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女王 第34章

　　“一个故事，都是围绕着一个中心来讲述的，”爱丽丝叹了口气，她所经历的，造就了如今的她，那些跌宕的异化事件，让她不想要快速成长起来都不行，“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爱丽丝看向了下方：“但想必，应该是与这位‘无头的骑士’有关的。”

　　白马带着安德鲁奔跑向了城外，那里是一处稀薄的树林，如今也东倒西歪，混乱不堪。

　　“你是在同情他的遭遇？”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黑衣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爱丽丝，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他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嘲讽，他意有所指道：“你是因为在外面见到了他，所以认为他是真实的，觉得我不该操纵他的命运？”

　　爱丽丝没有为他的神情激怒，她甚至还故意露出了疑惑之色：“你认为我错了？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看出了她的意图，黑衣的青年沉默了，慢慢地，他终于开口道：“你真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吗？”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抱起怀里的小熊，贴了贴脸，道：“我曾经……有位亲人告诉我，‘不要害怕敌人的羞辱，你要让他多说话，等到你一点一点地收集了更多的砝码后，再在关键的时刻一举翻盘。只有胜利，才是我们想要的。’”

　　其实就是反派死于话多的另一种解释。

　　黑衣青年看着被无数的恶兽环绕在身边的爱丽丝，就算他性子再冷清，也不由道：“你真的需要翻盘吗？”

　　爱丽丝与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已经踏入了终局，而在另一边，莉迪亚与老治安官也陷入了困难的绝境，踏着草地而来的赫然正是之前逃走的“道格”，他如今正手持着弯刀，一脸狞笑地靠近。

　　老治安官深吸了口气：“你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怎么会？”弯刀在手中转出朵花，“道格”笑着道：“我可不想被那个小怪物发觉，我也是刚刚才找来的，刚好看到她‘离开’而已。”

　　老治安官眉头一皱，呵斥道：“注意你的言辞！”

　　“不、不错！”莉迪亚也很生气：“爱丽丝又可爱又强大，是个非常可靠的伙伴，我不许你辱骂她！”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使用自己的遗物来对敌，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战还是让她紧张到有些无措。

　　“道格”大笑起来：“能够操纵怪物的，就算年龄再幼小，怎么可能还是普通人？更何况，你们认为她的消失，是去了哪里？”

　　“爱丽丝小姐的离开和你有关？”老治安官立刻就绷紧了身体，他的性格本就是古板死犟，对于认定的人更是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如今，比起他自身的安危，他更担心的是那位小女孩。

　　“道格”猖狂笑道：“废弃研究所研究的可不仅是人与诡物相合的实验啊，你们就不想知道，那个被领柱大人们，不惜花费这么多实验体，也要掌控的诡物到底是什么吗？”

　　老治安官刚想说自己不感兴趣，就听见莉迪亚下意识地说道：“是什么？”

　　“道格”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我以为我这次只能空手而归，但我到底和你们不一样！研究所可是那位大人曾经的据点之一，大人的智慧可不是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所能想象的，他留下的东西，又岂是你们能明白的？”

　　他看向了原地像是被静默了的无头骑士，眼中流出稍许的敬畏，“两位大人的野望，”他喃喃道：“怎么能被你们打破？”

　　他身上散发出癫狂之意，老治安官和莉迪亚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道格”已经预备了要为他所崇敬的领柱大人付出所有，可在另外一边，他所提及的那位大人，却是在悠闲地品着茶。在他的对面，是一位面色轻狂的少年人，他手中持着一部看上去无甚出奇的游戏机，玩了会小游戏后，他打着哈欠道：“‘羊首’，你们的计划出问题了呢！”

　　“羊首”愣了下，思索了好一会，他才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哈，”“玩家”斜眼看了他一眼：“看来你暗地里搞的动作还不少……是你和‘作者’那家伙一起弄出的事，你们不是用那个火焰造出了‘教皇’吗？有关那火焰的来处，你们还没有放弃那个诡物吧？”

　　“羊首”笑了起来，他用带着白手套的手端起茶杯：“你是说那个禁忌之物吗？后续之事已经与我无关了。倒是‘作者’……”

