觉赏心悦目。花匠老刘正在那剪枝子。
珍卿蹲在那观看,花匠老刘说,这些多是谢董事长搜罗来,还有别人送她的。
珍卿看得惊叹:这玫红色的雏菊,姿色着实不俗;还有优雅矜贵的波斯菊,白色的看着像金针菇……
有时花儿开得太美,人就蠢蠢欲动,特别想给它揪下来。花匠老刘回去拿工具,为了控制罪恶的手,珍卿站起来,一转身,才陡然发现身后有人。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穿着浴袍的三哥。他那凌乱的湿头发,滴着剔透的水珠儿,脸庞浸在傍晚的霞光里,像是迎着光亮的琥珀。这样的角度看着,让人想起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
三哥本想径直走过去,没想到还是惊动她,愣一下笑问:“喜欢菊花?”
珍卿愣愣地点头说:“还行吧,它好看得让人走不动路。”
她觉得肾上腺素上升,低下脑袋暗叫自己非礼勿视,却见三哥有些松散的浴袍里,露出精致的锁骨,还有隐隐的肌肉。噢吼吼,她的眼睛,简直没处落脚了。
她赶紧找话题问三哥:“你现在游泳,是磨炼意志吗?”话说她崇拜的一个伟人,年轻时就用冷水浴、风浴、雨浴磨炼意志,蛮伟大的。
陆三哥微微一愣,有种奇异的感动,没想到小妹竟能明白。
他笑开了一下:“我在东洋时,就热衷跟同学比胆量,比意志……”
说着他停顿住,他之所以在冷水中游泳,除了要磨炼一下意志,也是他最近太多绮思妄想,真怕忍不住对小妹——
说到磨炼意志,他又想起少年时无知无畏,跟东洋同学比赛悬崖潜水,还比冬天握冰,当真是意气风发。
珍卿见三哥眼中,有追忆似的神彩,他没再继续跟她聊天,摸摸她脑袋笑了下,径直从北边廊门进去了。
三哥已经走不见,她双手捂着嘴巴,心里小人疯狂尖叫:三哥好帅,三哥好帅!
天呐,美色果然能治愈忧伤,她刚才看花的时候,心里还感觉忧郁呢,现在是心花怒放。
她也见过三哥穿裕泡,不过光线没这么调皮,三哥也没像今天这样露出锁骨,天呐。
晚饭后,珍卿坐在前院亭子里琢磨文章。
杜教授从外面回来,健步如飞地进屋子——很少见他行动如此矫健,他大约心里有事,也没注意到珍卿。
过一会儿,三哥跟杜教授一块出来,阿永也跟着,他们一起走到大门外,珍卿听见家里的车子开出去了。
珍卿本不放心杜教授,但有三哥在就还好。
她倚着栏杆看月亮,阶下响起皮鞋声,原来,三哥并没有跟着杜教授一起出门。
他的声音像被秋露润透:
“你看着月亮想什么?”
她抱着膝盖坐着,声音有点低沉:
“想了好多事,家人、学业、工作,心里好乱。”
三哥上来坐在她身边,没有追问她什么。
月魄朦胧,散着寒气,喷水池最近才修好,闭眼坐听那潺潺水声,恍惚有静谧深山之感。虽然确实有点子冷。
珍卿跟三哥说,她们《新女性报》,要刊登明戈青先生那篇《怀念不嗜杀人的总理》,也许之后,还会转载一些类似的文章。
珍卿不能自欺欺人,这样做当然会有风险,多少有悖《新女性报》的初衷。但装聋作哑地规避风险,她和荀学姐、俞婉姐姐作为慎重派,也觉得不应该。
陆浩云瞳孔微缩,心里稍稍发沉。他本能地希望,她一点不要沾染这些事。可是主动被动地,她总会卷进这些事。
三哥眼睛里的头绪,在晦暗的光影里浮曳:
“现在时局不明朗,你们做报纸须加倍小心,万万不要因言取祸,误了前程,明白吗?”
珍卿答应“明白了”,又长叹一声,说:“三哥,我爸爸在做什么?有危险吗?”
