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他们这一路跟来时的行程一样,坐了船还要坐一阵火车。晚上到达江平时,他们照例到徐家的旧宅子住。徐老太太日子过得清寂,日常没什么亲戚能走动,看到他们又回来可高兴,晚饭整治得异常丰盛。不过红姑还是躲在房里吃。
饭后珍卿去看望红姑,跟她说明天找西医来给她瞧病。红姑差不多刚刚吃完饭,餐盘珍卿叫胖妈给她收拾。
红姑这一顿依然吃得不少。珍卿看她仿似槁木死灰,一天天地了无生意,有时候也让人无言以对。珍卿跟红姑没有共同生活过,谈不上多么深的感情基础,所以不会违心地过度关心她。但是看红姑身心状态这么糟,又不自觉地对她心生同情。
珍卿听启民说过,红姑在船上是最低贱的存在,是个人都能踩踏她欺侮她,但红姑这一路并未显出多少怨恨,甚至提也不提那些人。这让珍卿对红姑观感尚好,觉得她戾气似乎没那么重。
红姑这一路上裹得极严实,在火车上也一点不松懈,似乎不想任何外人注意到她,珍卿便一派平常地问她:“姑姑在江平住过多久?”
珍卿对红姑虽然不够热情亲近,但物质方面尽她所能地善待红姑,杜姑姑精神体魄皆萎靡,但心也是肉长的,经过这两日的相处,红姑倒愿意跟珍卿说几句话,她静默地思考片刻,低哑的声音显得气弱:“从不满十七岁,一直到三十岁,从三十二岁到三十四,你是教会学校高材生,算算几多年头?”
红姑的乡音全都改变了,就是对着珍卿这”老乡“说话,红姑还是一直说江南的软调调。听说江平历代都是风月界楷模,各地同业者都以模仿江平为荣耀,连外地的同行也愿说江平话,更别说从别处拐到本地的人。
“姑姑将来病情痊愈,愿意住在南边,还是住在北边?——姑姑请放心,不管你想住哪里头,我都给你买独栋小院,雇两个佣人侍候你老人家终老。”
神情游离的杜姑姑,蓦然回头睨着珍卿,冷笑着问:“你是文明开化的新学生,也怕我这样的姑姑,会玷污杜氏的光鲜门楣?既然找到了我,何不送佛送到西,把我送回到老家去?”
珍卿看着她泛黄的浑浊双眼,觉得她不恍惚麻木的时候,她眼里闪现出惊痛和隐恨,看得人微微惊心,珍卿冷静而坦诚地说:“姑姑回去我并无意见,但你勉强回去,祖父的固执你自然了解,他一定不会叫你好过。”
自从珍卿出人头地后,杜太爷常念叨着“光宗耀祖”,还说着“祖宗积德,照应子孙”。杜太爷现在所拥有的体面尊严,他会像爱惜性命一样爱惜着。别看杜太爷不着调,他心里也有不能越的线。
话题中涉及杜太爷,红姑陡然地面色赤红。她的状态怪诞而又突兀,像被点燃斗志的喋血战士,恨意森森地惨然冷笑:“我还怕他什么,大不了同归于尽!”
珍卿也无意劝解红姑什么,带她回杜家庄着实太难,她回去必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给平静的杜家庄引发新矛盾。珍卿确实没办法信口许诺,一面也觉得红姑未必有这个勇气。她觉得红姑身心已受巨创,没必要再回去自找麻烦。当然,她并不赞同杜太爷和族人的封建思想。可是就算做到大总统的份儿上,也不能世事尽如人意,必须要看清现实适当妥协。
红姑的内病外伤需要马上治疗,她接坏的腿大约要动外科手术,珍卿觉得还是应当去海宁做这个手术。然而嘴上挺厉害的红姑,说她不想被西医看个光净,她晓得江平一个极好的正骨医生,绰号就叫“正骨张”,请那位老先生来给她看就好了。但红姑身体还是太弱,最好养些时日再正骨。
珍卿对红姑观察得差不多,给北边的杜教授发电报,简单说偶然找到姑姑了,请他若无极端要紧之事,务必要来江州一趟。
珍卿把这事也告诉红姑,她的反应倒很平淡,问她离家出走后,这一家子人后来的事情。珍卿捡着能讲的说说。
三哥来江平后每天收发不少电报。有一天从外面回来,说偶遇经营古董字画的葛继英先生,热情地送给三哥和珍卿一幅画。
珍卿看三哥拆开画的包装纸,这是一个中幅的西洋油画,画面的构图并不复杂:在一个大约是祭坛或宫殿的地方,画面的上方有年轻的一男一女。男性头戴月桂树枝编的冠子,女人头戴包巾身穿长裙。这两个人都在搭弓射箭,他们脚底下倒伏着一些中箭的青年男女。