　　他轻笑着抿了口茶：“他才是真的想要用它来突破禁忌的。你知道他的遗物，用‘故事’来锁住诡物，再让它们为自己所驱使，我真的挺好奇他那本书运作的原理是什么，如果他能让我看一眼就好了。”

　　“玩家”笑了起来：“你对我的游戏机也说过一样的话，可惜，会中之人被限定了不能互相攻击。不过话说回来，‘作者’的那本书还真是无聊啊，除了尝试说服他的父亲，那个‘安德鲁’真的有做过什么吗？没有。”他漫不经心地冷漠道：“冗长的内容里，除了叙述他的悲剧外，一点有趣的东西都没有。”

　　“哈哈，”“羊首”笑了起来：“看来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我讨厌一切故作神秘的家伙，”“玩家”道：“他不管是外貌，还是作风，都踩在了我的雷点上。”

　　“羊首”微笑起来：“虽然依照他的作风，他大概率不会理会你，但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在他面前说为好。他啊，之所以这样写，其实也是为了，让那位‘安德鲁’更像个人而已。”

　　“哦？”“玩家”放下了游戏机，他感兴趣道：“难道说……”

　　“是的，”“羊首”放下茶杯，他十指交织道：“他遗物的束缚能力应该与他的故事相关，愈是真切生动，人物塑造得愈是形象饱满，引起人们的感情越深厚，就越是能让他将故事中的诡物掌控住。毕竟，”“羊首”目光深邃：“那些异化之物们，本就与人们的情感紧密相连不是吗？”

　　这边的话告一段落，山谷中，已经找到了什么的“道格”大笑道：“你们真以为这家伙是你们能对付的吗？”

　　“别以为他还算有个人形，就真的是从人类异化而来的啊！”“道格”吼道，他面目凶戾：“这家伙，才是这里真正最危险的！是洞中怪物的一部分啊！”

　　爱丽丝抬起眼，她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道出了“安德鲁”部分的真实，看着如同造物主般莅临天上的青年，他手中文字的锁链将“安德鲁”全然束缚住，她摇了摇头道：“你不攻击吗？”

　　“是了，”爱丽丝站在无形之兽身边，她一挥手，不知何时已经到来的恶兽们缓缓围聚而来，它们睁着猩红的双眼，没有了狗狗的伪装，它们每一位都显得格外的凶残与暴戾，这一幕简直就像是恶人在包围正义的主角。

　　自从无形之兽的能力提升后，一些原本下位体进不到的异化之“域”已经阻拦不了它们了，若是还在雪山那里，不需要杰斐特打破封锁，她也能让更多的狗狗顺利出场。

　　“你不希望这里被打破，”爱丽丝道：“你对于‘无头骑士’的塑造还没有彻底结束。”

　　青年默默不语，他手中的书页翻动，若隐若现的，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位漂浮在空中的诡物，那是一个木偶一样的长裙的女人，她的裙摆缀着黑的与红的花，冰冷苍白的面上被束带系住眼睛，她静立在青年的身后，洁白的胳膊环绕在他的脖子上。

　　他启唇道：“安妮，将这异数带走吧。”

　　群兽围捕而上，无形之兽就更是变大了好几倍，开启了“王狩”的状态，它利齿尖锐，撕咬而上。

　　“故事”的动摇引发了一系列的影响，林中的白马在无头的尸体旁焦躁不安地甩蹄，“故事”外的无头骑士也隐隐有些不稳起来，他时而举起斧头，时而停滞不动，让场外的三人一阵心惊。

　　老治安官到底守护了朱诺镇这么多年，他稳定了情绪，冷冷道：“‘道格’，你知道的，我其实对你所说的真相完全不感兴趣。我不是你们，对怪物没那么了解。但我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又能够做到什么。”

　　他举起手中那根普通的铁的空心棍，毅然站在“道格”的面前：“那就是，让你止步在这里……快走！”他没有回头，对着莉迪亚大吼道。

　　“开什么玩笑！”“道格”愤怒道：“区区一介连异化都没有的普通人！”

