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岁盏
少女似是被他这突兀的举动惊到,两眼一眨不眨呆呆望着他。
裴寂与她四目相对,看清少女眼底的怔愣时,他眼睫忽而一颤,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是不是过于激烈了?
可一想到今晚喝完,明日或许她就要头痛,又要红着眼哭唧唧地去找他,他便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冲动。
两人对视半晌,少女忽然嘴角一撇。
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渐渐浮现一层晶莹水色,水光越漫越多,绯红的眼皮慢慢包不住了,便刷的一下,汇聚成大滴大滴的透明泪珠,从嫣红的眼角扑簌簌滚下来。
“裴寂、你呜、你凶我!”少女瘪着嘴,带着浓重的哭腔说。
白衣公子唇角紧抿,长长的鸦羽快速眨动几下,语气陡然变得慌乱:“我、我就是想说,喝酒对身体不好……”
“可是呜呜呜,你、你就是呜呜呜凶我!”
少女哭得委屈,泪像是落不停,源源不断地从她眼睛里掉下来,白皙的颊上一片斑驳泪痕。
卷翘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一缕缕黏在一起,可怜又可爱。
裴寂下意识伸出手去,给她擦脸上的泪。
他深深叹一口气,声音温和又无奈:“别哭,我没想凶你。是你不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明日还不是得我来照顾?”
安玖哭着哭着,特别自觉地扯过他的一片袖子,摁着鼻子擤了擤。
然后才抬起头,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瞅着他,哽咽着说:“那你、你也不能、不能凶我!”
裴寂目光落在那片皱巴巴湿漉漉的衣袖上,良久才艰难地挪开,对少女温声道:“好好好,以后不凶。”
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对安玖的纵容,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就如温水煮青蛙,一开始只是温水,到后来即便再加温,他也已感觉不到温度的变化了。
安玖哭着哭着便累了,不知不觉间,竟靠在了那白衣公子肩头。
她枕着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男人一只手臂扶着她后腰以防她滑倒。
看起来,就好像他将她搂在怀里一般。
白衣与粉衣交叠纠缠,不分你我,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交织出一片柔软的旖旎之色。
“裴寂,我好难过。”
喝醉了的少女说话有些含糊,语调慢吞吞的,因为刚哭过,时不时还会打个小小的嗝。
她小小声、小小声地贴在他耳畔,像是在跟他讲什么不可言说的悄悄话。
也确实是悄悄话,至少“裴寂”从未听她讲起过那些少女隐秘酸甜的心事。
“我知道他骗了我,我知道的,他不是玄衣卫,我看见那天的玄衣卫了,他们一点也不像……他很可能是个坏蛋,他还想偷燕婉的秘籍,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语无伦次说着,又开始流泪。
温热的泪水打湿那一片衣裳,白衣洇出灰色的湿痕。
“他救过我好几次,可是那天他没来。我差点死了,他都没来……要不是你救我,我已经死掉了。”
“也许死掉也好吧,他既然骗我,那说喜欢我肯定也不是真的……我还应该相信他吗?”
说到这里时,少女话音里已染上浓浓的失落与绝望。
突然腰间一紧,像是被重重掐了一把。
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沉沉响在耳边。
“……别胡说。”
他声音似乎有些艰涩,干巴巴地传来:“不要想那么多,你可以等他给你解释。”
少女似是被这一声“安慰”惊醒,稍稍转眼看向他,歉疚地说:“对不起,裴寂,我刚才没怪你,我就是太难过了,你是个好人……”
所以,还是因为非衣吗?
因为发现被非衣欺骗太难过才哭了,而不是因为他凶她。
他喉咙哽了哽,再也抑制不住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呜呜呜我还是爱他。
裴裴:我醋我自己.jpg 痛苦面具x2
下午18:00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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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封口费。◎
话一出口, 裴寂忽然直觉不对。
他本不该在意这个。
且不说非衣就是他自己,安玖越喜欢非衣,对他也越有利。
还有便是她喜不喜欢非衣, 跟“裴寂”根本有关系。
安玖喜欢谁, 在意谁,与他裴寂无关。
那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裴寂闭了闭眼,漆黑眼底渐渐泛上一层冷色。
他微微侧脸,想要将肩头的少女推开。
这几天下来,安玖与他往来变得亲昵许多,以至于他也不知不觉忽略了两人间的距离。
裴寂心知,安玖一时态度转变, 只是因为他救了她。
就像她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他是个好人。
因为他是好人, 所以大小姐良心发现, 开始信任他,把他当做推心置腹的朋友,甚至连藏在心里的感情问题都向他吐露。
裴寂眸中滑过一缕无声的嘲讽。
他向来以温和纯善的面貌示人, 于是旁人便也以为他善良慈悲,认为他是这江湖中难得的好心人。
世人皆是如此。
如今, 她也不例外。
她不会知道, 那往日里温和含笑的脸孔下, 是怎么一副冷酷无情的面目。
唇边刚扯出一抹冷笑, 却在转头看到少女双眸紧闭睡得香甜的小脸时, 又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难怪她久久没有回答,原来是睡着了。
少女喝多了酒, 脸颊一片酡红, 眼尾还湿漉漉的沾着泪水, 水色潋滟。
秀美的眉微蹙着,大概是觉得冷,她撅着红艳艳的小嘴,抱着手臂弓着身子,脑袋一滑一头栽进男人怀中,又手指摸索着拉过他宽大的衣袖,盖在自己身上。
盖好了,那皱起的小眉头这才缓缓松开,神态也变得安然。
裴寂:“……”
他垂下眸,看着自觉找好窝,趴在自己膝盖上,卷着他袖子缩成一团的娇小身影,白皙俊秀的脸上不见半分表情。
长久的静默后,裴寂微微俯身,将那软绵绵的小身子打横抱起,站了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再如此纵容她了。
他内心这样告诫自己。
后肩的伤还未痊愈,由于用力被拉动,一阵疼痛传来。
裴寂眉头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外走去。
少女睡得纯熟,半点也没惊醒,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贴在他胸口,浓密的睫毛覆下,犹如一把精致的小扇子。
头顶玉兰开了满枝的花,夜色中一片花瓣悄然落下,落在少女乌黑如云的发间。
粉白点缀着乌黑,格外显眼。
男人眸光微动,微微俯首凑过去,正要将那片花瓣吹落,少女眼睫却忽而颤动几次,而后迷蒙地睁开双眼。
仿佛醉到不知今夕何夕,少女眼神放空,呆呆望着他,眉头突然一皱,大着舌头含糊说:“裴寂,你竟然偷亲我!”
裴寂:“???”
一瞬间的怔愣后,他下意识想要反驳:“我没……”
然而话未出口,少女又眼一闭,再次睡死过去。
裴寂:“……”
像是一拳头打进棉花里,无处发力。
裴寂深吸一口气,再不耽搁,快步来到少女房间,将她丢进床中。
将要起身离去时,袖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住,他回身一看,才发现原来衣袖不知何时被她压在身下,而那少女早已沉沉睡去,半点不见清醒。
裴寂自然不可能再叫醒她,毕竟他现在站了起来,若被发现,也不好解释。
这般想着,他直接抬手,劲气一吐,将袖袍径直割断。
雪白的布料飘飘荡荡,落在床榻中,少女一个翻身,将其压在身下,再不见那雪色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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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安玖扶着发涨的脑袋从床上坐起身,开始回忆昨晚的经过。
她每次喝酒都是真的喝醉,只不过会保留一分清明,所以不会说错话做错事,但表现出来还是喝醉的样子。
不然怎么可能骗过裴寂这种人呢?
他可是神医,难道看不出别人有没有喝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