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辫子
符氏咬了咬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大腿，这眼泪便落了下来：“好侄女，大伯娘跟你说对不住。都是大伯娘不好，先前被猪油蒙了心……但大伯娘这会儿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大伯娘好不好？大伯娘给你跪下了……”
说着，符氏竟然向着庄云黛那边膝行过去。
庄云黛心道，这符氏也真是能豁得出去啊！
她才不遂符氏的愿呢！
庄云黛灵巧的避了开来，她声音清脆：“大伯娘，你也不必这样。这么多年，你做错的也不是这一桩事了。你忘了先前咱们是怎么分家的吗？”
庄云黛这么一说，庄氏族老们都愣了下。
先前去操持庄老童生分家的不是他们几个。他们虽说没在现场，但后头倒也都听说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会儿庄云黛一提起来，他们便都想起来了。
是了，先前这符氏，可还有一桩虐待二房子女的事在呢！
第86章 两条路
这祠堂里的气氛，一时间微微有些凝滞。
庄老童生带着几分怒意，质问庄云黛：“——你大伯娘先前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那不是依了你的愿，分家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庄云黛把庄老童生的后半句话重复了下：“我还想怎样？爷爷，这话，应该是我问吧，大伯娘还想怎么样？”
她声音微微的提高，原本清甜的嗓音，带上了一分凄厉的味道：“我自打傻病好了，只想跟弟弟妹妹好好活着而已！大伯娘不让我们吃，不让我们穿，那好，我便咬着牙，求了分家，另起炉灶，带着弟弟妹妹住到老房子里去！多难多苦我都忍了，为的是什么？为得就是能带着弟弟妹妹好好的活着啊！可就这，就这一点小小的愿望，大伯娘都不答应！大伯娘这是想要毁了我一辈子啊！我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而已，大伯娘怎么就这么狠的心！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已经带着弟弟妹妹搬出了庄家，再也不碍大伯娘的眼了，大伯娘怎么就还不能放过我们？！大伯娘，我是真的想问问你，你还想怎么样？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庄云黛说的句句泣血，祠堂里先前被庄家那出母慈子孝渲染出来的气氛，一下子被庄云黛这番泣血的话，给驱散的烟消云散。
众人都面带不忍的想了起来，分出去单过的二房，挑大梁的庄云黛，今年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罢了。
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哪个上头没了父母的十二岁孩子，会拼了命去求把她们分出去单过？
对一个孩子做这等腌臜下流的事，符氏的错，又岂能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一念之差」能概括的？
这就是想让她生不如死啊！
这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
围观的人，乃至包括庄氏族老们，都沉默了。
符氏后槽牙都在咬得咯吱咯吱响。
这庄云黛，又来坏她的事！
真就命里克她？！
王翠翠她娘听得攥紧了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住泪意，大声道：“好孩子，你哪里都没做错！是你大伯娘心黑！”
她这话像是激起了千层浪，不少人都纷纷出声支援庄云黛：“好孩子，你没错！”
“是啊！可怜见的，好不容易大难不死，却又碰上这样歹毒的大伯娘！”
春柳冷笑：“先前符氏口口声声说知错了，但在黛姐儿主动迈出来之前，可没人想着跟黛姐儿道一声歉！”
庄老童生听着四下里的议论纷纷，脸上那苍老的面皮微微抖动，差点按捺不住。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难掩眼中的厌恶，看向庄云黛：“你大伯娘先前要给你磕头道歉，你不是也不愿意吗？虽说分了家，但到底也是一家子。往后你大伯娘不敢了！”
符氏强撑着点头，咬牙道：“对对，我再也不敢了。”
庄云黛淡淡道：“是吗？可我不相信了——万一还有下次呢？我要拿自己的命，来赌这个吗？赌输了的话，大伯娘也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再也不敢了。我可就没命了啊。”
庄老童生恼羞成怒，点着庄云黛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庄云黛没再看庄老童生，反而看向这会儿沉默不语的一干庄氏族老。
庄云黛轻声道：“各位族老爷爷，说起来，论参军，应征的也不该是我爹，是我大伯。但我大伯怕上战场丢命，不敢去，最后是我爹替他参了军。在战场上厮杀了好些年，供养了全家，最后又丢了命。从这点上来说，我爹爹也算是还了爷爷奶奶的养育之恩，不欠他们什么了。”
庄老童生没想到庄云黛会说起这个，他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把，呆愣在了原地。
庄李氏想起早逝的小儿子，红了眼，拿出帕子飞快的擦了擦眼泪。
庄云黛继续道：“眼下我跟弟弟妹妹已经分出来单过，我们是爹爹最后的骨血，只想好好的活着，也算是替爹爹延续香火……所以，今儿这事，爷爷方才问我到底想做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想好好活着罢了——只要符氏一天还是我大伯娘，她天然的拥有着身份上的便利，对我跟弟弟妹妹的威胁，就一天不会消失。”
符氏的指甲忍不住掐进了掌心。
庄老童生皱紧了眉头：“你意思是一定要让庄家休了符氏吗？！”他先前因着想到了早逝的小儿子而有些酸软的心肠，又硬了起来，“——不都说了吗？裕哥儿打算进学，他娘被休弃的话，说不得会对裕哥儿进学有影响，你这是想毁了你堂弟的科举之路吗！”
庄云黛心下微哂。
说一千道一万，这庄老童生的心，一开始就偏的歪歪的。
她的一辈子，她的命，甚至二房这几个孩子的命加在一起，怕是都没有庄文裕一个小指头贵重。
