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这时候交通又不发达,办一桩老人丧事,远方的亲戚都住在丧家,由丧家主人管吃管住,直到丧事办完为止。
依常理推测,吴太爷的丧事,办起来会很麻烦。
但按照另一种常理,后妈家的生意这么大,他们也不该为了丧事,一直在晋州延宕啊。
他们何时能够归来,还真是不大好说啊。
正帮珍卿洗澡的胖妈,关注点由吴家的丧事,转移到珍卿的身材上。
胖妈很纳闷地问:“五小姐,你都十七了,你看你这一副身子,骷髅架子上搭了一张油皮,放到锅里炖排骨,都炖不出油花来。”
这个比喻,让珍卿颇感无语:敢情你还想吃人是咋滴?!
但她面上很和气地解释道:“我不是害了一场大病嘛,补补就好了嘛。再说,我哪儿十七啦,十六岁生日还没过嘞。”
胖妈“嘁”了一声,翻着白眼很笃定地说:
“你在你妈肚子里,那不算一年?!翻个年就再加一岁。你就是腊月三十生的,到第二年正月初一,那也是两岁——说你十七岁,一点儿错没有……”
珍卿来不及反驳,就忽然惨叫一声,她很恼火地质问胖妈:“你拧我干什么?!”
这胖妈一点不在意她生气,还嬉皮笑脸地跟珍卿说:“把你皮儿拧松了,就能快点长肉。长点肉才好看。”
这胖妈说着话,她还不停地拧珍卿的肉。
把珍卿拧得吱哇乱叫,她连忙从浴缸里爬出来,挡开了胖妈肥胖的魔爪,还拿脚踢她的肚子,威胁道:
“你再敢掐我,我就给你踹个大马趴,我跟我三哥说,你一个老妈子,竟然敢虐待我这个小姐。”
这个胖妈唉声叹气,连忙摆手认怂,说:
“五小姐,你别跟三少爷乱说,我不掐你还不行吗?我还不是为你好!真是不识好人心……”
珍卿心里一万句mmp,我信你个狗扯羊腿哟。
容嬷嬷把紫薇拧得吱哇乱叫,敢情也是为让她多长点肉?
她按着紫薇给她扎针,莫非是为了给她通经活络?
珍卿觉得,这胖妈跟老家的罗妈,有那么一点儿相像——挺有想法,挺有个性,挺烦人的!
但是幸好她比罗妈强,这说不拧她就不拧她了。
这会儿,胖妈又给她洗头发,一边问珍卿在老家的事,反正就东打听西打听,好像对她在老家的生活,蛮感兴趣的。
珍卿算是明白了,这胖妈看起来憨傻,其实是个憨面奸,是个有心眼儿的人。
珍卿含含糊糊地应付她。
到了第二天,珍卿的补习先生,如约来到谢公馆。
然后,她就开始了一对一的家教补习生涯。
补习功课的场所,就在珍卿的房间。
这位补习老师性别为男,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他是海宁大学外国语系的高材生,据说他会三种外语呢。
柯先生名叫柯竞择,长得圆头圆脸,戴一副大大的玳瑁框眼镜。
他人看起来温温吞吞,但眼晴里却很有精神。
柯先生作完自我介绍,没有立刻开始教德语,而是先讲学习普通话之必要:
“中国早就推行官话,但通行的有南方官话、北方官话,还有京城官话。
“会南方官话的,不一定听懂北方官话,会北方官话的,未必听懂南方官话。天南地北的人凑一处,总有鸡同鸭讲的尴尬,沟通实在太难啦。
“前清末年,学者祝温曾向末帝建议,把京城官话,改造成各省通行之普通国语……但是国家动乱,条件有限,推行的效果总不如意。”
“还是海宁的中华公学首倡,无论师生,在校内一律使用普通话。
“中华公学的教育家孙补之先生说,要救中华,先要联合中华广大的人心,欲联合人心,必要先能交心,若要交心,则非得统一中华的语言……”
柯先生讲话很有韵律,而且详略得当,是用真情实感在讲,珍珍卿就听得入神。
讲到末尾,柯先生用带着期望的声音说:“学好普通发(fà),走遍天下都不怕……”
珍卿听他说话,有很重的南方口音,斗胆问了他一下:“柯先生,您是哪里人士?”
这柯先生就有点腼腆地说:“我是楚州人……”
珍卿恍然地点头,就是那个n、r、l分不清,平翘舌不会分,据说f、h也说不清——的那个省。
珍卿默默地想,跟他学说“普通发”,确定不会把她带沟里吗?
