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翩翩晚照
现在的高温烈日对于有太阳能发电机的他们来说,问题还不算太大。
他尽力将大棚里的温度调节在40度到50度之间,让各种植物不至于太热,一下子就如外面的绿化草木一样都被晒死了,但又要比平日里二三十的温度高一些。
傅晚宁和他讨论了一番,在末世里,不仅是人体,包括动植物其实都在不停地进化着。
甚至因为动植物生命周期更短,生长更快,所以它们的进化理论上会比人类更快。
暴雨后骤然的高温让许多动植物都死去了,但存活下来的,一定会更具顽强的生命力。
在这个适者生存的世界里,每一个生命体都不会例外。
根据傅晚宁的设想,他们将大棚里的温度每天都调高一点点。
外面的温度是1天涨3度,大棚里的就1天涨1度2度。
但成效并不是特别好。
就算这样控制了温度,还是有大批大批的幼苗刚破土没两天就蔫巴巴的。
甚至像萝卜、白菜这种特别耐旱耐热的菜苗都存活不下来。
为此苏雨秋与傅展书好是焦虑了好久,一家三口化身农夫,认认真真地翻了许多种菜的工具书。
最后还是傅晚宁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点之前存储的生活用水,空间特性可以对人和动物生效,那么是否也能对植物本身生效呢?
她浇灌了两天,效果意外的好。
那些原本都蔫巴巴,枝叶了无生机地贴在根部土壤中的枝叶,现在又重新焕发了活力,一株株舒展着翠绿的叶片,看着煞是喜人。
苏雨秋怜爱地抚摸着叶面上细微的毛绒刺刺,转头对傅晚宁说道,“哎呀,这是真的神奇,它们又活过来了!”
虽然家里里里外外都布满了监控器和报警器,在家里怎么说话都没人会听到,不过苏雨秋和傅展书还是下意识地避免提及“空间”这个字眼。
傅晚宁拿着洒水壶,小心翼翼地给它们浇水。
“希望它们可以坚强活下来,这一批浇灌出来的蔬菜水果,我们就不作为食物来吃了,让他们开花结果,到时候作为第一代种子,再播种下去。”
空间里的水虽然很多,后续如果有雪灾或者大雨还可以补充,但她还是尽量省着点用,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那没问题,就试验试验,如果种子也能继承母株的变异是最好的了。”苏雨秋笑眯眯地回道。
她和傅展书在老家的院子里,也种了几垄地,平时各种瓜果绿蔬都会种点,经验还是有的。
平时种地,种子都是新买的,市场上培育的种子收获后,如果用收上来的种子直接播种,来年产量就大不如前了。
希望这用空间灵水浇灌的菜结的种子也会变异吧,这样可以给他们节约不少水资源。
一家人围在一起,洒水,松土,拔草,两只小狗机灵地在田垄间印小梅花,一时之间气氛恬静美好。
就在此时,叮铃铃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傅晚宁抬起头来,收起洒水壶,傅展书已经大步走到可视门禁旁,看着门外的投影。
门外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捧着礼盒,此时正一脸含笑地按着门铃。
傅晚宁走了过来,傅展书朝她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她凑近一看,确实不认识。
“你们好,打扰了,我是你们隔壁新搬来的邻居,今天第一天入住,不请自来拜访,还望海涵。”
年轻的男子彬彬有礼,点头解释了一番。
傅晚宁和爸爸妈妈对视了一眼,这才一起走了出来。
从刚刚见到的排场来看,这个男子的身份应该不会太寻常,极有可能是联邦安排下来抗灾的特派员。
傅家一家三口都在社区里当志愿者帮扶联邦的抗灾活动,也就是说以后可能是受他的管辖。
现在人家都上门来拜访了,他们没有与人交恶的理由。
傅展书在前,利落地打开了防盗门,那年轻男子的身影也完全显露了出来。
傅晚宁不作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
很高,同样的肩宽腿长,腰杆笔直,看着比老傅还要高一点。
抬头含笑的,看着儒雅温和,但那眉眼中却有一股锐气,看着不是个好相与的。
此时已经是晚上的七八点了,但是日光仍明亮,这样的高温下,他穿着衬衫西裤,竟然气息如常,额头都没有一滴汗。
虽然傅家一家三口状态也差不多,但那是因为有空间食物的反哺进化,那他呢?
