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意
司娉宸杏眸不解望着他们俩,见两人恢复正常,目光担忧问:“你们没事吧?”
罗颐摇头,易瞳也挠挠头:“就是觉得你离开书院挺可惜的,就算和太子订婚,你记得也要好好读书,嗯,一定要多读书。”
又胡言乱语了。
罗颐已经放弃了。
司娉宸笑着点头:“嗯,你说的我会记在心上的。”
不等易瞳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罗颐说句“还有事先走”,拉着易瞳消失在人海里。
司娉宸神色莫测地盯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朝身后的晏平乐道:“走吧,去见朱野。”
两人穿过热闹的街巷,拐进一处栽有槐树的路口,巷子里没有光,她刚往前走三步,亮光忽然出现。
一个提着灯的小孩眼睛乌溜溜望过来,似是等了许久。
司娉宸从头到尾被一身雪白幕篱遮住,身后的晏平乐面上也盖了黑色面具,显得神秘莫测。
小孩丝毫不惧,声音清脆说:“野叔让我来接你。”
司娉宸点了下头,小孩提着到半人高的灯转身带路,绕过几道交错的巷子,身后的热闹逐渐褪去。
小孩走到一个略显陈旧的院门前,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从里面打开,显出另一个大些的青衣少年。
司娉宸两人进了院门,少年接过小孩手里的灯,吹灭了低声跟他说了什么,小孩一改刚才沉静小大人模样,高兴地蹦着跳着去了后院。
院落十分清冷,唯一的光是大树上挂着的一只橘色灯笼,树后立着一只水缸,前些日子下过雨,里面盈满水,上面飘着树叶和碎光。
少年带着司娉宸朝屋内走,还未至门,朱野从里面走出,见到司娉宸,脸上神情严肃起来,两人进了一间雅室。
落后一步的晏平乐看了眼紧闭的门,转身坐在台阶上,盯了会儿在院子里清理地上断落树枝的少年,然后对着树上的圆形灯笼发呆。
院子周围设置了阵法,若不是里面人开门,轻易进不来。
雅室里,司娉宸放下茶杯,静静看了会儿朱野,笑着说:“你看起来不一样了。”
上一次看到朱野是五年前,他从暗巷的污水里爬起来,即便衣着面相都打理干净,也还是一副颓靡强撑的神情,被仇恨灼烧的眼睛锐利伤人,似乎要随时与人同归于尽。
现在却完全相反。
身上的粗布衣衫随意卷起,头发也乱蓬蓬的,胡子似乎许久未打理,看上去邋遢又没形象,可清瘦的身形胖了不少,眼睛里的生气被点燃,精神十足。
这叙旧的语气让他恍惚了片刻,摇头低笑两声,往后坐了坐,动作随意了些,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咬着杯子连茶叶嚼着咽下去。
想起那些闹腾得不行的孩子,他笑叹:“没办法,遇见这样一群孩子,死了都能被他们气活。”
司娉宸杏眸微睁,目光落在他身上,轻声说:“可我接下来让你做的事很危险。”
朱野转了下茶杯,也看向司娉宸,同那双柔和平静的视线对上,脸上的神情肃了肃。
方才的话让她生出了疑虑。
她在担心,他将过多的情感放在这些孩子身上,会感情用事,让她的计划生出意外。
青瓷茶杯轻轻碰桌,朱野知道自己该说明白。
他起身朝着司娉宸缓缓跪下,语气恭敬:“司小姐帮我报仇那日,我朱野的命就是你的,这点从未变过,以后也不可能变。”
“这些孩子因为司小姐能活下来,也只为司小姐而活,只要有需要,任何事我们都不会犹豫,包括死亡。”
他直起上身,神态庄肃:“我朱野,誓死为您效忠!”
