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妞妞蜜
杀猪都得摆两桌,这菜炖着需要时间,这空档男人们支着桌子打牌,女人们坐炕上唠嗑。
大娘一反前几天的高姿态,拽着王翠花没话找话,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家常后,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坏水蹭蹭往外冒。
“铁根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己也知道不当讲,就不用讲了。”
地上打牌的于敬亭顺口来了句,一推牌,胡了!
大娘被憋了一脸,看王翠花跟没事儿人似的,跟别的娘们唠嗑,心里窝火,趁着于敬亭去厕所不在,大娘才抓住机会继续说。
“铁根娘,你心也是大,杀猪这么大的事儿,你家儿媳妇都不帮忙?”
“你以为谁都跟你家养的懒孩子似的,天天坐炕头嚼舌头?我家穗子有工作的。”
王翠花白了大娘一眼,就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学校又不是多忙,请会假不就回来了?啥事儿都指望老婆婆做,现在这些当媳妇的,啧啧,跟我们当年可不一样了。”
大娘巴不得挑起人家的婆媳矛盾,使劲地挑唆。
这话题,倒是迎合了炕上除了王翠花以外的几个老娘们的兴趣。
婆婆们在一起,总是少不了念叨自家儿媳妇的不好,这话题开了头就停不下来。
王翠花听了一会,觉得膈应,借口看菜,出去透风。
穗子领着姣姣回来时,大娘正口沫横飞,盘腿坐炕上比比划划,看穗子进来了,调门一下抬高了不少。
“要我说啊,这些懒媳妇就是欠揍,杀猪都不在家帮忙,要她干吗?娶回来当祖宗的哦!”
穗子眨眨眼,这是......冲着她来了?
肩膀一沉,一双大手搭在穗子肩上,于敬亭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按着大娘的说法,婆婆就该打媳妇,那你活到现在还没被我奶打死,真是生命的奇迹,哎,媳妇,你一会找六婶唠唠嗑,问问丽姐嫁过去后挨了多少次打——我瞅着她可比你懒多了,让六婶多揍她几次,说不定就好了。”
六婶是大娘的亲家,丽姐是大娘的亲闺女,大娘想指桑骂槐说穗子,被于敬亭来了个反弹,哑口无言。
穗子噗嗤乐了,他这嘴还真是.......
大娘被于敬亭怼得无话可说,屋里人都笑,大娘挂不住脸,沉着脸生闷气,气也不挪地方,毕竟,杀猪菜快好了么。
于敬亭继续玩牌,穗子本想看看厨房有没有能帮上忙的,被于敬亭按在身边坐下,美其名曰是给他当吉祥物。
其实穗子心里明白,他是觉得她怀着孕,不好操劳,这种大锅菜厨房里乱糟糟的,去了除了博个贤惠的名声,啥也没有。
给街溜子当媳妇,好处就是可以不在乎名声,于敬亭按着不让她动,其他人看了也不敢说什么,没人敢的罪于敬亭。
“给我剥个橘子。”于敬亭对穗子说,顺便吹了个牛,“我家媳妇就是忒听话了,让她干啥就干啥。”
穗子秀气地剥好橘子凑他嘴边,于敬亭吃一口就嚷嚷酸,让穗子自己吃。
冰凉的橘子,甜丝丝的,哪儿有半点酸味,穗子笑眯眯地吃,不去拆穿他的小心思,自己吃一瓣,喂他吃一瓣,坐在他边上乖巧地装吉祥物,正大光明地偷懒。
大娘看着来气。
她闺女也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在婆家的待遇跟穗子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她闺女当初怀孕时就忙里忙外,差点累流产。
凭啥陈涵穗就有这待遇?
穗子坐在于敬亭边上,于敬亭就一直胡牌,也不知道是他手气壮还是穗子带财。
坐炕上这几个女的都是离老于家近的邻居,看于敬亭连续胡牌,便有人开口打趣道:
“铁根这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旺家的媳妇,自打穗子嫁过来,你家就一直顺当,打牌都赢钱。”
这话引来附和声一片。
于敬亭这段时间在屯里的口碑真不错,接二连三的抓贼,还上了报纸,卖草药赚钱也是他提出来的。
大娘又嫉妒了,在一片和谐氛围内,非要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穗子可不就是‘旺’么,把她小姑子都‘旺’到山里去了,这要不是铁根回来的早,指不定就把姣姣给‘旺’进去了。”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鸦雀无声。
前一秒还欢乐的气氛,下一秒凝结成冰。
一片安静,就听得于敬亭手持麻将,有节奏敲桌子的声音。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第117章 白纸黑字,我赢了
于敬亭是笑呵呵说的,声音也不大,就好像平时跟人聊天那般。
麻将漫不经心有节奏地在桌上轻轻敲。
穗子扫了一眼桌子,飞快地将桌上的玻璃水杯都拿了起来,动作之快,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拿杯子时顺便扫了眼大家的牌,有人已经上听了,于敬亭面前的是一把胡乱牌。
嗯.......