庄云黛倒是不伤心，她只是替原主，阿期跟彤彤，甚至原主那战死的爹爹，都有些不值罢了。
她摇了摇头，冷静的说出了她早就想好的，也是她真实想法的另一条路：“我知道爷爷不会舍得休了大伯娘，也没什么。但我先前也说了，只要大伯娘一天还是我们的大伯娘，她带给我们二房的威胁，总要比旁人大上很多——既然庄家不休大伯娘，也没事，那就请族老爷爷们，把我们二房这一支，在族谱上单出来吧。”
庄云黛这话一出，满祠堂俱是震惊一片！
须知，虽说是分了家，但在族谱上，你们两家还是同一脉甚至同一支，后人们溯源时，你们这一支的亲戚关系，那总是要比旁的族人都要亲上几分的。
但，庄云黛这会儿提出来的法子，却是把二房真真正正的，从向阳村庄家名下分出来，单独成为一脉。
往后，虽说庄云黛还是得叫庄老童生他们爷爷奶奶。但同庄世忠那一脉的关系，却就止于族亲了。
第87章 会越来越好
众人还在震惊中，春柳却已经拍着手笑了起来：“好！既然庄家不愿意同符氏割席，那我们黛姐儿，同庄家割席也是可以的！你们舍不得符氏这个未来状元郎的娘，也没什么，让二房彻底单出去独立就是了。”
春柳带着讥讽意味十足的笑，挑着眼角扫了一眼符氏。
符氏的神色再三变幻。
她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峰回路转！
在她看来，能跟二房那几个拖油瓶彻底断了关系，那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符氏差点没崩住心中的狂喜，险些笑出了声。
她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啊！
符氏简直恨不得这就替她公公答应了！
但庄老童生显然是不愿意的，他一口否决了，还带着几分怒意：“这像什么话！你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
庄云黛心中冷笑，这叫什么话？符氏害人的时候，可没想过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
但她今儿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事落实了，从根本上把她跟阿期彤彤，同庄家剥离。
庄云黛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来：“爷爷的意思，是要选第一个法子，休了大伯娘吗？”
她抚掌而笑：“这样也行的，往后大伯再娶个心地善良些的大伯娘，说不得我跟弟弟妹妹的日子还能好过些……就是裕哥儿往后的前程，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
庄老童生一听庄云黛这话，又犹豫了。
在他心里，休了符氏倒是没什么，但是影响到他孙子的前程，那就不行了！
符氏心中恨意滋生，这个小贱人！果然，最终目的还是逼庄家休了她！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
她死死咬着下嘴唇，勉强压住自己恨不得手撕了庄云黛的情绪，凄凄道：“爹，我自打嫁进庄家，勤勤恳恳的侍候您跟娘，从未偷奸耍滑。诚然待二房几个侄子侄女是差了些。但家中银钱就那些，他们那处用了，咱们整个大家的花销就要紧上不少……儿媳从前是真的猪油蒙了心，但往后也是真的不会了。香姐儿已经嫁到了朱富绅家里去，朱富绅在平岭县是数得着的富户，往后提携咱们庄家，那还不是顺手的事吗？”
符氏一提到嫁到朱富绅家的香姐儿，庄老童生的神色又变了。
是了，他差点忘了，符氏的亲女儿，香姐儿这不刚嫁到了平岭县有名的富户朱富绅家！
她们母女俩感情向来很好，这要是休了符氏。万一惹恼了香姐儿，往后她不肯提携庄家了怎么办？
想到这一点的，不仅仅是庄老童生，还有庄家那几位族老。
他们虽说觉得嫁到富人家里头作妾，其实也不能算是嫁，提携什么的，也是个未知数。
但，总归是有一点那么的可能性嘛。
毕竟，香姐儿发达了，他们庄家族里，也是多多少少会受益的……
就是，这样看来，好似是要委屈黛姐儿了。
庄氏族老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出了几分意动来。
为首的那名族老，咳了咳嗓子，问庄老童生：“族弟啊，你可想好了，黛姐儿给出来的两个法子，你选哪个？”
庄老童生面上神色变换几次，最后，他咬了咬牙：“符氏在庄家，勤勤恳恳几十年，确实如她所说，上孝公婆，中侍夫婿，下养儿女，没什么过错……唯一的错处，大概也是太为她们大房着想，乃至苛待了二房的几个孩子。既是如此……”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但不仅仅是庄氏族老，外头的看热闹群众们，也都听明白了庄老童生话里的未尽之意。
庄氏族老们一听，既然庄老童生已经做出了选择，正好也省得他们出口相劝做那个恶人了，倒也乐得顺其自然。
为首的那名族老，轻咳一声，面带严肃的问庄云黛：“孩子，你可想好了？”
庄云黛露出一个凄凄的笑来：“我知道，爷爷选了符氏。我还能怎么样呢？我自然是尊重爷爷的选择。”
庄氏族老们不由得暗暗点头，这孩子，是个不错的。
符氏死死的盯着庄氏族老，不敢有半分松懈。直到为首的那个，用毛笔把庄云黛这一支给单独迁出来做了一行备注之后，她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心底涌起难掩的兴奋来。
成了！
她不仅没有被休弃，还彻底甩掉了二房那几个拖油瓶！
符氏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庄云黛这会儿也是恨不得要喜极而泣了。
太棒了，她可算带着弟弟妹妹脱离出庄家这个大泥潭，单独成脉了！
别小看这小小的一行字，这行字就从律法上代表着她们跟庄世忠，符氏他们关系止步于族亲了！
往后就是符氏犯了什么法，要诛她三族的时候，这都牵连不到她了！
这怎能不让人开心呢？
若不是这会儿还在祠堂里，庄云黛简直要喜笑颜开了。
庄老童生虽说认字，但二房从他名下迁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以袖遮目，不愿多看一眼。
“今儿麻烦几位族叔替我家处理家务事，”庄世忠倒是很识趣，主动道，“我家中备了薄宴，还请几位族叔赏脸光临。”
庄氏几位族老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