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意
单明游嘴上虽然不客气,但还是让春喧给教司娉宸的先生提点了几句。
司娉宸的日子没想象中的难过。
教她的是个女先生,严厉了点,却十分有耐心。
她每次表现得很迟钝茫然时,女先生便会问她:“哪里不懂?”
先生教得内容很多,从前她不碰的琴棋书画要略懂,治国政经也要能说上几句,遇到什么人行什么礼,朝中各家族人员、所任官职,各种宴席请人规格等等。
而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司娉宸和太子以后能有共同话题,能体谅太子的不易,要有太子妃的胸襟与包容。
开始是艰难的,她每天要学的东西很多,一旦她表现得愚笨,女先生便会拉着她一直讲,有一次到了子时,司娉宸听着听着差点睡着了,女先生还在讲。
女先生唯一一次差点对司娉宸发脾气,是因为她的字。
在纠正了几次仍旧没形没骨后,女先生放弃对她的期待,直接从基础练起,每天从一百个大字开始。
此外,她每天会去单明游那里请安,同她说几句话,说说今天学了什么,偶尔抱怨几句太难之类。
也因为此,她时常会遇到同样来请安的达奚珏。
若是在凤鸣殿遇上,达奚珏顶多给她冷脸,不会在单明游面前做得太过分,司娉宸也不理他。
可若是在别处,达奚珏总要对着她羞辱几句,有一次动起手来,司娉宸第二天去看单明游时,她见到脖子上的掐痕,将达奚珏叫来,让他在院子里吹冷风站了一天。
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她能光明正大地问修行之事。
女先生同时也是个修士,习阵法,司娉宸就问她很多阵法相关的问题。
达奚薇偶尔也会来找她,跟她大眼瞪小眼待一会儿,然后满脸不自然地快步离开,下次再来,自觉带点好玩的,跟她讲讲书院里发生的事情。
司娉宸便特别捧场,夸得她心花怒放。
达奚薇最近有些苦恼,在司娉宸面前也会不自觉表露出几分,司娉宸又是想要帮她排忧解难,又是真诚听她诉说,央了许久。
达奚薇有些烦躁说:“我卡在四境了,这些你也不懂,跟你说了有什么用?”
习阵法之人,四境是一个坎,不少人终身被困在四境,再也无法精进。
达奚薇修炼一直很顺畅,虽然阵法难了些,但她聪明,也很刻苦,遇到的阵法多钻研些时日,总会弄懂。
现在却仿佛凝滞了般,从前学的知识在五境阵法面前仿佛幼儿的积木,脆弱得一推就倒,有些甚至是相悖的,甚至她引以为傲的阵中阵,在高阶修士面前一眼就被看穿。
因为这事,她脾气也燥了许多。
司娉宸目光平静,声音柔和,平缓包容着她的小性子,笑着说:“修行的事我确实不太懂,不过最近听先生讲了许多。先生是习阵法的,也曾经在修为上卡在四境许久,她当初是通过研究高阶阵法领悟的,薇茗公主若是愿意,也可以和先生聊聊。”
这话达奚薇只是听听,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她有自己的导师,倒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情劳烦旁人。
回想起自己语气不太好,对上司娉宸平和的目光时,她不自觉移开视线,撇撇嘴问:“达奚珏还在找你麻烦吗?”
司娉宸拿起桌上的茶壶倒茶,往她面前推了杯,自己捧着杯子小声叹气:“太子哥哥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达奚薇指尖在釉色极好的茶杯壁上点了点,沉思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瞧见对面少女单纯忧愁的眸色,她蹙眉道:“做什么要他喜欢你?他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哪里配得上你的喜欢。”
司娉宸满脸不解:“太子哥哥只喜欢过溪上碧呀!”
达奚薇冷笑一声:“书院有人见过,他不知道哪里找来一个跟溪上碧相似的女子,有空就往人家哪里跑。”
她语气鄙夷:“你在这里为太子妃身份努力学习,他倒好,直接找来一个溪上碧,想要重温他的初恋,也不知道见到那样一张脸,会不会想到尸鬼的脸。”
司娉宸微微睁大眼,怔然片刻,放下茶杯惊讶捂嘴道:“太子哥哥他……”
达奚薇瞥她,语气莫名:“所以说你学那么认真干嘛,你那么笨,书院里只知道睡觉,怎么这里就不会睡觉了?”
司娉宸有些为难:“先生会不高兴的。”
达奚薇被气到了,噌的站起:“你还管别人气不气?”
声音都不自觉大起来,她无语又气不过:“你个傻子,就不会让自己好过点,之前是溪上碧,现在又来个什么映竹,你那么蠢,谁都斗不过,达奚珏还老欺负你!”
“你找母后告状过没?”达奚薇忽然问她。
司娉宸朝她眨眼,犹豫道:“有……的吧。”
这语气,显然是在骗她!
达奚薇气得不行:“告状你不会?就说你被达奚珏欺负了,不然找你哥哥,跟你哥哥说点什么,让他暗地里给你报仇!”