三哥将这幅画摆在桌上方便观看,他仔细地端详一会儿,看着若有所思的珍卿说:
“与赫拉成为正式夫妇后,宙斯又跟堂姐勒托相好,怀孕的勒托将要生产,恨妒的赫拉让她在陆地、海洋都无处容身,神祇们惧怕赫拉的权势,拒绝给勒托提供庇护。后来,勒托生出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姐弟,这两个拥有天赋的神祗,开始肆意报复拒绝收留他们母亲,或者侮辱过他们母亲的人。”
珍卿看画中中箭倒地的青年男女,接着三哥的话说道:
“安菲翁的妻子尼俄柏,说勒托是宙斯遗弃的女人,连生产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只生育一儿一女而已,还说她不配拥有世人的祭祀。尼俄柏夸耀她的财富容貌,夸耀自己育有七儿七女,子女数量上就比勒托强得多,自然也比勒托幸福得多。人们应该敬奉她而非勒托。
“勒托对尼俄柏的侮辱很愤怒,叫他的儿女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去杀死尼俄柏的七儿七女。唉,他们的神祇像暴虐肆欲的奴隶主,反而不像是神仙。”
三哥拉着珍卿坐在窗边,最东面的厢房是红姑的屋子,三哥倒了两杯水给珍卿一杯。明晃晃的太阳迎着人照,三哥拿着胳膊挡一下说:
“勒托和他的儿女,他们是愤怒、屈辱和仇恨的化身,并不代表正义一方。在勒托窘迫得无处生产时,她无能力和精力去为自己复仇,给人的印象是命运悲惨的柔弱女性,可是当他们母子喘息过来,却报复起无法反抗的弱势者,高高在上的赫拉他们却不去报复他……
“小妹,神性说白了就是人性,非常卑劣丑陋的人性。小妹,我不是讲红姑一定有什么祸心,可她在泥淖里打滚太久,她的精神很不稳定,也许,天使和魔鬼正在她心里斗争,若有一个时候,魔鬼战胜了天使,我担心会有什么事。”
珍卿看三哥脸上沁的汗,拿帕子温柔替他擦拭,三哥顺势握着她的手,闻着三哥身上的汗气,把头靠到他的手上:“三哥,其实我也很矛盾,感情上我没有对红姑太投入,可是我祖父我爸爸对红姑有责任,他们不好生担负责任,只好我来负责嘛。
“三哥,等红姑治好腿伤,把住处佣人给她安排好,以后定时给她寄生活费就好。其实我也没必要再见她。”
陆三哥幽幽一叹。他自己何尝不矛盾?小妹这位离散多年的姑姑,从查得到的她的经历看,她基本没有什么劣迹,完全是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小妹与她相认以后,她的表现大多是恍惚呆滞,偶尔表现出仇恨怨愤,也只是口头上发发狠。小妹对这样的姑姑,表现出该有的同情心,是源于她善良的本性,这不正是他信任她爱恋她的缘故之一吗?可是鉴于红姑精神紊乱,他不欲小妹与她多打交道。想一想还是要尽快安排好一切,尽早带着小妹赶回海宁。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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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世间福祸之转换
杜教授在北边接到珍卿的电报, 赶忙请假动身直接南下江平。
他在火车上拿着一张照片看,是他少年时与母妹影的合照。他们的娘景氏是个柔弱又顽强的妇人,可一个人身上承受得太多, 终局就变成一个苦命的女人。照完这张合照没有多久,娘就开始卧床不起, 最后干脆病死了。
杜教授摸摸照片上的少女, 红珠小时候很是天真明媚, 虽然杜太爷作为父亲很失职, 但红珠算是无忧无虑地长大。现在却不知变化成什么模样——原来她还活着, 他以为妹妹早跟娘在一起了。
五年前他回国后在平京执教,珍卿他三表叔写信提到过红珠,说东桥镇的商贩在江平看见过红珠, 可红珠对珍卿他祖父恨意太深,对那同乡的糖贩子撂下狠话,她宁愿当个千人骑的xx, 宁愿当个人人作贱的小老婆, 也不愿意给珍卿她祖父当闺女, 更不愿意他死后给他焚纸上香,还把好心帮忙的同镇糖贩子轰赶走。后来红珠跟一个盐商走了。以后珍卿她祖父大约不想找她了。