　　他没有再废话，被驱赶走的怒火仍没有得到宣泄，他动作比风还快，弯刀划过冷冽的弧度，一击就落到了实处。

　　“砰！”一道黑影以奋不顾身的姿态，在刀锋就要落到老治安官胸腔之前，毫无章法地将它撞开。

　　刀锋上流落下血，一滴，又一滴。

　　现场静止了一刹，老治安官捂住自己的左肩头，看到那个突兀闯进来的人影，他有些震惊：“你……”

　　人影跪坐在地上，她转过脸来，赫然正是莉迪亚那张恐惧到满目泪水的脸，她双手撑在地上，努力想要爬起。

　　“我决不能……决不能……”她含糊地想要说些什么。

　　可“道格”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怒极而笑道：“已经是什么人都敢反抗我了吗？”

　　他想要再攻击，但莉迪亚已经找出了她的遗物，她吹起哨子，尖锐的音节让人头脑刺痛。可哨子也只不过是一件B级别的遗物，虽是莉迪亚这个等级能申请到的最好了，但对处决人的作用不像想象中有效，他似是经过了特殊的训练，对精神上的攻击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莉迪亚的身手是很不错，但初出茅庐的她显然还不是身经百战的处决人的对手，不过只是一会，她便落入了下风，几度险象环生。

　　老治安官数次想要帮忙，但他根本没办法插手其中，而下一瞬，他便睁大了眼——

　　“噗嗤。”

　　莉迪亚愣了好一会，方才明白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她双手抓住那只持刀捅入她腹部的手，只感觉肚子里很凉。

　　“死吧。”“道格”低声道，面上显出得逞的笑意来，一边的老治安官猛地想要扑过来。

　　慢慢地，她抬起头来。

　　“我绝不能……”刚才没说完的话现在终于能说清了，她面上的泪痕还未干涸：“让我想要保护的人，再在我面前死去！”

　　哨子掉在地上，可她的手，却像是铁铸的一般，让“道格”一时竟不能抽出刀来。

第67章 生我诞我者

　　“故事”的空间中，无数的黑影迅捷地冲上天空，屹立在上方的木偶的女人束在眼上的布带往后飘飞，她的衣衫在风中震动，倏然间，数条的飘带卷杀而来，击落了几道不及躲闪的黑色兽影。

　　但更多的影子更快地涌了上去，不一会，整片天空就见不到原本的颜色了。

　　下方的树林里，白色的马匹不安地踏着蹄，在它的身边，那具无头的尸体忽然动了动，紧接着，他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抬头仰望着天空，就好像是他的头颅还在一样。他伸出手，另一边的白马就靠了过来，他抚摸了下它，而后，久久没有动作。

　　……

　　莉迪亚只感觉自己在沉入无边冰冷的深海中，她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身体也使不上力，之前发生了什么更是记不起。

　　有模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觉得不应该让这个孩子进来，”那是一个女声，虽有些不近人情的冷硬，但莉迪亚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她的父亲才刚在看守封印的过程中牺牲，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她之前也从未与异化的事打过交道，德怀特将她保护得很好，他更希望她过着普通平凡的安宁生活，”女声道：“我们应该遵守他的遗愿。”

　　“玛佩尔，”另一个男声温和且不迫道：“为什么我们不尊重她自己的意愿呢？”

　　他们一齐看向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么说的呢？对了，她是这样说的：“我相信，世间的公理与正义是永存的！”

　　“我来到这里，既是为了我的父亲报仇，”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是为了走上他没走完的路！父亲为之践行的，我愿意用一生去将之维护！”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组织语言，将这番羞耻的话说出口的。说完了之后，她的脑子懵了一下，整张脸都红润起来，恨不能立即躲入地缝中去。她闭上眼睛，生怕听见谁笑了出来。

　　但幸而，那两位都没有笑出，玛佩尔女士没有再说话，而那位局长则是温柔地鼓励了她：“虽然有些笨拙，但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队员的。你继承了来自你父亲的精神，也会是后来者的表率，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让你失望了啊，谢利局长。莉迪亚脑中模模糊糊地想到，她的路就要在这里断了。可是她并不后悔，因为，她曾经发过了誓——