越想她觉得越可行,盯着司娉宸,大有“你不说我以后再也不来看你”的威胁。
司娉宸抱着茶杯,想了想:“就说,我想哥哥了。”
达奚薇:“……”
她气得直接不理司娉宸,怒气冲冲离开,中途遇上来上课的女先生,达奚薇深吸口气,朝她说:“那个笨蛋太蠢,你别逼她。”
不知道司苍梧给她报了仇没,但达奚珏找麻烦的次数确实少了,也有可能是有了新欢的缘故。
司娉宸神色莫名地望向窗外花树,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红色的樱花缀满枝头,枝条粉粉蓬蓬的,偶来清风,粉红花瓣扑簌簌飘落,仿佛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她可以碰剑术了。
达奚珏知道司娉宸从小便不被允许碰武器,娇娇弱弱,跑几步就要喘,此时怎么看她都不顺眼,自然是能怎么给她找不痛快,就怎么来。
他朝着垂首的女先生道:“都要是我的太子妃了,怎么连点剑术都不会?若我一时兴起想练个剑,我的太子妃不能陪我,岂不扫兴得很?”
女先生颔首,同上面询问过后,将剑术骑射也纳入教学范围。
司娉宸每次上剑术课都要苦着脸,几次将自己划伤想要放弃,女先生只得给她换上木剑。
她一面假装讨厌却又不得不做的苦恼,一面暗地里拼命学习每一招每一式。
即便只是基础,她也学得很认真。
在皇宫的日子,司娉宸不允许自己想太多,每天听课上课,除了给单明游请安,她每天夜里都全开“苍天有眼”,想延长神技的时间极限。
就这么白天夜里的折腾,终于在一天,她从马背上昏迷掉下来,将女先生吓得不行,当即给她放了一天假。
单明游听了这事,将她叫来凤鸣殿,见她腿脚不便还抱着本书看,不由挑眉:“你这是转性了?”
从进凤鸣殿给她请了个安,便安安静静看书,单明游盯了好一会儿,看样子是真的在看,不是装模作样。
就是这样她才惊讶。
司娉宸从书里抬首,不解问:“转什么性?”
单明游皱眉:“课程安排太紧,将人学傻了?”
司娉宸眨眨眼,黑眸单纯,老实道:“我从前太不懂事了。”
“爹、哥哥和姨母疼我,我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放任我不去做,虽然很开心,但我始终要长大的。”
她一脸“我长大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的认真:“从前我不知道,以为太子妃只是嫁给太子哥哥就好了,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先生给我上课后我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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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做不好,是会给太子哥哥招惹祸事的,就连哥哥也会被连累。”
“我不能再这样不懂事了。”
小姑娘一直都是纯真灵动的神情,一点委屈就要写在脸上,垂着脑袋吧嗒掉眼泪,开心了恨不得所有人和她一起开心,叽叽喳喳吵得厉害。
似乎真的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这些稚气活泼转而被沉静慢慢替代,性子也沉稳不少。
单明游沉默看她一眼,只说:“随你。”
司娉宸便乖巧点头,又拿起书低头看起来。
因为司娉宸累得在马背上昏迷这事,单明游让她不用时时来请安,只每三天抽个下午过来陪她。
皇宫里消息堵塞,她不敢打听任何信息,也不知道司关山有什么打算,达奚旸又做了什么,只能一日日地沉在学习中。
日复一日的学习,让司娉宸充实起来,却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焦躁起来。
终于,在皇宫的第三年春天,司关山将她接回了家。
正值春光灿烂、繁花盛开时。
昨夜下过雨,空气中带着泥土和潮湿的气息,偶尔也能闻到若有似无的不知名花香。
司娉宸静静站在皇宫城墙外,在朱红色大门前,目光朝着平阔的广野望去,姿态端正,亭亭玉立,仿佛一株娴静的百合花。
司关山走下马车时,见到朝他走来的少女,方才的沉静仿佛破碎的镜子,从中窥见少女佯装之下的娇憨。
“爹!”
司娉宸眉眼展出一抹笑,随着司关山的靠近,不自觉贴近他,行动间带着亲昵。
司关山伸手摸她的头,温声笑着:“走吧,回家。”
司娉宸乖巧点头:“嗯。”
回将军府的马车安静了一路,闭目养神的司关山睁眼,朝司娉宸望去一眼,又缓慢闭上。
少女安静垂眸,两手规矩放在膝上,裙摆平整地铺开,发上的钗环几乎没有晃动,在平稳前进的马车内如同一座雕像。
不像从前,不是撩开窗帘看风景,就是眨着好奇的眼睛看马车里的其他人,好像总有她不理解、又感兴趣的东西。
司关山温和的声音响起:“心里有怨?”
司娉宸缓慢抬眸,笑得柔软:“女儿没有。”
这话仿佛只是他一时兴起,随口问的一句,问完也不再多语,一路再未说一句。
司娉宸眼睫下垂时,脑海里却浮现方才看到的一眼。
司关山的修为越发精进了。
她没见过圣者,不知道圣者体内的气是否这般浓厚,但司关山的修为已经是她见过的,最高的了。
她听女先生提过,九境修士渡生死劫,犹如将头颅挂在发丝上,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从古至今,死于生死劫的九境数不胜数,不少恃才傲物的天才怪才,一个个都止步于生死劫。
所以没有多少人会选择主动度过生死劫。
在司娉宸心里,司关山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拥有可匹敌圣者的实力,就不会再冒险让自己命悬一线。
回到将军府时,司苍梧同江柳都在,司娉宸乖巧喊着哥哥和娘,随后安静站在一旁。
两年半的时间,足以将一个懵懂不知世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安静温柔的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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