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翩翩晚照
但饶是如此,他们都仍被身下震晃的大地不断抛起又接住,那感觉,犹如快窒息的人好不容易浮到了海面上的时候,又被人不停地往海底按下去。
口鼻在大地这样高强度的剧烈震颤中,已经无法顺畅呼吸了。
又或者说,他们很多瞬间,根本顾不上呼吸,忘记了呼吸。
傅晚宁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一个急速运转的滚轮洗衣机中,浑身骨头都快要被晃断了,体内的器官在反反复复的抛晃下,好像都堆积揉做了一团,一张开嘴就是一阵干呕。
她都这样了,更别说是傅展书苏雨秋与陆域了。
他们个个手上青筋暴起,紧握的手有好几个瞬间皆有点恍惚地松开了,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又握住,若不是布条上打了结又绕了几圈,估计连在一起的手早在无意间就放开了。
至于雪原上的其他人就更惨了。
大家都是经过前几天的大地震的,反应就算没有像傅晚宁他们那么快,但也第一时间都拉住彼此,尽可能地将重心放低,趴在雪地上。
但这次的大地震,远比第一次来得更加的强烈。
随着剧烈的震颤开始,整个世界好像变成了一个疯狂摇晃的跳跳盒,他们中本来就有不少人在刚刚的火山石雨中受了伤,气都没喘匀呢,此时再被这样抛上抛下的,很快就有人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雪原上顿时一片狼藉。
随着大地震与火山爆发持续,都没一分钟,就有人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在又一次被高高抛起的时候,双手无力地松开了同伴的手,随即在雪原上被晃得颠来倒去,最后被一股强大的抛力直接甩出了雪原。
他们甚至已经发不出惊呼了,眼睛睁不开,整个脑子晕乎乎的被甩起,跌落在山腰的冰晶碎石上,又被弹射地抛落四方,滚入了炙热的岩浆裂缝当中。
悲剧发生得太快,很多人甚至浑身的痛感以及内心的绝望都还没来得及蔓延,就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晚宁才感觉大地震动的幅度慢慢地弱了下来。
虽然还有余震,不过此时的震感和刚刚比起来已经不足为题。
她晃了晃头,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被晃均匀了,愣愣的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一圈圈缠着的软布带已经松开了,幸好他们那结打得够结实,好歹没有松开,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只是手脚,就算有地下皮毛软毯的隔绝,傅晚宁还是感觉她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艰难地坐了起来,把爸爸妈妈也搀了起来。
四人都是脸色青白,一股股的恶心感还压在喉间,连几只毛孩子,也蔫蔫地趴坐在地毯上,哪里还有半分原先的威风。
傅晚宁摸索着从包里掏出一罐清凉油,在太阳穴抹了抹,精神才缓过来了几分,勉强压下了那股不适感。
她抬起眼看去,雪原上一片混乱,满地都是碎冰渣子以及人们倾撒了一地的物资、呕吐物。
整座雪原的面积小了一大圈,边缘处基本都被大地震给崩碎了,泥土岩石混着表层破碎的冰块冰屑胡乱坠落,铺平了山脚下方圆几百米的距离。
雪原上的人数更是直接锐减了三分之一,那些人基本都是在大地震中被晃出了雪原。
这种时候被晃出去,结局可想而知,傅晚宁不禁心下唏嘘。
至于幸存的那些人,基本都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或艰难地翻着身,想要坐起来,有的人则直接在剧烈的震动中失去了知觉,身旁的同伴有气无力地推着喊他们。
但即便如此,当傅晚宁艰难地站了起来,挥了挥眼前飘荡着的尘雾,眯起眼,看到远处那些原本高耸的山峦,此时都被大地震震得四分五裂,山体直接粉碎,在缭绕的尘雾中化为砂砾倒地时,还是忍不住瞬间瞳孔缩紧。
她茫然地踏出了几步,再看向雪原之下,只见那些原本岩浆翻滚的大裂缝,有的延伸得更长、更宽,有的则直接生长出了全新的山脉。
又是新一轮的山川改观。
整个星球就像是造物主手中的一个DIY物件一般,形状不满意,她干脆揉碎了打散了,再重新揉捏DIY一番。
至于他们这些生命,不过是星球上细小得看不到的虫子而已,造物主哪里会管他们的死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异味与粉尘味,令人觉得呼吸都格外困难,她忍不住咳咳了几声。
傅晚宁伸出手,高高地举到头顶,怔怔地看了两秒,才又放了下来。
那么多的灾难,她们都有惊无险地挺了过来了,但真的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让她觉得这么无助过。
她们现在能活下来,其实全靠侥幸。
侥幸地因为眼前这一座雪原没有崩塌。
倘若刚刚山崩地裂的惨剧发生在他们脚下的雪原上,饶是她重活了一世,饶是她拥有空间的异能,她就有对抗这天灾的能力吗?
她没有啊。
倘若再来一次大地震,她还能和家人这么幸运地站在这里吗?
