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小甘先帮她擦了,递了水,又见斧头忙的满头大汗,也忙拉他喝水:“斧头的记性倒是不错。”
斧头道:“为了十七爷,我当然得记得好好的!那药铺伙计也还夸我呢。”
此刻只等那副驱除风寒的荆防败毒散了,小甘就跟斧头挪到门口,斧头道:“我去看看竹子哥哥。”
小甘道:“你在这儿守着姑娘,我去看看吧。”
方才屠竹只顾担心薛放,无暇他顾,小甘想趁着这个时候过去打听打听,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闹得如此。
屋内,杨仪做完了那些,又擦擦脸上的汗,本要挪到桌子边上坐会儿。
刚一动,突然身上一紧。
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薛放的手竟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袍子一角,杨仪略犹豫,顺势在床边坐了。
可这一坐,她想起了一件事,问斧头:“什么时辰了?”
斧头道:“快到辰时了。”
杨仪忙吩咐:“你快去找个可靠的人,帮我回杨家找二爷,叫他去太医院给我告个假……”
斧头也跳起来:“差点忘了这要紧事,我这就去。”
豆子左右看看,这才跑了进来,在杨仪的腿边儿趴下了。
那边,小甘找到正熬药的屠竹,悄悄地问他是怎么回事。
屠竹就把昨儿薛放回来,要提亲,老侯爷不答应,父子两个竟起了冲突,以及薛放不小心,老侯爷呕血昏迷等事情告诉了。
屠竹小声道:“连着两个大夫,一个说是伤到了肺腑,另一个说是之前的病症惹的,我可信不过他们……只是因为天色太晚了,不好再惊动仪姑娘。”
“十七爷又是怎么病倒了?”
“老侯爷生死不知的,十七爷当然挂心,又担心是自己把他伤出个好歹来,大概揪心……还有跟仪姑娘的事,我们一个没留神,他竟淋了雨……”
两个人对着炉子,小甘道:“我就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对了,侯爷看中的是谁?”
屠竹含糊道:“侯爷没看中谁,原本只是跟着十七爷的心思猜,不料猜错了而已。”
小甘呆了会儿,问屠竹:“你说以后可怎么办?”
屠竹道:“十七爷都跟侯爷闹翻了,他指定不会听侯爷的。”
小甘道:“可是家长不同意,他可不能私定终身。”
两个人看着通红的炉火,都犯了愁。
杨仪在床边守了薛放一会儿,低头看着他昏睡中的脸庞,这样趴着的样子,让他的脸看来一点儿锐色都没有,反而透出几分无辜的天真。
杨仪时不时给他擦擦汗,其实很想再喂给他一杯水,可惜被他抓着衣袍,走不到桌边去。
望着他干裂的唇,也看清了上面明显的伤痕跟血渍,杨仪不由叹息了声:“以为你无所不能的,为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稀里糊涂的样儿?”说着,又去诊他的脉。
薛放的眼睫动了动。
杨仪听了脉,又轻轻去试他的额头,仍是滚热。
她不由喃喃道:“若病出个好歹来……叫我怎么办。就算是多想一想,也不该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我、不是故意的。”薛放突然出声,声音嘶哑不堪。
杨仪垂首:“醒了?”
“方才就醒了,”薛放抬眸看向她,缓声道:“还以为我是在做梦。”
杨仪起身:“你撒手,我去给你倒杯水。”
薛放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轻轻松开,她的袍子已经给他攥的褶皱。
杨仪倒了一杯水回来,薛放微微抬头,就顺着她的手喝了。
嘴唇干裂的厉害,这么一动,挣破了一点,流出血来。
正斧头跑回来说已经派了人去了,杨仪道:“有没有蜂蜜?取一些来。”
斧头又马不停蹄赶紧去找。
杨仪把杯子放下,扶着薛放的下颌打量他的唇,轻轻地替他把那点血渍擦去:“还疼吗?”
薛放道:“你在我身边就不疼。”
“我是说下面。”
薛放有点窘然:“本来不想叫你看,偏偏还是不免。真是丢人。”
“不可讳疾忌医。”
薛放的手挪了挪,抓住她的手:“是我没有用。”
杨仪一惊:“你烧糊涂了?”