幸好,柯先生跟珍卿说,学习普通话,就在平时说话中学,不用刻意地教。
他对珍卿的教学重点,还是放在学习德语和和补习其他科目。
这会儿柯先生跟珍卿说,杜爸拿着她在启明的成绩单,找了他德国教会的朋友,把她推荐到德国教会学校念书。
凭她在启明学校的成绩,就可以直接上学校的预科,不用考试。
珍卿请教柯先生:“什么是预科?”
柯先生就给她解释:
所谓预科,就是为正科做准备的学习阶段。
民国虽有规定的学制,但各地的教学质量不同,同一学习阶段的毕业生,学业水平可能相差很远。
而且在基础教育阶段,有人念中国人办的学校,有人念洋人办的学校,还有人接受的,是家庭教育或者私塾教育。
一所高等学校招收学生,难免收到水平参差不齐的学生。
如果都一股脑进入正科,结果就是先生不好教、学生不好学。
让水平低的学生,先进预科班学习,把比较弱的学科补习起来,然后通过预科班的考试。
以后再上正科,就可以跟上学习进度了。
现在,还有很多人考上大学预科,在预科班学习语言和其他学科,一上完预科,就直接跑到国外留学的。
珍卿听得直点头,预科在作用上,有一丢丢像后世的衔接班。
大致讲了啥是预科,柯先生就给珍卿,弄了不同学科的小试卷做。
做完以后,柯先生给她的试卷判分。判完分还跟她聊天,更进一步了解她各个学科的程度。
了解情况之后,柯先生跟珍卿说:
“我看你其余学科尚好,但数学、地理、化学,学的程度不够,除了主要补习德语,这三个学科,后面也要补一补。”
一上午做了这些事,就到了午饭时间了。
中午的餐桌上,只有珍卿一个人吃饭——她那位四姐姐,还是窝在三楼没下来,午饭还是端上去吃。
吃饭的时候,秦管家跟珍卿说,她的用人黎大田,已经从医院接回来,身体还有点虚,就安排在后面的平房里面养着。
珍卿跟秦管家纠正:“大田叔,是我们家的管家。”不能拿他当一般用人待。
秦管家就笑笑,跟珍卿说:“五小姐别怪,是我弄错了。”
珍卿吃完饭后,溜达着去后面平房里,看看大田叔。
他恢复得还行,但还需要把肠胃养一养,再回睢县老家。
大田叔特别不好意思,这一回丢了这么大人,给大家都添了不少麻烦,他自觉没脸见人。
珍卿见他自责难受,已经是无地自容,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叫他安心养病。
她这个孙女离开了睢县,杜太爷以后就指望他们照顾了。
柯先生中午没离开,他也在谢公馆吃饭。
只是把他安排在另一处吃饭,还给他备了客房,供他中午休息。
珍卿睡了个午觉,下午可就正式补课了。
柯先生说,暑假时间还比较长,其他功课先不着急,要先多花点时间补习德语。
…………
作者有话说:
当当当当,今天还有一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对作者来说,今天算是特别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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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学德语和留声机
上回说到, 这天下午正式开始上课,柯先生说,先给珍卿重点补习德语, 其他功课可以先放一放。
他说德国教会学校里,不少教职人员都是德国人, 而且相当一部分课程, 都是用德文教科书, 上课也用德语教学的。
珍卿想补就补吧, 她两辈子加起来, 上了二三十年的学,学德语也不怕个啥。
柯先生先教她德语入门,按惯例先从字母表学起。
一学之下珍卿就发现, 原来德语字母表有三十个字母,而前面二十六个字母,跟英语字母表是一毛一样的。
有的字母发音跟英语也很像, 但大部分字母, 发音还是有区别的。
对珍卿来说, 字母R、Y和,发音最难学。
R难学, 是因为它是一个舌音, 中国人学外语最怕舌头上的颤音。
最让珍卿费解的,是字母y的发音, 一个字母竟然发四个音节的读音——读音像是“乌普sei龙”。
的发音很怪, 有人管它叫呕吐音, 柯先生就帮珍卿, 一直找那个呕吐的感觉——但她找这感觉, 找得实在费劲。
学这三个字母, 她花的时间最长,幸好柯先生一直很耐心。
师生俩认识才头一天,珍卿就发现:这位柯先生看似温和,其实是很有原则的人。
他不盲目地夸奖她,但也不随意批评她、打击她,他是一种润物无声的教学风格。
晚上吃完了饭,珍卿照例在室外溜达一下,放松一下眼睛和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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