人类真的好渺小啊,她真的好渺小啊。
苏雨秋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她用力眨了眨眼,将眼中的尘雾眨出去,抬头看着女儿站着的身影,只觉得此时的她格外的茫然。
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心疼地握住了傅晚宁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宁宁,你看我们这不是挺过来了吗?没事,我们一家人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的。”
其实天灾一波波袭来,此时任是谁,都一眼望不到希望的存在。
大地震,会是最后一个天灾吗?
没人知道答案,也没几个人在乎了。
很多人对末世不末世的,现在已经毫无其他想法了。
如果他们没有死,那就是侥幸多活了一天,如果死了,那就少受一天苦,有一天是一天,他们早早看开了。
真正痛苦的人,是那些还抱有希望的人。
想得越多的人,越是容易绝望。
就好像傅晚宁,自重生回来后,她就始终抱着一个强烈的愿望,她一定要囤好物资,一定要好好锻炼自己的身体,一定要在处处绝境的天灾末世中,带着父母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但当一次次天灾袭来,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恐怖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其实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躲得过阴谋算计,但怎么才能躲过天灾险恶呢。
这种重来一世,但命运仍然没有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令人格外难受。
不过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还活着,不是吗?
傅晚宁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反握住妈妈的手,转过头笑着道:“没事,我们先休息一下吧,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大地震了。”
苏雨秋见她语气轻快,这才放下了心。
雪原上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坐了起来,天灾无情,但他们又侥幸从死神手中逃过了一劫,这就是好事。
傅晚宁也重新坐了下来,从包里掏出了保温杯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傅展书用力地握着手中的保温瓶,几乎在上面留下了五指的印记,他抬起眼看向陆域,突然道:“你说,末世之城,真的能扛过这样天崩地裂的大地震吗?”
第128章
“从前呀,在一座山上,生活着一群猴子……”
“妈妈妈妈,什么是山呀?”
末世之城内,一个装潢简单的小房间中,一位穿着简单麻布衫裙的年轻女子,正在哄着床上的小女儿睡觉。
刚刚两岁半的女儿聪明伶俐,口齿清晰,小奶音萌萌哒。
不过她一开口,就难倒了这年轻女子。
她怎么也是希曜联邦最高学府中最杰出的那一批博士生,可现在她面对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有点语塞。
“山呀,山就是大地上,由很多很多的土和石头组成的高高的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出山的形状。
小姑娘似懂非懂,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眼睛,跟着妈妈比划着,“哇!这么高呀!”
下一秒,她又问道:“那妈妈妈妈,石头是什么呀?”
年轻女子:……
她轻吐出一口气,笑眯眯道:“瑜儿这样妈妈没办法讲故事呢!小瑜儿还听不听睡前故事啦?”
小姑娘这才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嘴,让年轻女子继续讲故事。
“然后呢,有一天晚上呀,一群调皮的小猴子在玩耍的时候,突然发现,哎呀,这月亮怎么掉进了井里啦!这下子可不得了了……”
年轻女子话音刚落,小姑娘萌萌的奶音又响了起来:“妈妈妈妈,什么是月亮呀?月亮为什么会掉到井里呀?井里是哪里?”
两岁半,正是脑子里藏了一部十万个为什么的年纪,这些问题放在平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了。
什么是山?乡下走出家门看到的起伏就是山,就算是城里,周末开会儿车郊游一下,孩子也能实地感受什么是山。
什么是月亮?每天晚上挂在天上的那个,或圆或缺的亮亮的玉盘儿就是月亮。
……
但现在他们所在的世界,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斑斓美丽的大千世界了。
在末世之城里出生的小宝宝们,他们抬起头,看到的是冰冷的银色机械天花板,放眼望去,是一堵堵高新科技合金搭建的建筑隔板。
就算末世之城中,特地规划了一个中央湖景公园和中央野生动物园又如何呢?
孩子们或许一辈子也没有机会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山,什么是真正的月。
年轻女子垂下眼睫,定定地看着女儿那张天真可爱的小圆脸,不禁悲从中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她一瞬间突然特别想念外面的世界,想念她仍在外界受苦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当初她多想把自己的名额让给他们啊,可是她连转让名额的资格都没有。
被选中的人,要嘛主动放弃名额,要嘛服从组织的安排,她那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了宝宝,就算再不舍家人,也不能继续留在末世中冒险了,所以她选择了后面一条路。
看着眼前女儿天真可爱的脸庞,她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就是格外格外地想念。
三年过去了,外面的世界还好吗?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现在还好吗?
他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吗?
小姑娘没想到妈妈竟然会突然哭了起来,忙笨拙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给妈妈擦眼泪,嘴里念念有词:“妈妈,呼呼,不哭,不疼不疼,呼呼就不疼了……”
孩子还小,根本不能理解大人为何掉眼泪,只能学舌地说着妈妈平日里哄她的话。
年轻女子瞧她这小呆瓜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戳着她的小脸蛋,正想亲一口,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不知从何处传来。
随即她便感受到,好像整个世界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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