薛放握着她的小手,拉到跟前,低头亲了亲:“你别不要我。”
“再说胡话我生气了。”杨仪低低喝道。
薛放把脸贴在她的手上,停了会儿,哑声道:“我昨天回来,本是跟家里说……提亲的事。”
杨仪的双眸微微睁大:“侯爷不同意?”
薛放道:“你听说了?”
“我猜也猜着了,不然你怎么会是这样。”
薛放道:“我不会听他的,哪怕离开京内我也不会听他的,可是你……”
杨仪道:“我怎么样?”
“我不想委屈了你。”
杨仪想了想:“你……说你要离开京内,那我呢?”
“我不敢说。”
“什么不敢说?”
“我不想……你被我带坏了名声。”
杨仪淡淡一笑:“我有什么名声可言?我的名声若很好,侯爷就不至于……”
薛放抬头:“那是他小人之心。”
“别这么说你的父亲。”
“他明明是个男人,见识却极浅薄。”薛放不由悻悻。
“你还说?至少别对着我这样说,理不应当。”
薛放心想:这就是心胸,扈远侯不惮跟他说杨仪的种种不是,可杨仪却不肯听他说扈远侯的是非。
“姐姐……”薛放唤了声。
杨仪垂眸,道:“你在担心什么?侯爷不同意,也不是新鲜事。可就算他不同意,也没什么。只要你……还是想要我的,那我就都听你的。”
薛放一震:“你、你说什么?”
杨仪道:“你要怎么样咱们就怎么样,在京内或者离开,都行。横竖我会跟你在一起。”
薛放情急的要爬起来,才一动,又疼得皱眉。
杨仪忙摁住他的腰:“别动。”
薛放昂头望着她,双眼闪烁,云光影动,却说不出话来。
杨仪却笑了,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既舍不得我,我也放不下你,我到哪里都能行医救人,你到哪里都能顶天立地,又不是活不了,怕什么?”
薛放从没在杨仪跟前流过泪,但是现在他有点忍不住。
死死地盯着她看了会儿,薛放抱着她的手,把脸压在上面,转开头去。
不多时,杨仪觉着有什么东西蔓延过她的手指,也许是汗,也许是……
杨仪垂眸望着侧脸向内的薛放,终于没忍住:“真是的,那样威武不饶人是你,这样小孩子气的也是你……”抬手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门口上人影一闪。
扈远侯只看了一眼,便又退到门扇旁。
杨仪跟薛放的声音都很低,扈远侯听得并不真切。
只有偶尔两句高声的,倒是听得明白。
但薛放趴着,杨仪在旁边轻声安慰,这种情态、却无法叫人不动容。
原先扈远侯是见斧头一直跑来跑去没有个消停,忍不住叫人打听。
才知道薛放刚刚醒了,只不过因为昏迷了一夜,臀上的伤势也恶化,先前盐水清洗,红了一铜盆的水。
其实昨日在巡检司被痛打一节,扈远侯是听说了的,说不心疼也是假的。
悄悄地前来,隐约听见薛放的声音,这才放心。
薛搵思来想去,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正见屠竹跟小甘两个捧着熬好的药回来,见了他忙止步行礼。
扈远侯问:“是什么药?”
屠竹道:“杨侍医叫开的荆防败毒散。”
扈远侯点头:“去吧。”
两人退后,这才又往屋内去了。
扈远侯自回了上房,艾夫人赶忙迎着问:“十七可好些了?这杨侍医到底是真能耐,还是他们夸大其词了?”
薛搵道:“我看此女行事,倒是有些章程。”
艾夫人道:“方才她来,我远远地看了眼,我看这位杨侍医,确实也不像是那些风言风语说的一样,为人倒透着几分平和稳重……很有教养。”
她看了眼扈远侯。
扈远侯却轻轻地摇头:“你既然看见了她,那难道不明白?她生得太单薄了,又病弱,岂是良配?”
艾夫人微笑道:“侯爷这是太过怜爱十七了,才事事替他想的妥当,可叫我说,这位杨侍医虽然生得单弱,但她医术高明,焉知以后不会调养起来?且她在京内有口皆碑,我想侯爷还是不要拘泥于一时。”
扈远侯疑惑:“你觉着她好?”
艾夫人停了片刻,道:“我原先说过,那位杨三姑娘虽是绝色,可惜太孩子气了,未必跟十七对脾气,倒是这位杨侍医像是能够劝得住十七的,瞧她今日的行事说话,很有分寸礼数,又大方,不是那等轻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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