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肆清酒
听风院的浓烟已经只剩下几缕,暗卫搜寻人的声音逐渐逼近,终于赶到侧门,却被上了锁。
若是此时劈开锁链,必定会惊动越来越近的暗卫,但若是不劈开锁链,势必会被暗卫找到,持刀男子考虑到这一点,当机立断举刀欲断锁链,被一个小小的声音阻止住,
暗夜之中,老妇人的声音藏在暗处,逐渐走出来,似是怕惊动其他人,她的声音很低:“老奴手上有钥匙。”
老妇人原来是这府上的掌事嬷嬷,所有的钥匙她手上都有备用的,后来因为被萧珏责罚剥去了掌事嬷嬷的身份,她却留了个心眼,在还钥匙的时候偷偷将这侧门的钥匙留了一把。
眼看宋婉将信将疑,她将钥匙扔过去,道:“就算报答你那日不计前嫌给老奴求情了。”
宋婉此时计较不了那么多了,捡起钥匙打开门,离开之时匆匆道:“多谢。”
待到六人离开,老妇人重新把门锁上,而后暗卫便至,看了眼被锁着的侧门掉头便去其他地方搜寻。
离了府邸,巷子尽头有一辆马车,确认是檀石颂安排的,几人登上马车,暗巷之中,一辆马车急匆匆的驶离邺京城,向着城东的方向去。
阿诺还在沉沉的睡着,宋婉紧紧的抱着阿诺,掀开帘子紧张的盯着外面。
马车的速度很快,眼看离城东越来越近,宋婉紧张:“晚上城门关着,我们如何除去?”
持刀的沉默男子道:“王妃莫要担心,王爷在城外接应,今夜我们的人会控制住此处,平安护送王妃和小世子出城。”
听闻此,宋婉没有再说话,心中想着些什么,神色愈发肃穆。
这马车中的每一个人都很紧张,终于眼看离城门口越来越近,黑黢黢的城墙上不知道是何种光景,宋婉的心跳加快。
有些时候,希望就在眼前,却眼睁睁看着他破灭才是最痛苦的,一支箭射穿马夫的脖子,涓涓鲜血流出,没了马夫控制的马车开始失控。
察觉到危险靠近,持刀男子更加警觉,此时却不得不去控制住马车,若是马车冲到城门口,他们的人接应出城就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马车侧翻便没了机会。
持刀男子不顾危险出了马车控制住被惊吓失控的马,一直箭羽划破夜空刺入男子的手臂,男子强忍着疼痛,不顾一切往城门口冲去。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留下了足够一辆马车过去的宽度,眼看离城门越来越近,希望就在眼前。
却越来越多的箭羽朝着男子方向射去,他的身上有多种了几箭,即便如此男子还是没有停下,凭着最后一口气控制着马车往外去。
便是有这般意志,终究还是倒下了,在男子坠落下马车之后,马车再度失了控制,好在最终被拒马拦下。
剩下的几人都不会驾车,眼看城门口近在咫尺,即便不知道黑暗中屋舍后面有多少人,宋婉仍旧不想放弃。
吩咐南雁抱好阿诺,宋婉扶着木框下了马车。
或许是宋婉终于肯从马车上下来,隐在暗处的萧珏终于现身,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问:“今夜的出逃游戏可还有趣?”
这句话有些残忍,因为它宣告,今夜宋婉这般努力的一切,都可能只不过萧珏设下的一个局,引诱她出逃,看着一直自以为是的猎物在耗尽力气的最后一刻才发现她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徒劳。
宋婉仿佛丧失了所有力气一般,看着萧珏眼中疲惫,仍旧解释:“我没有想走,我只是想送阿诺离开,你放他走,我跟你回去好不好?”
便是宋婉如此说,此时的萧珏却不相信,明明这个圈套是他设下的,明明今夜宋婉的出逃便是他纵容下的结果,但只宋婉选择出逃,便触怒了萧珏。
他仿佛如数年前宋婉去和亲时候一样,萧珏觉得他再度遭到了宋婉的背叛。
他神色痛苦中带着残忍:“宋婉,今日谁也别想走。”
萧珏挥手,他身后的暗卫悉数现身,要越过宋婉去诛杀城外的檀石颂。
眼见萧珏的人要去杀檀石颂,宋婉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脖子上,神色决绝:“萧珏,你与你的手下若是今夜踏出这城门一步,我便死在此处。”
宋婉已经许久没有用她的生命威胁过萧珏了,两人对峙对峙,见萧珏不肯下令,宋婉抵在脖子上的簪子用力,尖锐的簪子刺破颈部的皮肤,鲜血冒出。
她知道,这招在这时候是唯一能够阻拦他脚步的方法,萧珏目眦欲裂,几欲滴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宋婉,大喝:“所有人停下!”
暗卫停下向前的脚步,萧珏看着宋婉,咬碎牙齿:“可满意了?”
宋婉摇头,定定的看着萧珏:“你让南雁带着阿诺出去。”
萧珏不同意:“宋婉,你别太过分了!”
