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朝瑾
“黑绳为毒,红绳为杀。”他说,“我迟迟不动手,太子怕是等不及了!”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磅礴暴雨的声音中,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了另一种急促的脚步声。
“轰隆———”
磅沱大雨,电闪雷鸣。
卫晔坐在窗边,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锁形的玉佩上,青色从边缘向中间晕染,拿在手中有种令人安心的冰凉感,他摩挲着玉佩上雕刻出的[长命]二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费了这么大番的功夫,他终于和卫修竹达成了一致,也算不负兄长临终所托。
但他仍旧厌恶卫修竹。
卫晔想,希望卫修竹以后能识趣点,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
红色的穗子从他手中垂下去,在昏暗的光线中,他忽然觉得这暗色的红与这青白色的玉佩极为不搭。
他皱眉,慢慢地卸下了玉佩上的红绳与红穗,之前这块玉佩上的绳与穗都是青色的,只是被收着的位置太偏僻,绳穗都有些褪色和磨损,于是他便命人去重做了一幅新的。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交代清楚的缘故,重新做的绳穗都是黑色,又正逢他出门的时候才呈到他面前。因为卫国讲求“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他出门时便佩上了这块玉。只是回来后,他仍旧觉得不合适,便将玉收了起来。
今日等待卫修竹前来时,身边的宫人告知他,说这块玉的绳穗换好了,拿上来的便是红绳红穗的青白玉。
卫晔直言说要青绳青穗,让他们再去做一副新的,禀报他的宫人便诚惶诚恐地跪下来,说以为他嫌弃青穗久佩,黑穗沉闷,所以他们才自作主张地换了喜庆吉利的红。
卫晔他想起他最开始拿到这块玉佩时,青绳上的磨损和褪色,便知卫琇是极喜欢这块玉佩的,只是不知为何,却收在了那么偏僻的地方。
想到卫修竹马上就要来和他确定关于卫国日后走向的最后细节,他忽然心念一动———
既然是阿兄生前最喜欢的玉佩,那他便佩在身上,也算是做个见证吧。
[长命]二字似乎是被人摩挲久了,比周围的玉质更温润,卫晔刚刚思绪放空,一个没抓住,卸下绳穗的玉佩便从手中滑落了出去,锁形的玉佩落在地上,碎成两截。
卫晔急忙蹲下身去,捡起了碎成两半的断玉,可将这两截断玉拼合在一起,[长命]二字中间,便突兀地有了一道怎么也抹不去的明显裂痕。
卫晔攥着这块碎掉的玉佩,愣愣地盯了好一会儿,忽然沉沉地、怅然地叹了口气。
损坏的东西,终究无法恢复如初了。
……
倾盆暴雨之中,卫王宫另一座宫殿里———
卫皇后静静地坐在窗边,放下了手中的茶。她微微仰起头,眼中倒映出窗外的雨幕,仿佛有泪水将落未落。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微微阖上眼。她最近总是做梦,梦到那个温柔孝顺的孩子,梦到他咿呀学语,梦到他读书习字,梦到他总是微笑着唤她“母后”,还梦到他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娶到了心上人,梦里到处张灯结彩,一片艳红。那个那个无处不好的孩子带着心上人来给她奉茶,她嘱咐他们要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可她还没喝到那杯茶,梦就醒了。
梦和醒之间,生和死之间,那般大的落差。
那时她突然发现,她是恨的。
她竟然是恨的。
她在恨那个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来的孩子,她在恨那个孩子回来之后,侵占了属于承璧的一切。
他在萧国做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宠臣时,承璧在喝药,在遭受病痛的折磨,在没日没夜的案牍劳形;他从萧国回来时,承璧已经用自己的命给他铺好了路,只等他来取而代之。
她的孩子永远都是温柔的、隐忍的,他很少抱怨,从来都宽容。
就像那个卫修竹,明明一开始,都已经计划好了他的未来,可承璧却在和他的相处之中,渐渐软了心肠。
若要将卫修竹培养成完全听命于他的人,在卫修竹身边那个受了承璧恩情的人濒死之时,就不该出手再次相救!唯有死人,才能永久地保守不该说的秘密。
可她的孩子却道———
“对于修竹而言,这世间每一个对他好的人都弥足珍贵。我最初的想法已足够卑劣,怎么能一错再错?”
“我不要辖制他身边人的把柄,一个人若是常年提心吊胆,是不会付出真心的。”当时,她的孩子笑着说,“母后,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最初的错误,便让它到此为止吧。”
之后,承璧便再也没有佩过那枚玉。
“权利会腐蚀人的心智。”她轻声说,“你在时,我信他,可现在……我不信。”
所以,黑绳红穗,步步杀机。
第275章 壁龛旧卷
◎牵命蛊既种,遂其心愿,更名“菁”。◎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夏国的密道里,厉寒秋将油灯高高地举着,尽力照亮这方天地。
山渐青一只手像只壁虎似的攀在墙上,另一只手在墙上的壁龛里掏来掏去:“你小点声,当心把人招来了!”
———虽然他的声音比厉寒秋还大。
厉寒秋翻了个白眼:“你都掏了一二三四五六……十八个壁龛了!还没找到呢!”