　　这就是她要践行的路啊！

　　外界，“道格”试了几次，都不能将弯刀从这之前一直很懦弱的女人手中拔出，他抬起脚，想要狠狠将这女人踢走，可这时，已经愤怒到爆表的老治安官猛地扑了过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时最该做的是逃走，但有时候，人是不能仅靠理智行事的，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他会到死都不能瞑目。

　　“道格”一转身，一脚就踢了过来，老治安官捂着肚子，刚想要爬起，却忽然停了下来。他瞪大了眼，极诧异地看向“道格”的后方。

　　“别以为你可以骗过我……”“道格”向他那边走去，口中嘲笑其拙劣的伪装，但下一瞬，他的心脏就瞬间紧缩起来。因为他看到，在月光下，有一个高大的黑色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骑着马，身躯上没有头，手中的斧子高高扬起——

　　他瞳孔缩成针，恨不能立即回身，用手中的弯刀将之挡住……可他到底还是没有来得及，斧头利落下落，一声轻响，“道格”死不瞑目的脑袋就这样滚落下来，直到停在了老治安官的身前。

　　一道奇怪的通道出现在一边，爱丽丝那熟悉的身影从中一脚跨出。老治安官张开口，没来得及收拾自己一波三折的心情，就立刻喊了出来：“救、咳、救救她……”

　　爱丽丝眉头皱起。她没想过自己只是离开了没多久，这两人就落到了这样狼狈的下场。目光从“道格”的尸体上掠过，爱丽丝立即赶到莉迪亚的身边，见到她肚子上的伤口仍在血流不止，没有犹豫，她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了伤口上面。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那伤口就自己愈合了起来。

　　老治安官表示自己今日再见到什么都不奇怪了，他只是松了口气，为莉迪亚的好运。

　　无头的骑士在收下“道格”的性命后，却没有再继续攻击。他静静立在那里，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而爱丽丝也在将莉迪亚交给老治安官看顾后，走到了这位骑士的身前。

　　“你预备要去哪里？”她问。

　　无头骑士动了动，没有了头颅，他连表达自己也做不到。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是在片刻前，他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没有人能理解。

　　他原本正在疑惑自己为何会清醒过来，脑袋里就忽然闪过一道念头，他要赶去战场！

　　哪里是战场？就是那黑色洪流掩盖了天空的地方。他骑上了白马，跨越了山林，当他来到最高点的时候，他就见到了正在交手的双方。

　　黑衣的青年如神明一般莅临在天上，他的身后有一位诡奇的女子，她身躯如木偶般僵硬，散发出来的威势简直就能将半边天遮去；而另一边的，却是一位金发幼年的小女孩，她站立在山崖上，手中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熊，头上的王冠在熠熠闪着光。

　　她站在群兽中，就好似是万兽的主人，显出了无与伦比的强大的压迫力。

　　他们是谁？是了，他们一人是造就了如今自己的“创造者”，一人是之前与自己有过相见的敌人。他的思想中如此自然地就明白了这一点。

　　而他的到来也吸引到了二人的注意力，青年与女孩俱都一起向着这边望来。青年目光微动，骑士就向着小女孩举起了斧头。

　　“砰！”一阵强烈的风动，之前还在给木偶女造成极大麻烦的巨兽就这样从天而降了。它身躯有十数米长，身高也比他高出几倍，它伏下身子，露出尖利的牙，一脸威慑的神情。

　　爱丽丝看着选择了与自己为敌的骑士，她略略思索了一会，忽而问道：“你现在是谁？安德鲁，还是‘无头骑士’？”

　　骑士高举起的斧头就停了下来。现场有一瞬的安静，黑影与木偶女的战斗也静止了下来。青年微微敛下眉，他手中的书页无风自动。

　　刚才的犹豫消失不见，骑士再度向着巨兽攻袭而去。爱丽丝就站在无形之兽的身后，没有任何退却，而是直面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