宋婉手上的力道加大,鲜血顺着簪子滴落在尘土中,终是逼的萧珏让步,他闭目冷喝:“滚!”
南雁迟疑,宋婉微微转头看着身后的南雁与阿诺,低声道:“带着阿诺出去,告诉檀石颂好好将阿诺养大,不要再来救我。”
宋婉在收到檀石颂信的那一刻便做好了这个决定,她今夜没有骗萧珏,她只是想将阿诺送走,因为她知道,若是她也跟着檀石颂离开,萧珏定然会天涯海角追杀他们。
南雁点头,她抱着阿诺想城门口跑去,此时,萧珏一步一步靠近宋婉,直到走到她的面前,轻哄道:“她们已经出城了,你将手中的簪子给我。”
这一夜太过疲惫,再没有力气挣扎,宋婉松开手中的簪子。
萧珏在拿到簪子那一刻,神色骤变,他将宋婉扣在怀中,神色狠厉:“南雁,停下,不然今夜这城门口便是你魂断之处。”
第73章
◎绝望◎
萧珏威胁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清晰,随着他的话,弓箭手的弓拉满,朝着眼看要走出城门的女子。
南雁的身形顿了顿,她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宋婉的质问声,她质问禁锢着她的男人:“你答应我放她们走的!”
男人冷酷的声音传来:“今夜,谁也别想走,包括檀石颂。”
“你无耻!”宋婉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疯狂挣扎,南雁将抱着的阿诺藏入自己的怀中,继续加快脚步坚定的往城门口走,只有几步了,再走几步便可以满足宋婉的心愿。
那日,在接到檀石颂书信,看到宋婉骤然有了生气的眼眸,南雁便决定,若是宋婉想走,她一定要帮她。
可惜,宋婉为了檀石颂与阿诺决定留下来,无论宋婉做什么决定,南雁都会支持,她的目光坚定的看着城门外静悄悄、黑漆漆的夜空,不理会萧珏的威胁。
不知道为何,宋婉细心裂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南雁仔细辨认,似乎再喊她停下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如何能够停下来呢,眼看就要出去了,这时候停下来怎么甘心。
南雁没有理会宋婉的呼喊,脚下的步子更加快了一些,陡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肩胛骨处传来,低头看,冰冷的箭簇上鲜血往下低落。
被训练有素的暗卫这般近的距离射中,其力道与伤害可想而知,南雁清瘦的身形踉跄几步又往前,宋婉的心被揪住不敢呼吸,接着,第二支、第三支利箭刺破身体。
南雁的身躯倒下,却还紧紧护着阿诺。
被这样的场景刺痛,终是再支撑不住,宋婉重重咬住萧珏的手腕,力道仿佛要撕下他的一块肉,许是她这般模样惊吓到,又或者是明知道她逃不脱,萧珏松了手。
跌跌撞撞的跑向倒下的人,宋婉握住南雁满是鲜血的手,眼泪从眼眶中大滴大滴的落下,语气惊慌无助:“南雁你别动,我们去找大夫,对,找大夫。”
南雁的半边脸被她自己的血迹沾染,流了太多血使她说话有些艰难,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让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宋婉低下头,耳朵附在她的嘴边,语无伦次:“南雁,你想要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听着,你再说一次,我听着的南雁。”
南雁生若蚊蝇:“对……不起帝姬,我没能……没能送阿诺出去。”
这句话耗尽了南雁最后的力气,她的手从宋婉温暖的掌心滑落,南雁疲惫的闭上眼睛,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宋婉一遍又一遍的没关系,我早就不怪你了南雁。
终于听到这句话,南雁如释重负,在抵挡不住的困意中睡去,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南雁仿佛看见了在鄞州的时日,脸上挂起一抹浅浅的笑。
南雁一生算得上身不由己,被父母卖给青楼,因为性子烈被暗卫组织看上,被培养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暗卫。
不长的生命中唯有跟着宋婉在鄞州那几年自由恣意,不用小心翼翼的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不用想明日又会将性命丢在什么时候。
兴许没有人知道,她真的好喜欢那几年的生活,好喜欢温柔的宋婉,可惜她终究是一个棋子,一个暗卫,南雁想她简直糟糕透了,要出卖少有真心对自己好的几个人。
现在,她得了宋婉的原谅,是不是可以回鄞州了,回到鄞州王府,和宋婉他们快乐的在一起。
感觉到怀中之人彻底失去呼吸,宋婉口中不断呢喃着:“南雁,没关系的,你不知道,我早就没怪你了。”
她一遍又一遍说着,不厌其烦,仿佛怀中的小姑娘还能够听得见,她的眼泪滴落在南雁的脸上,可惜清秀倔强还有些沉默的小姑娘不会回答她的话了。
萧珏似乎是看不下去,他走近宋婉,企图将她与南雁分开,明明是他下令杀了这个无足轻重,不知死活的叛徒,此刻看着宋婉的模样却有些心虚:“不过是一个背叛过你的丫鬟而已,何须如此,给孤起来!”