“在他之前,你不也摸了一二三四五———十四个壁龛吗?”拢着手站在一边的宴桃顶着一脸仙风道骨的褶子吐槽,“你们俩搁这儿五十步笑百步呢!”
“宴刀刀!你闭嘴!”
“闭嘴啊宴刀刀!”
两人瞬间一致对外。
宴桃:“……”
他招谁惹谁了!
宴桃闭麦后,山渐青继续左掏掏右掏掏,不时有灰尘随着他的动作往下落。
“你们这边找到了没——咳咳——”邵知节刚一踏进这间密室,便被飞扬的灰尘呛得直咳嗽,他环视了一圈目前的情况,“你们这是在拆家吗?”
“什么拆家?”扒着墙的山渐青抽空回头,白皙的脸上沾满了灰扑扑的印记,活像一个流浪在街头的乞儿,“要不是夏王的脑子有毛病,我至于吗我!”
———为什么这任夏王喜欢把秘密写在竹卷上,还喜欢把竹卷随机塞进密室的壁龛啊!
这墙上的壁龛密密麻麻,多得和野蜂窝的眼儿一样,又常年没有人打扫,积了好厚一层灰。山渐青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掏灶的猫,到处乱钻,灰头土脸。
“他到底把东西放在哪儿———”山渐青扒着墙哀嚎,努力伸长脑袋去看他手边的那个,“那一年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个屁啊?!”
虽然在夏王的寝宫里他们语焉不详地震慑住了那群大臣,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令文武大臣都讳莫如深———他们也只知道一个模糊的大概。
似乎是夏王曾以立皇太女为借口钓鱼执法,将夏国内外狠狠犁了个遍,将本来有众多声音的朝堂,变成了他说一不二的一言堂。所以他们冒充夏王又要立皇太女时,文武大臣才是之前那个反应。
“我们既然占了这个便宜,就得接受占这个便宜之后会得到的麻烦。”站在门口终于不再咳嗽的邵知节说,“找一个陈年往事的记载,总比让一个国家同意立皇太女简单多了。”
“说的也是。”厉寒秋举着油灯跟着山渐青的动作,“不过那个被当借口的女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投身到夏国。”
想想也知道,既然能被用来钓鱼执法,那那个女孩子处境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靠———”山渐青已经手脚麻利地连续查看了几个,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忍不住生气,“这个又是空的!”
一大团灰尘随着他的动作滚滚而下,呛得底下站着的人纷纷眯眼捂嘴,疯狂乱咳。
“别看了———”邵知节拉住躲避灰尘的宴桃,“你赶紧出去,过一会就有人来找夏华廷了。”
宴桃:“……?”
宴桃:“??!”
他睁大了眼睛:“我不是说过了我这几天不想见人吗?!”
说好夏国是夏王的一言堂的呢!
邵知节:“夏国是夏王的一言堂,所以册立皇太女这样的大事,就更需要他的决策和指示啊。”
宴桃:“……”
“真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宴桃顶着一脸仙风道骨的褶子露出痛苦的扭曲表情,“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邵知节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去吧,记得别露馅儿,不然众目睽睽之下,我们都不好给你收尸。”
宴桃:“……”
他真诚地建议:“队长,人不会讲话的时候,可以闭嘴。”
说完,他就被从天而降的竹简砸中了脑袋。
宴.抱头弯腰下蹲成虾米.桃:“……”
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现在也变得满脸脏兮兮的厉寒秋嘴里叼着灯,回过头来对他歉意地摆了摆手,然后[往者已矣]小队群聊里弹出一行提示———
“对不起,刚刚手滑了orz”
发送者厉寒秋。
被砸得眼冒金星的宴桃满脸痛苦,他低着头看向地面上的那卷竹简,因为砸他的力道太大,竹卷上封着的丝绦已经散开了,露出里面刻着字的竹片。
宴桃本来只是随意地瞟一眼,但就这一眼,便让他再也挪不开目光,他将这卷竹简拾起来,摊开,只见这卷竹卷上写着———
【文德三十六年春,吾欲立凤竹为皇太女,群臣谏之,长跪宫门外七十余人,死谏者双十之数……】
宴桃拿着这卷竹简细细地看,他的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正在往更高处爬的山渐青大声道:“什么情况?是不是找到了?”
“应该是吧……”宴桃头也不抬,“但我不是很确定。”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厉寒秋一张嘴,叼着的灯便落下来,密室里的光线霎时间昏暗了许多,他麻溜地踏着错落的壁龛爬下来,凑到宴桃身边,探头念到———
“群臣谏之,吾心如铁……故两月之后,凤竹遭暗算,朝堂内外,杀意如沸,愈演愈烈,势不可止……”
厉寒秋念着念着画风就不自觉歪成了吐槽:“夏华廷这也太狗了吧!”
他是夏王,就算做的事情荒唐,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会有人想去要他的性命,但那个倒霉的凤竹不一样———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果然,厉寒秋接着往下念:
“……三月后,凤竹濒死,种凤凰蛊于其身。凤有涅盘,死而复生……”
[往者已矣]小队的一群人齐齐皱眉。
他们又想起玄都之前讲的那个离谱故事了。
短短几行字,竹简上的记载已过半,他们皱着眉,继续往下看———
上一篇:变成动物后我靠脸吃饭
下一篇:穿书后成了大佬的咸鱼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