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芋孚
裴镇屋里。
见是她来,裴镇放松腰背,掀眸看着她。他点一点,朝一边的凳子示意,“先坐。”
越姜没坐,她看一看他,把手中的精致小盒递出去:“越姜才知今日是裴侯生辰,小小薄礼,望裴侯笑纳。”
裴镇目光一滑,多凝了她几分。
先看了眼她手上放的盒子,接着又来看她,她的双眸安静内敛,但因为迟来又有些歉疚,蜿蜒连绵,远山薄雾似的目光。
看过一会儿了,他这才一点不着急的伸手过来接她手中的东西。
他在她眼前直接把盒子打开了。
小小一只玉葫芦躺在盒子内的黄色绸布中,通体嫩绿,触之仿若还有手温,像是被人刚刚放进去似的。
裴镇摩挲了下这小小的物件,渐渐地,收拢于掌心。
他笑一笑,目光再次落于她身上,颔首,“倒是精巧,正合适把玩。”
不似不满的模样,越姜松一口气。
贺礼已经送出去,她不好多待,矮身一礼便退出了他的屋子。
裴镇单手背于身后,瞥着她往外走的背影瞧。
直到她进了楼里了,他这回也没收回目光。抬手,把她给的那小小玉葫芦悬于眼前,他盯着看了一阵。
忽然,弯唇笑了笑,把这小葫芦松松捏在手心里。
……
心情不错,裴镇来了兴致,用过朝食后领上一批人打马往别院北边的山林去。
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正值秋日,是猎物肥硕,狩猎的好时候。
裴镇打头行于最前,左霆次之,孙颌缀于最后。
原本孙颌是不想来的,他一文臣凑什么打猎的热闹?可后来看左霆他们都来,甚至连尹碣也来,他最终便也跟着过来了。
不过才到了山里他就后悔了,他这弱胳膊弱腿的真不该凑热闹。
扶着一边的树干呼哧呼哧直喘气,脸走得通红。
见他如此,裴镇冲左霆示意一下,叫他留几个人手在这里陪着他,便继续带着人往里去。
孙颌实在是走不动了,他摇手扇风毫无形象的坐于树根底下,继续喘气。
歇了好一会儿,终于歇够了,他整一把身上不知何时变得凌乱的袖子,站起来往来路看。接着又往主公刚刚离去的方向看一看,忖着——他到底是回去歇着呢,还是留在这等呢?
想了想,还是等着。
他一屁股又坐了下去,还抬手招呼一边的大二几个,“也坐着歇歇罢,别干站着了。”
大二哦一声,往周边找了处石头蹲下。
但干巴巴蹲着实在是过于无趣,手上发痒,忍不住往旁边揪了根草根咬在嘴里嚼吧。嚼完了,又接着没滋没味的等。
他其实更想去狩猎来着……结果被左中郎留下来守人了。
唉——长长叹气,大二心里不得劲,埋头活动着手指了无生趣的戳蚂蚁。
几只蚂蚁被他戳得手脚分离、身首异处,在他无聊至极甚至都想找蚂蚁洞的时候,忽然,听到林中传来惊动。
耳朵支愣的高高,他一个翻身猛然站起,紧紧盯着声音来处瞧。紧接着又是一阵笑闹声,随即视线中出现了人影。
他咧了咧嘴,冲孙颌大笑:“先生,主公他们回来了!”
孙颌也听见了,拍拍衣服起身,他往前走迎上去。
待走近了,见左霆身后整整拖着两条鹿,他摸须大慰:“今日倒是有口福了,竟是猎着了鹿。”
左霆嘴巴弯大,笑道:“可不是!这东西浑身是宝,鹿肉鹿角鹿茸鹿血,没一样是不好的!”
尤其鹿茸和鹿血,那可是大补之物!
孙颌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左霆才讲到鹿茸鹿血时,他就顿住了。
心想,等会儿这东西可千万别吃多了。
尤其……是他们主公。
吃多了身体里的火气可憋不住。
孙颌暗暗瞧一眼自家主公,心想主公猎鹿……也不知道是不是暗中深藏着一层意思。
这倒真的是他多想了,裴镇猎鹿,只是因为他恰好碰到了鹿。
他听到动静时这一公一母两条成年鹿正低头觅食,当时他便挽弓搭箭,没有任何犹豫的射了过去。
一箭封喉,顷刻毙命,没给它们任何逃脱的时间。
别院里用不着太多肉,所以在猎了这两条大东西后,又只猎了些山鸡山兔,他便领着人返程归来了。
此时看见孙颌眼中意思,他眯了下眼。
哂笑一声,孙公以为,他需要这些东西?