司娉宸上前将人扶起,轻轻叹气:“这些年你做得很好,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应该清楚,一旦牵扯出意外,所有人都活不了。”
她重新坐回桌前,倒了杯热茶,语气轻柔:“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之前司娉宸不管给他什么任务,从来不会露面,她很谨慎,也杜绝所有意外,向来都是用拟兽传信,今日亲自来见他,除了那件事情十分重要,还有那张图纸。
朱野主动说:“传送阵是沈老给的。”
“沈老的孙子沈涧杳,是我无意中救下来的。”
那时朱野已经收留了不少孩子,在救回小十五时,看到路边几乎快死的沈涧杳,也顺手将人带了回去。
当时的沈涧杳一身破布衣裳,看上去已经流浪许久,并不像有家人的样子,他也是这种事情做多了,和这群孩子相处久了,心肠也就软了不少,见到小孩要死就给救了。
待到第七天,沈涧杳醒的那日,一个老人说来找他的孙子。
朱野也惊了,他捡回了那么多小孩,没一个说自己有家人,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头找他要孙子。
朱野摸着脑袋回屋一个个问,哪个是有爷爷的,最后是沈涧杳扶着门框出来,说是他爷爷。
可当他将沈涧杳推出门让老头带走时,老头又不走了,用各种手段赖在他这里,他成天都在跟这些小顽童斗,现在又加了个老头,偏偏这老头还时常给孩子们支招。
那阵子,朱野被闹得乌烟瘴气。
若他修为还在,必定会跟着老头打一架,偏偏他现在空有理论,无法施展,不过后来知道,即便他有修为也打不过。
他被闹得没法,跟这老头讲和,语气透着精疲力竭后的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做什么?”
老头这才交代。
沈涧杳是他沈家的最后一个血脉,可他从出生起就患有先天之症,医者断定他活不过十二岁。
但沈老不信这些,为了他四处寻医,走遍四国,甚至在太祁寻找九境医者帮忙,没一人能医治。
十二岁生辰那天,沈涧杳借口要吃长寿面支走沈老,准备自己单独寻死不拖累他人,谁知走到半路晕死过去,被朱野捡到救了回来。
为了让朱野继续救沈涧杳,沈老将传送阵拿出来作为报答。
听到这里,司娉宸抿了口茶,轻声问:“你也曾是修士,应该知道传送阵的意义。”
朱野点头,伸手将额前乱发撸至脑后,露出一张锐利的眼睛,开口:“他说迟早会用上。”
迟早。
在心里琢磨了下这个词,司娉宸捧着茶杯点头,示意他继续。
朱野说:“最开始我是不信的,但他似乎有特殊手段,能够提前捕捉到一些事情的发展片段,几次之后,我确定这是真的。”
“阵法图我留下来了,也试着帮他治小杳,直到三年前收到你的信,”朱野长长吸一口气,“我才明了这阵法的实际用处。”
预测,不太可能是术法,应该是神技,只是不知道这种预测能到哪种程度。
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亦或是,她的结局?
司娉宸垂眸喝茶,指腹被茶杯热意晕红,就听朱野继续说:“这几年我让小五小六盯着他们,至少目前来说还未有什么问题,沈老似乎也想要取得我们信任,主动将小杳留在皇都。”
朱野陆陆续续讲着这几年调查沈老的事情,对方话语中流浪过的地方,求助过的人,细细打听后也没有问题,虽说有些地方还有存疑,但对朱野他们来说,沈老拥有九境修为,加上一个可预测能力,确实是一个大的助力。
又是詹月国啊!
朱野交代了不少事,司娉宸时而点头,也会开口问两句,最后她手指点着茶水,画出一副简易地图,在不同的地方圈了十五处,开口道:“这些地方,我需要有人接应。”
“城南的花坊有人守在那里,”司娉宸点了点桌面,“但从将军府到花坊,这段距离我需要有人来接应。”
朱野听得皱了下眉:“让晏平乐护送全程不是更好?”