三哥牵住她手说:“没什么要紧的,他去买本书,一会儿就回来……”
忽然娇娇跑出来,焦急地叫着小姑,珍卿赶忙回应她,她就跑过来抱着珍卿哭,问她为什么哭,她一直没有说。
楼上大哥大嫂的房里,似乎有吵架的声音,破碎地掩抑在喷泉的水声里。
珍卿和三哥对此都无言。
珍卿给吴娇娇讲故事,讲的少数民族里伏羲女娲的故事:
这故事是这样的:
说伏羲女娲原是一对兄妹,他们俩的父亲和天上的叔叔雷公,因为争产结下怨仇。
雷公从天下来到地面约架,结果被兄妹二人的父亲设计捉住,把雷公囚禁在铁笼子里。
父亲要出门办点事,嘱咐兄妹俩看守着雷公,但是一定不许给他喝水。
但雷公装得可怜巴巴,兄妹俩就给他喝了一点水。
谁知这雷公叔叔遇水得济,以神力轰开了铁笼子。
雷走临走前,给伏羲女娲二人一颗种子,嘱咐他们赶快种入土中,如果遇到灭世的灾难,二人可以逃入种子所结果实中躲避。
兄妹二人的父亲回来,见雷公从笼中逃脱,晓得大事不好,她就赶紧打造铁船。
伏羲、女娲将雷公给的种子种入土中,这神奇的种子顷刻间,开化结果,结成了一个大葫芦。
雷公成功逃回天上,立誓要向兄长报仇雪恨,就发洪水淹没人间,父亲驶着造好的铁船,直撞天门,然而天门不开,雷公催动法术让洪水退去,父亲和铁船从高空坠落,登时摔得粉身碎骨……
三哥看着朦胧光影中的小妹,这故事听在他的耳间,像是别有意味似的。
但娇娇这个小姑娘,必定听不出什么意味。她听完故事破涕为笑,说了一会话他们都回楼中,珍卿叫女佣带娇娇去睡觉,她和三哥也要上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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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赏析课的沈先生
这一天晚上, 珍卿用一个神话故事,哄好了娇娇小姑娘,她和三哥正要上楼时, 忽听大门外一阵动静,阿永背着杜教授回来了。《十字街心》的魏经纶先生也来了。
魏先生说杜教授托他订了本东洋名著《源氏物语》, 一直着急要看, 书一到就连夜去取。取到书后, 心不在焉地下台阶, 然后就崴了脚。
谢董事长一出来, 赶紧叫管家把杜教授抬进屋里,叫花匠老刘过来,给先生拿药酒揉揉——花匠老刘最会干这个。
珍卿去杜教授床前, 好赖充当一会孝女,这杜教授一点不受疼,当着妻女的面儿, 一惊一乍哼哈没完的。
谢董事长是真担心, 说杜教授不该这么不当心。
一会儿珍卿回到楼上, 见阿永从三哥房里出来。阿永喊声“五小姐”就走了。
阿永跟杜教授一同出门,刚才又特意跟三哥报告事。
神神秘秘, 鬼鬼祟祟, 联想一下觉得好滑稽。杜教授这样嗲性儿的人,总不见得去干革命了吧。
珍卿回到房间里, 见桌上多了一个纸轴, “咦”一声打开看, 是《宋拓兰亭》定武本, “湍、流、带、左、右”, 五个字都没有损佚的。
她心里欣喜, 肯定是三哥送来的,小心地看一会儿。想到杜教授不管什么事,三哥多半是知情的。
陆三哥是知情的,确实是一件要命的事。
身为监察委员的公民党元老,同时也是教育文化界耆宿的明戈青老先生,辗转给杜教授送了一信。
叫他通知出版界的一个人,速速离开海宁,因为有知情人向警备司令部告密,这个神秘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谢董事长把房间门窗关好,陆三哥问杜教授:
“杜叔叔,你们那位朋友,通知他们出城了吗?”
杜教授白着脸点头,说:“听说我们前脚回来,巡捕房的人就去了。在鬼门关走一遭,再想不到我也有这般际遇。”
《十字街心》的魏先生也心有余悸:
“我也是才晓得,那位年轻的羊伍先生,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陆三哥正告这几位:
“应天政府成立特务处,派遣大量间谍潜伏在海宁,与租界的警探勾结……最近一个多月,他们引渡了不少□□,引渡过去多半□□杀害……
“母亲、杜叔叔、魏先生,此事必须烂在肚里,忘个干净。而且,我们必须统一口径,以备有人询问……”
谢董事长很狐疑:“没风没影的事,难道警察敢上门盘诘吗?”
魏先生态度也很审慎:
“谢董事长,小心为上,小心为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六月以来的□□,你看各地的暴力屠杀,杀得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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