暗嗤一下,虚瞥他一眼,“这些都是好东西,等会儿先生多吃些。”
孙颌:……脸都绿了。
左霆等人听主公此言,直接笑出了声。
孙颌狠狠瞪了他们几眼。
左霆犹自咧嘴,先生也不知如何得罪主公了,竟惹得主公当众戏谑于他。
补这些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裴镇适时开口,打住他们,“好了,莫要再笑。别等回头鹿头上的血腥味引来了林中大虫。”
左霆笑着咳两声嗓子,勉强嗡声收住笑意:“是!”
孙颌暗中又狠瞪他一眼,等着,回去灌不死他!
……
中午,正午时分。
别院里热闹胜于以往,十五张红漆方桌依次排开,张张摆满了珍馐佳肴,瓜果甜点。
此时正是酒酣之时,部将们各个兴致昂然,不停举杯,席间贺酒之词不绝。
裴镇被他们一轮轮祝过酒,此时喝的已有八分饱,眼中微微有了醺意。
他半眯着眼,双腿微敞,放松肩背朝一边靠去。
这般才歇了一会儿,又有人上前来祝酒,裴镇掀眸望来人一眼,举手凌空朝他的方向抬了抬,又轻轻啜饮一点酒水,便算是接下。
来人笑弯嘴角,仰头一杯饮尽,满脸透红高高兴兴的回到座位,继续喝。
不过歇晌,又有一人过来,依旧是要祝酒。
裴镇如法炮制,依旧只是饮一点。
来人也高高兴兴的走了。
裴镇现在的耐心还算不错,微醺的感觉让他心情也不错,所以在之后络绎不绝还有人来祝酒时,他也都一一和他们碰了下杯。
在所有全轮过一轮后,他把杯子里仅剩的酒喝完,跨步离席。
……
出了笑声震天的院子,裴镇不紧不慢的往主院走。
想见见她。
她是最早离席的,在祝过他两杯酒后,才吃了浅浅一碗饭就离席了。
裴镇回想了下她当时的样子,好像不胜酒力,但她一向不是个爱说的性子,刚才或许也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扫兴,不怎么能喝酒竟也连着向他祝了两次酒,喝得耳朵都红了。
裴镇笑一笑,步伐越加慢悠悠,解着身上的酩酊醉意。
但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
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望向假山亭后的一个人影。
她轻轻倚靠着,身姿半偏,单手扶在额上,背对着他。
像是醉了的模样。
第29章
没回去?裴镇定定看了一会儿,脚步转了一道弯,改而朝这边来。
越姜现在脑袋晕乎乎,对任何事都不灵敏。
所以即使身后正过来的这个没有刻意掩饰脚步声,她也依然没有察觉有人在朝她靠近。
她眯着眼睛扶着晕的不行的脑袋。
她不擅饮酒,一直以来即使试着要把酒量练大,但依旧是五杯就倒的性子。
刚刚那个氛围里,他的手下人全都在朝他祝酒道贺,她身在其中也就不好过于特立独行,所以随大流也一起朝他祝了两杯。
第一杯入口时,只是觉得酒的滋味好像有些浓,但她没觉得会醉。
所以在第二轮时,她跟着又饮了一杯,这时依旧只是觉得酒味浓些,没有到醉人的地步。
于是她没有马上离席,而是规规矩矩吃完一碗饭后,才起身离开。
出了院子时她也没觉得怎么醉,但又几步之后,她觉出了那些酒的后劲——酒气一个劲往她脑袋顶冲,也往她四肢冲,叫她手心热的直发烫,跟被火烤了一样。
她喝醉时回回手心都是会发烫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越姜摸摸手掌,又揉揉变得开始发晕的脑袋,沿着来路往回走。
但走着走着她太晕了,也觉得太热了,便在看到这处亭子时拐弯往这边走了过来,她打算先在这歇一会儿,等会儿再回去。
可后来觉得这边时不时吹过来的风太舒服,她也就贪恋的不愿意走,阖眼继续在这边歇靠着。
现在已经不止是手心发热,她连脖子也觉得热,脸上更觉得热,只偶尔吹过来的凉风能让她觉得舒服些。
越姜身子往后斜一斜,完全倚到美人靠的靠栏上,她现在不止是想歇息,甚至有些犯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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