司娉宸摇头:“晏平乐有别的安排,你派个速度快的过来,到那时,时间就是成败。”
城南的花坊是第一站,守在那里的,只能是晏平乐。
朱野没再多说,点头继续听司娉宸说:“这处是万林之地,人烟罕至,但有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水,顺流而下可节省时间,也能积攒体力,所以在万林河道里要提前备好船,还有这里……”
司娉宸一处处指出,有些是林间山河,有些是山石悬崖,还有绵广沙漠,她说得很细致,有时候朱野会加一两点,司娉宸点头后便将这些事项记在心里。
待到讲完,朱野重新观察这些地点,心里赞叹了声。
这十五处接应地点并不是连贯的,有的相隔大半个大徵,要数天才能到,在司娉宸指定的时间内,根本没法抵达。
也就是说,这十五处地点有虚有实,也有可能是多条路线交错,实际只会选择一条,或者根据情况变动路线。
意识到这点,朱野暗中点头,这样一来,成功的可能性能大大增加,也规避了意外暴露的风险。
他抬眼看了下对面精致贵气的少女,不管看多少次,朱野都很难相信,她还不到十六岁,不,应该说更早前,或许在朱野第一次见她时,她就已经在默默规划了。
十一岁。
十一岁的小孩在做什么,向父母撒娇,和小伙伴玩闹,看到吃的喝的便张嘴要,难过不开心便哭喊引来关注。
可司娉宸在十一岁时走进阴暗潮湿的暗巷,出现在他眼前。
即便她因为弄脏鞋子朝自己的侍卫发脾气,看着像个娇贵脆弱的世家小姐,朱野还是觉得,她如同那束照进街巷的光芒,明亮,耀眼。
临走前,司娉宸带上雪白幕篱,透过轻纱说:“不该知道的,别知道。”
朱野点头,知道她说的是沈老和沈涧杳。
带着黑色面具的晏平乐听到开门声,立马窜起,跟着朝外走的司娉宸身后,消失在清冷的院落。
司娉宸回到酒楼时,卫凝被灌醉了,醉醺醺到处找人,见到手里拿着果串的司娉宸,大喊一声“红糖果”立马扑过去,中途的司苍梧一把将人拉住,然后被同样醉醺醺的卫芜抢先,抱着司娉宸不放。
两只手拿着果串,司娉宸没法将人拉开,只能好声哄:“你先松开,我买了好多吃的,卫芜……”
“晏平乐,你别动,”眼看晏平乐要将人扯开,司娉宸出声制止,朝在一旁捂嘴看笑着热闹的达奚蓼求助,“郡主,你快来帮帮卫芜。”
其他女孩子已经回去不少,还有些趴在桌子上等着自家人接走,唯一清醒的司苍梧和达奚蓼,一人拉住卫凝,一人将卫芜抱开。
司娉宸好不容易缓了口劲儿,刚抬眼,就见卫凝一直盯着她手里的果串,争着闹着要过来,随后被司苍梧毫不留情地用术法困得死死的,倒在地上仿佛一只蠕动的蚕蛹。
司娉宸:“……”
司苍梧也无奈叹气。
司娉宸将手里的果串塞卫凝嘴里,一张俊秀的脸瞬间扭曲成块布。
司苍梧没良心嘲笑:“活该。”
他望向司娉宸:“怎么去了那么久?”
司娉宸见卫凝吃得面相狰狞,便将剩下的果串递给晏平乐,一边看他面不改色吃东西,一边回司苍梧:“我原本是要买完果串就回来的,可是我看到有人玩杂技!”
那双漆黑杏眸微睁,声音都带着雀跃,两手在空中划拉了下:“那么大一个人,黑布一盖,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发现他就站在我身后!”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怎么来到我身后的,好神奇呀!玩杂技的艺人也不说怎么做的,我们着急死了,然后看了一场又一场,”她满目疑惑,“哥哥,你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吗?会有这种术法吗?”
司苍梧眼神温和看她:“障眼法吧,应该是幻术或者精神暗示。”
司娉宸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她有些可惜:“早知道就和哥哥一起去看了,还能给我讲解怎么回事。”
司苍梧笑道:“这不是砸人家生意?”
司娉宸“哦”了声,放弃刚才的想法:“那好吧。”
这场中秋节后,司娉宸彻底不能出将军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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