杜教授得知妹妹的下落, 重重托情寻找妹妹许久, 才晓得红珠那盐商丈夫一死,大婆跟儿子把她打个半死, 叫她瘸着腿在街上要饭, 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她, 杜教授获得的调查结果是, 当地不只一个人曾经看见, 红珠掉进河里以后再没爬起来。
杜教授虽然活得痴痴惘惘, 没有尽早履行兄长的职责。但毕竟对妹妹很有感情,每每想起此事就痛苦自责,既不能面对自己,也不能面对亡母,他鲜少跟他人提起这件事。那一时期他与谢董事长新婚,偏偏老婆怀两个孩子都未生下来,他自己心烦意乱,就没想过再给老婆多添烦扰。没想与妹妹竟不是天人永隔。
红珠饱经江湖风霜,想来必是性情大变,人虽然找到了,但今后如何安置还是得与老婆商量。杜教授思来想去在海宁下车,到谢公馆握着妻子的手说:“谢公馆的举动叫人关注。如果我们行事不慎,恐怕又要致你名声受累。”谢董事长宽慰丈夫:“既非母亲、女儿,又非妻子的女人,一定是一个糟糕社会的产物,并不是个人本身的原罪。我相信浩云办事是周全的。”
如是杜教授继续动身南下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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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姑在江平又休养一阵子,眼见珍卿开学日子越来越近,给红姑正骨的手术开始提上日程。红姑还是不愿意接受西医治疗,坚持用一名叫“正骨张”的本地大夫。
红姑这腿伤已耽误四五年,珍卿倒不是信不过传统正骨术,只是觉得应该更加谨慎。
阿成打听过那位正骨张,此人先后娶过两个老婆,原配老婆生了个病歪歪的儿子,一辈子没出来做过事,这儿子又给正骨张生了个病秧秧的孙子。后一个老婆生了一个闺女,后老伴和女儿倒是身体倍儿棒,就是女儿守寡后一直住在娘家,还有一对外孙外孙跟女,这么一大家子全指着正骨张养活。
本地人对“正骨张”的评价两极分化。此人的正骨手艺是有口皆碑,没有异议,但他给人看病却只认钱不讲情,在坊间没落下好议论也是真的。徐家老太太也说正骨张手艺不错,她说徐家人一有骨伤一律找他,就是上个月徐老太太闹腰疼,就叫正骨张来过几趟。三哥也见过“正骨张”的手段,叫珍卿顺应红姑心意就好。
给红姑断骨重接的那一天,珍卿和三哥一起在外头等。那正骨张先熬了汤药给红姑喝,喝完汤药治疗过程就开始。房间里的细小动静听不清,后来听见一声女人的惨叫,把人吓了一跳,然后就是细细碎碎的shēn吟。
当正骨张镇定稳当地走出,他的短布衫汗得透透湿。他取了纸笔写好药方,交代家属内服药到他那捡药自煎,外敷药每三天他亲自过来换。
两下里钱款交付清楚,之前看着很寡言的正骨张,好奇地问珍卿:“小姐是红姑的侄女?”珍卿笑着答他“无可奉告。”
珍卿看正骨张的神态,觉得他似乎红姑是旧相识。
这红姑说起来也是自相矛盾,来江平的时候头脸围得严实,住进徐家躲进房间就不出门,生怕别人认出来她。却找个认识的正骨大夫,看样子还晓得她的底细,红姑这时似乎又不怕人认出她来。
这种没法堂而皇之告诉人的感觉,对红姑和珍卿来说都是鲜明的。
就算在文明开化的后世,一个家里有女性亲戚做了性工作者,谈起来也是没有脸面的事,何况是新旧交替、群魔乱舞的民国。就算珍卿本身不太在意,杜太爷和杜教授还是土著啊,他们的周围很多人都是在旧礼教熏陶下长大的。
断骨重新接好之后,红姑的脸霜白霜白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后来她还发起高烧一直昏睡。叫正骨张过来瞧一瞧,这人倒是一点不慌张,给红姑配三付药喝了两天,红姑发烧症状总算下去了,不过倒比从前更加黄瘦,苦相得像一片黄纸。
珍卿也说不上多心疼,就是很奇怪:“姑姑何必这么着急正骨?大夫说你失于保养,血气不营,该养些时日再动手术。这么仓促落下后遗症怎么办?