那她就放心了。
“再说一遍。”于敬亭不温不火地重复。
“那个,也没啥,我就是来时听王芬芳说穗子有点犯克,嗨呀,那都是她说的,我就是那么一听,你可别当真。”
“不当真,呵......”
咔嚓。
于敬亭手里的麻将停下。
“我去你M的不当真。”
站起身,手搭在桌沿稍微一用力,木质的桌就被他掀翻。
麻将稀里哗啦撒了一地,所有人都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惊到了。
最胆小的穗子却是长舒一口气,看向被她抢救下来的几个玻璃杯,嘴角微微上扬。
这可都是家里的财产!她就知道他越安静事儿越大,果然爆发了!
“啊!”大娘吓得从炕上站起来了。
于敬亭指着她。
“下来!你让老子打几拳,你也别特么当真!”
“我是你大娘,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是天王老子也不好使!”
边上跟于敬亭一起打牌的几个人见势不好忙一左一右地拽着他,大娘吓得从炕上跳下来,哆嗦地踩上棉鞋,都顾不上提鞋跟,一路跑。
王翠花在她身后不冷不热地说道:
“铁根今儿喝多了,这孩子跟他爹一样,喝多就闹事儿。”
喝你爹了个爪!于敬亭今儿一口酒都没沾,这娘俩睁眼说瞎话呢。
大娘头都不敢回,一路跑着出门,唯恐于敬亭真追出来揍她几拳。
“草!大好的日子,怎么来了这么个晦气的玩意。”于敬亭盯着院外一路跑走的大娘。
屋里除了他自家的人,都被他吓得不轻。
“这事儿说来也怪我,大娘家的草药都不合格,我打算给她退回去呢,她有点气冲我来,也正常。”穗子开口了。
王翠花疑惑地看着她。
“啥时候不合格——啊。”明白了。
大娘原本已经把草药扔老于家仓库了,就想着让药厂下次来收时,让于敬亭一起卖了。
药厂现在还没人来,穗子说不行,那就是单方面卡人了。
屋里屋外帮忙的邻居们都听到声音了,窗户外,门口,围满了围观的人。
交头接耳间,已经明白这是于敬亭跟大娘起了争执,于敬亭还掀桌子了。
村里自有一套默许的公序良俗体系,长辈做事再出格,晚辈先上手,也是不占理的。
于敬亭从不屑跟人解释,但穗子却不想留一点话柄给别人。
“我家敬亭脾气是火爆了点,可亏待身边人的事儿我们从来不做,药厂既然信任他,让他负责验货,那这种不合格的,我们就不能要,要不下次谁还找‘咱们’?”
这个咱们俩字,她咬得比较重,也很微妙。
围观人里有脑子活络的,马上反应过来了。
“对,穗子说的太对了。就得严点,可不能放这些坏心眼嫉妒别人日子好的人进来,她要是在药草里动手脚,咱们以后岂不是没了财路?”有人喊了句。
那些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的,听到没财路,马上站了队。
“对,没错!”
“我早就看出她是不怀好意,当初铁根爹不在,她家一捧苞米茬子都没给翠花娘几个,现在看人家过日子好了,又跑过来闹腾,什么东西啊!”
穗子安抚地看向于敬亭,见他眼里怒意未消,知道他还在心疼自己被人骂扫把星的事儿。
现在舆论已经被穗子两句话把握在手里了,见众人都在骂大娘,穗子把姣姣叫进来。
“姣姣,去,送一碗杀猪菜给大娘。”
“嫂子?!”姣姣目瞪口呆。
都闹成这样了,还敢送?!
“做长辈的丢了身份,我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只是她敢送,那些人敢不敢吃,就另说了。
穗子的做法迎来赞许一片,她这哪里是送菜,这是打大娘巴掌呢。
桌子被重新摆好,麻将撤下,新鲜的杀猪菜端了上来,满屋香气,宾客皆欢。
没有人关心大娘这会是什么心情,是非对错,公道自在人心。
于敬亭把穗子拽到没人的西屋,门一关,手贴在她锁骨上方,勾着嘴角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