傅晚宁蹙起眉头,觉得他的儒雅温和多半是装的,眼里的神情也令人猜不透摸不着。
是一个比预料中要难搞的人看起来。
“你好你好,”
傅展书亲切地向前了两步,伸出手与青年男子伸过来的手握了握。
“鄙人傅展书,这是我妻子苏雨秋,这是小女傅晚宁,我们也才刚搬来这儿不久。”
“你好,晚辈陆域,疆域的域。”
青年男子含笑着点了点头,一脸谦和道,“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我聊备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我年纪轻,以后还请傅叔叔多指点。”
陆域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礼盒递了过来,言罢眼尾扫过傅晚宁。
见她无波无澜的眉眼,眼中一阵失望飞快划过。
傅展书连道不敢,陆域此时已收回看向傅晚宁的目光,脸上始终温和含笑,一口一个“傅叔叔”“苏阿姨”,把晚辈的姿态做得足足的,将礼盒往傅展书的方向推。
傅展书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收下了礼。
内心揣度了下,还出声邀请陆域进门坐坐喝茶。
傅晚宁全程当背景板。
在陆域以刚搬过来,还着急回去收拾为理由婉拒了后,他们一家才关了门,退回别墅内。
厚重的防盗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独自往自家走去的陆域垂下眼睑,喉间涌起一阵难言的苦涩。
她不记得他了。
第38章
陆域第一次见到傅晚宁,是在一个雪天里。
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簌簌落下,将整个世界掩埋成一座白色的遗迹。
陆域和一群裹着破烂棉衣的流浪者,挤在一间门山间门破庙里。
四面都是凛冽寒风,残破的屋顶不停有雪花飘进来。
身前的炭火早就熄灭了,雪花染白了黑色的碳堆,映衬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他已经记不清篝火熄灭了多久了,忘记自己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或有艰难地嚼一把雪,但那只是加速将他的身体仅剩的热量带走。
昏昏沉沉里,他感觉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僵直,失去温度,自己的思绪也慢慢麻痹了起来。
他周身开始洋溢着一种诡异的温暖,他知道,他也要失温而死了……
这个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
将他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
直到炙热的火舌再度燃烧了起来,迷迷糊糊里,一道暖流经由他干裂的唇舌流入他喉间门,直到胃部。
他才感觉自己又一点点活了过来。
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傅晚宁。
上一辈子的傅晚宁。
穿得和他一般破破烂烂的,乱糟糟的及肩长发被随意扎在脑后,脸上斑驳的干裂痕迹一道一道。
神色枯槁,宛如一个女疯子。
但是她的眼睛,像黑暗中的明珠一般,闪闪发亮,充满警惕。
这样的人,竟然救了他。
她和他背靠两堵墙之间门的直角区,将那一堆死人被她堆叠起来放在前头挡着风口。
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柴火,正在用一个破陶罐,煮着看不出是什么的糊糊。
看到他醒了过来,也只瞥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没白费我的几根柴火。”
就那样捱了一夜,见他恢复了点元气,第二天一早,她就冒着大雪,出去雪地里狩猎变异的山狍子。
那是一种末世后长得比虎还大的奇异动物,狩猎的时候她的大腿不慎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骨头断裂,血肉模糊。
但那头山狍子也没讨着好,成了她和他苟活的口粮。
呼啸的大雪,破旧的山庙,堆叠成墙的死人堆,她和他在破庙里住了几天,白茫茫的天地间门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大多数的时间门里,都是他在和她说自己前半生多少的风光,官场上多少的黑暗,逃离后遇到了多少的追杀,他有多少的悔恨与愧疚,愤怒与焦躁。
他就像一个哑了几十年,突然又寻回声音的病人,在这片孤独而荒凉的雪地中,终于找到了同类,疯狂地表达。
但她往往只是沉默地坐着,盯着火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她好像只是把他当成了一只需要救助的小猫小狗,在确认了他没有威胁后,也没有想要与他交朋友产生羁绊的想法。
或者说,她就是一个孤独的独行者,她不信任任何人,不渴望任何人的陪伴交流。她救了他,不是因为她需要同伴,只是单纯的,出于一个“人”还保留的,对生命的基本尊重。
他觉得她的心里装满了苦,她被苦痛淹没了所有的情绪,她眉间门的褶皱好像永远也抚不平一般。
极少数的时候,她也会和他说一两句话,或者更像是她的呓语吧。
从那只言片语里,他断断续续可以推断出,她远比他过得更坎坷。
也远比他更坚强。
他们为了逃亡,都毁去了自己的容貌和声音,像蝼蚁一般艰难地活着,就为了心中那积郁的一口气。
他们苟过了十年的末世,最后相遇在这茫茫雪地里。
像是这世界仅剩的幸存者,相互依偎着取暖。
他那时候看着她那双仍然明亮闪着火焰的眼睛,竟然觉得就这样活着也挺好。
直到她伤口愈合,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要去报那无法消泯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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