红姑卡白的嘴唇嚅动着,虚弱恍惚地冲珍卿笑着:“囡囡还不明白,把一个人上下捶个稀巴烂,不是把人放到干净的大房子,把他装巴装巴就好了,我这一阵子心乱得很,实在无法可想。身子骨受一场罪,像在热火地狱地滚一遭,心里倒好像平静了。”
珍卿点点头不评价,告诉她:“我还有一个多礼拜开学,姑姑,你想好住在哪里吗?宅子佣人一办停当,我们马上要赶回海宁。”
红姑以一种奇异的神情,打理她血缘上的侄女。这小姑娘看似世故又愿意讲感情,讲着感情有时候又不远不近,这小囡囡的做派她竟看不懂。红姑不答反问:“囡囡,正骨张认得我,又认得这处宅子,他要是嘴上不把好门,会让你跟你未婚夫名誉受损,你想过这一节吗?”
珍卿想一想坦诚地说:“既然认下你这个姑姑,名誉受损是早晚的事,你找了熟人来此治病,不过是早点捅破窗户纸。姑姑,时代不一样了,名誉有瑕,做官的未必会丢官,做生意的未必会蚀本。保守的乡村我不敢保证,但是在文明开化的大城市里,有个沦落红尘的姑姑,一个姑娘未必就嫁不出去。“
红姑又奇异地审视珍卿,然后阖上眼静静地呼吸。她脸上的笑意像是模糊的萎花:-
“囡囡,也不妨告诉你。我正当红时想过上岸,看正骨张这个人能做不响,以为可堪托负,不料他其实外头热里边冷,不响地娶了点心铺子的小姐,叫我成了大大的笑柄。虽然他娶了良家妇女,我偏偏勾得他常来往,还故意叫他娘子晓得,他那原配娘子是生生气死的。后来我落魄了,腿断了想叫他医一医,他只管发狠不理我。如今是只认得钱了……放心吧,囡囡,他有一家子人要养活,眼里心里只有挣钱,不干己事不开口,他不会乱讲的。”
珍卿笑笑说“不打紧”,红姑喝过药珍卿正准备告辞,红姑突然问她:“有我这样的姑姑,你未婚夫当真不吃心?”
珍卿回头看话格外多的红姑,她恍惚的神情凝实了一少,一向麻木的神情竟然显出一点冷峻:
“囡囡,我见的男人太多了,军官、商人、西洋大夫、教书先生,相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心掏给你,冷不丁有一句话不顺心,‘婊子’‘贱货’‘窝心脚’说来就来。哼,下九流就是下九流,biǎo子就是biǎo子。傻囡囡,有我这么一个姑姑,男人不会高看你的。”
红姑在外面漂泊受苦多年,见足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晓得世人都愿意攀高附贵亲热的,也愿意踩低欺贱揉穷的。清白高贵的世家子弟,哪愿意在下九流里头走亲戚?红姑看到侄女的未婚夫对她客气却疏远的态度,自以为看通了他的心思。对于无亲无故的生人,她并没有那么多的恨,只是难免感受有点复杂。
红姑感受着外面的花香鸟鸣,还有贴着肌肤的新鲜炎气,心里好像确实有朝气了,她又告诉珍卿:“二十二年前,我从禹州乘船南下,路过徽州时有个叫昌意的小城,城好水好,比江平也不差。囡囡,我去徽州的昌意养老,一个小院就足够了。”
珍卿说他们马上就办,时间如果来不及的话,会托徐老太太照应一下她,待她伤腿养好之后,会派人直接送她去昌意定居。
陆三哥去电报局发报,珍卿在街上闲走散心,就遇见一件特别奇妙的事:有个摆摊卖粘蚊板耗子药的人,被一队叫花子吹鼓手团团围住,不停吹奏着特别喜庆的音乐。吹一阵终于停下来,旁边一对抱孩子的两口子,喜气盈盈地上前对摊主跪拜。隐约听见他们说“救命之恩”。
珍卿以为那摊主见义勇为啥,听旁边知情的看客一解释,才发现内情如此叫人喷饭。
原来刚才跪拜的夫妻中的妻子,前日在这个摊主那买了耗子药,回家把饭菜拌上耗子药,想整治家里闹翻天的耗子。
没曾想还没把耗子引过来,他们一岁多的儿子,趴在地上把那碗下药的饭吃进去不少。这可把一家子吓得魂飞魄散,结果折腾半天小家伙啥事没有,听着左近邻居一说,才晓得这个摊主专卖假冒伪劣药品,被坑的人背地骂得这摊主要绝户。
这俩夫妻由假药转祸为福,这一下可是激动坏了。花了两天功夫找到这专卖假药的摊主,找了一大伙叫花子吹鼓手,当街侍候摊主听了一场堂会——这是时下较为流行的捧场道贺方式。这两口子做事真是想得周全,除了这一大班叫花子吹鼓手,他们还在摊子的粘文板、老鼠夹、耗子药边上,敬送了两张大青布的幌子,左边写的是“妙手回春”,右边写的是“药到病除”。
珍卿见那摊主臊眉耷眼的,袖着手听那两口子感谢不已,似是不知该不该当好话听,登时“哈哈哈”笑疯了,看客们也是拍手大乐得多。
作者有话说:
西药真的是太坑了,吃了西药感觉脑袋不是自己的,肠胃不是自己的,胳膊腿好像也不是自己的,感觉身体被外星人夺舍,灵魂飘荡在外太空,巨坑的西药!…………………………&……感谢在2022-03-12 23:13:26~2022-03-13 23:3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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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珍卿顾自在街上看了会热闹, 既得乐子又受了启发。老子他老人家说,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真是蕴藏着大道理。原来世间的因缘际会、福祸是非,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珍卿看完了热闹, 去电报局发现三哥不在。正帮三哥发电报的阿成告诉珍卿, 元礼和娇娇两个人也快开学, 他们之前在二姐夫的老家甬安, 这天他们坐的回海宁的车正好经停江平, 三哥接到电报去火车站看一下。
珍卿听言也想去火车站找找三哥,她很久没见娇娇和元礼了,也迫切想跟三哥交流刚才遇到的趣事。珍卿到月台上找人的时候, 恍惚在人群在见到一个熟人,他似乎上到火车里去了。
在火车站没有找到陆三哥,人来人往的也不大安全, 珍卿跟着保镖们先回到徐家院子。
刚才在火车站月台上面, 仿佛看到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胖妈在院子里晾着衣裳, 珍卿跟红姑坐在树阴下喝水果,珍卿找出从前的速写本。今年上半年的时候, 她写《摩登时代》第二部 小说, 回忆作为主角的鬼手青兄弟的面貌,曾经凭记忆画过数张他们的肖像。
珍卿狐疑地按着脑袋, 以她对人脸的记忆能力, 不至于个把人也认不出来, 而且鬼手青兄弟的身形体态面貌, 较寻常瘦弱男子是有区别的。在火车站看到的人很像是鬼手青兄弟中的哥哥阿青。
鬼手青兄弟是被聂梅先赎买走的, 阿青现身在此准是干着要命的勾当!虽说未见得跟他们有干系, 但珍卿还是忍不住提着心。三哥怎么还没回来呢?
感受着热气浸夫的真实感,红姑在体会着她的新生。她留意到珍卿神情有点凝重,一直拿着她的画本子看,微微侧头看向她的画本子,她诧异地蹙起稀疏的眉毛,扯扯珍卿指画上人:“小囡,你认得这画上的人?”
珍卿听她的语气有异,立刻福至心灵:“姑姑也认得他?”红姑动一动靠在藤椅上的上半身,接过速写本细看一番,很确定地说她认得这个人。红姑便回忆她还在花船时的一件事:
“这人听人叫他‘天河’,跟的老板姓马,马老板包了船上的花娘喜眉,可他又不喜欢喜眉侍候。这个天河跟马老板不定时辰地出出进进,不晓得整天在忙呼什么,有时还叫喜眉出来,他们两人在船里不知谈……谈甚事体。”
红姑虽然漫无心绪不多想事,也听喜眉不止一次骂那叫“天河”的是兔儿爷,说那马老板包下她就是为做幌子的。
红姑说的这个叫“天河”的文弱男子,跟鬼手青兄弟中的阿禾很接近。珍卿嗅到非常不寻常的味道。若说在江平火车站看到阿青,还不一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可他们在古水镇时,阿禾也碰巧出现在古水,世上有这么多巧合的事吗?
珍卿赶紧追问红姑:“姑姑,这马老板跟天河在船上,有没有提到什么人,或者讲他们去哪里,做下过什么事?”
红姑细心地回忆着,最后摇摇头说:“他们神神叨叨的,讲话好像总留神怕别人听,在舱房声调蛮小的,我没听过他们讲事体。熬,对了,就是找孟少爷买笋那回下大雨,我在做炊的小船上剥笋,从他们窗子里听见马老板讲一句:这姓孟的先不惊动,免得打草惊蛇,放过了三公子这条大鱼。”
珍卿听得陡然一个激灵,孟震远先生研究共产主义,少不得会有一些要命把柄,而他们又说起“三公子是大鱼”。事情非常不对劲儿。
珍卿有非常不妙的预感,这帮人大约已盯上孟震远先生,在“通匪”一事上孟先生说不上清白。三哥说经他提醒后孟先生处理了敏感物什,但他既然多年研究这些东西,保不齐有什么疏漏之处,而且特务有专门的审讯手法,还有三哥跟他交往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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