“背叛”二字仿佛刺痛宋婉的神经,又仿佛被萧珏这般冷血的模样刺激到,温婉的面孔上少见的渗出恨意,她一字一句:“萧珏,我也背叛过你,你将我也杀了吧。”
出去刺探的暗卫悉数归来,城门缓缓的关上,宋婉的话激怒萧珏,他心中的怒意陡然升腾,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婉,仿佛为她竟然为了一个丫鬟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而震惊,他冷戾:“宋婉,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是谁害死的!今夜这场闹剧是挑起来的,城门外可有接应你们的人?”
萧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黑夜中飘荡:“宋婉,孤只不过是下令射杀了一个不听命令的叛徒而已,现下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孽!”
萧珏只是杀了一个不听命的叛徒,今夜是她策划要逃走,是她嘱咐南雁带着阿诺离开,是她,一切皆是因她而起,萧珏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她自作孽,宋婉喃喃:“是我害的南雁这般的,是我对不起她,是我的错,是我自作孽,是我害了她。”
宋婉一句又一句的责怪自己,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沾染了南雁血迹的箭羽,萧珏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原本满含怒意的脸渐渐生出不安,他强硬的将宋婉抱在怀中让她离插在南雁身上冰冷的箭簇远一点,软化道:“放心,只要你日后不要再离开,我就不会伤害你的人,桃枝、小桂子,还有檀石诺,我都会让他们无虞。”
萧珏此时说这些人,既是在给宋婉保证,又是在威胁宋婉,就算是这么一副深情宠溺顺从的模样,又如何能够骗得过如此了解他的宋婉。
她的目光带着浓烈的恨意,目光犹如利剑一般死死盯着她,虽是被憎恶,但是也从刚刚她要随南雁去了的心灰意冷中出来,萧珏不自觉松了口气。
他紧紧抱着宋婉,冷声对着一旁被吓到了的南雁与小桂子,冷声:“还不抱着你们帝姬的小公子跟上。”
被吓傻了的桃枝面色惨白,她与小桂子一步一步走到南雁的尸体旁边,翻开尸体从她怀中将吃了迷药昏迷没有知觉的阿诺抱起来。
每一个动作双手都在颤抖,每看南雁一眼面色便变的更加苍白。
在鲜卑回邺京的囚车上是桃枝与小桂子最后一次见南雁,那时桃枝质问没有被束缚的南雁为何要背叛她们,南雁未曾答话,气急败坏的桃枝在南雁要离开的时候诅咒她背叛主子不得好死。
彼时桃枝并不知道南雁的主子是萧珏,而如今南雁当真在她面前被乱箭射杀死状惨烈的时候,桃枝心中又无比后悔她曾对南雁的诅咒。
纵然是痛恨背叛之人,但是那几年的相处,桃枝从一开始讨厌南雁会办事还不说话哄她,到最后两人和解,就算后来得知她背叛。
除却一开始得知真相当真痛恨南雁意外,旁的时候虽然也不耻南雁的行径,但是到底没有真心想要南雁死。
仿佛再多看一眼便要哭出来,桃枝抱起阿诺,再不敢看南雁那一张没有血色死气沉沉的脸。
可这张脸终究是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夜夜入梦,问:“桃枝,我死了,你可原谅我了?”
醒来,发现泪湿枕巾。
城外的破庙之中点点火苗跳动,一个男子昏迷不醒,火堆旁边围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与一个老者,破庙之外十几个持刀的黑衣人警惕的盯着黑暗的夜色,只要有一丁点异动,便会让他们全副武装。
今这一行人便是今夜原本应当候在城门外接应的檀石颂,在城内异动之时,本欲带着人冲进城内的檀石颂被人从身后打晕。
许是未对自己人设防,在昏倒之前眼中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但下手的中年男子没有一丝愧疚,他与旁边的老者对视,毫不犹豫的抛下城中之人带着檀石颂悄然从设伏点离开。
今日,他们筹谋接应从城中出来的宋婉,在夜色中悄然将守城的士兵替换成他们的人,在马车到来之时会将城门打开,接应到人后会立即撤退。
争取在悄然不动声色中将人带走。
虽不知道城中出了什么变故,但是看城门打开,久久不见马车从城中驶出来便察觉到不对,眼见檀石颂还打算去冒险,这时候入城无异于自寻死路。
邓长林与胡叔终是擅自做主,将檀石颂打晕带走。
躺在干草临时铺好草床上的檀石颂幽幽睁开双眼,他眼中茫然的雾气片刻后消散去,复又清明。
察觉到他醒来,邓长林与胡叔跪在他面前,齐齐请罪。
盘坐起身的檀石颂将两人叫起来,声音清冷宽容:“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听到他如此说,邓胡二人纷纷松了口气,却又听闻檀石颂温和略带冷意的声音:“下回,不准再自作主张了,若是再犯,便自己走吧。”
竟然是要赶他们走,跪着的两人皆是心下一慌,他们还想再说什么,抬头却见檀石颂闭上了眼睛,神色略微有些疲惫。
檀石颂并非失智,自是知道城门外的时候情境不对劲,只是错过了那时的机会,又打草惊蛇了,萧珏那般谨慎的人,恐怕再不会让他入邺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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