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女王 第61章

　　她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响指落下，身前小路的两边，就忽然生出了许多花朵与野草，它们一路延伸着长出，为她指引了一个新的方向。

　　没有犹豫，她踏了上去。

　　爱丽丝和哥哥交流了很长的时间，她的事情说完了，她的哥哥就说了自己的事。

　　她离开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恰好是两年零十一天。他一直不相信她不在了，有时候会去她的房间读一些她过去喜欢听的书，就好像这样她同样能听到一样。他也结交了新朋友，新的一年，升到了新的学校，课业还是和从前那样简单，根本就花费不了他太多的心思。

　　“我还代表了我的学校，去参加了什么全国的比赛，”他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一次两次……”

　　“那哥哥一定是赢了吧？”爱丽丝捧着脸庞道：“哥哥从很久以前就很聪明，大家都这样说，以后也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那当然了！”他昂起头，就像是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你就等着吧，等我长大了，就给你买很多的东西，带你去各种的地方，认识更多的人。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就狠狠地揍他，让他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等我长大了……等我长大了……”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爱丽丝却是笑了：“你那个时候，可不光是这样说的啊……”

　　她回忆道：“你还拿过一本言情的小说，站在我面前，告诉我道，‘小妹啊，你以后长大了，千万不要做那种言情故事中的傻白甜女主，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要做，就做可以锤坏蛋的那种，谁要是敢骗你，就立刻踹了他！别怕，哥哥支持你！’”

　　而那个时候她还那么小，其实有很多话根本就听不明白。可看他的样子，就好像是见到了日后的那一幕，无比的紧张。

　　哥哥也想笑，但笑着笑着，他就又沉默了下来。他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他了，他知道，如果不是必须，谁又想要成长成坚强带刺的模样，就像是过去看过的很多的穿越书，真要是穿越落到了头上，一个陌生的世界，足以让一个人心绪崩塌。

　　可这个时候，却是轮到爱丽丝说了，她安慰道：“别怕，哥哥，我已经能够保护好自己了。”

　　他瞬间就落下了眼泪。之前一直勉强被压抑住的情绪如洪水决堤，他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做得好，爱丽丝！就要这样！要长成一个很厉害的大人！让所有人都看见你光芒璀璨的样子！”

　　他的眼泪飞溅而下，落到空气中，立时就转化成了另一种的模样。那些不断在转换的色彩也渐渐黯淡下来，它们不再转动了，颠倒的蜡烛成了优雅的台灯，壁炉成了柜式的空调，壁钟是一幅现代的人物油彩画，爬在墙壁上的，是无纺布的墙纸，那些桌椅，也成了素白色的模样，爱丽丝再往前看去，看到的就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孩。

　　他还那么年轻，最多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和爱丽丝记忆中的相比，他的身形抽条也似的长高，原本还有些稚嫩的脸已经有了些轮廓。他的周身很干净，上身是黑的T恤，下身是白的长裤，他伸出手来，十指修长如玉白的笋，他眉目中带着点清新的忧郁，一双如晴空水洗后的漆黑双目正流落下眼泪望着她，眼眶通红无比，根本止不住悲彻心肺的情绪。

　　这是她过去的家。和她成长后的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爱丽丝……”没有理会身边环境的变化，他弯下腰，将爱丽丝紧紧搂抱在怀里，他咬牙用力，与她说了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做公主，要做自己的女王。”

　　爱丽丝怔怔然地站在原地，她伸出手，之前所见的一切都已消散开来。方才还可以触摸到的人也已消失不见，只有一点虚浮的光亮留恋般落到了她的手指上。她孤单一人地立在这里，垂下眸，望着它，没有发现，周身又重新回到了黑暗，那些微光，仿佛随着那人的离开，也一起彻底熄灭。

　　【他跨越世界而来，只是为了想要来见自己的妹妹一眼。但当他见过她以后，他又开始懊恼起自己：“为什么我不是那些传说中厉害无比的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给她很多很多的金手指，让她在自己新的人生中，没有任何困苦地、无忧无虑地长大？”】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去查看这件东西的品质。她就这样站在黑暗中，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黑暗奔涌而来，像是想要将其彻底淹没。

　　而这个时候，小熊走到了她的身下。它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裤脚。爱丽丝低下头去，就见到它凝望着她的眼眸。

第116章 初次会面

　　小熊没有说话，也没有传递过来任何的心声。但爱丽丝却接收到了它的意思——还有它陪在她的身边。它伸出手，做出一个要抱抱的动作，爱丽丝停顿了下，还是将之抱了起来。

　　“看来你已经缓过来了。”这个时候，在她的身后，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爱丽丝也不惊讶，她早就知道，这一次的见面，绝不可能是毫无来由的。不像是不需要逻辑的梦境，她的穿越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而哥哥，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古怪的空间的呢？

　　她回转过身去，见到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站在黑暗里。他穿着一袭垂落而下的宽敞黑袍，眉目微微敛下，一双眼中，透露出的，是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温和。他的相貌并不俊美，但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位遗忘已久的朋友、是一位曾经非常依赖的亲人，他看着你，令你的心防也不禁渐渐放松下来。

　　爱丽丝没有说话，但谁都能看出，她对于这位新来者，是非常警惕的。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陌生的男人不由解释道：“用这种形象来见你，也是为了让你不要那么排斥我。可现在看来，效果却是适得其反。”

　　爱丽丝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道：“‘他’不是哥哥是吗？”

　　既不是问这个人的身份，也不是问他此时的来意。因为这二者，根本比不上她对哥哥的关心。那些都可以容后再说，可这个问题，她是要立时知道的。

　　陌生的来者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爱丽丝道：“因为‘他’后面还是离开了，而如果，你真的能将哥哥整个人都带到这里来的话，那岂不是说，你已经能够超脱这个世界了？这样的话，又怎么会为行动局钳制住呢？”

　　这个人立刻就笑了起来：“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爱丽丝道：“这很显而易见不是吗？最近我只和真知会有过接触。当然，就算猜错了也不要紧，顶多是再猜一遍就是了。”

　　男人笑道：“那你认为这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能够看到我内心的地方，”爱丽丝冷静道：“每个人心中都有着欲望，而你，就是能利用这种欲望，将其掌握在手心的人。”

　　这个男人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他只是很轻巧地反问道：“那你有没有为这一次的相见而心生感激呢？”

　　爱丽丝咬了咬唇，她实在说不出否认的话。

　　“为什么要对此抵触呢？”陌生的男人微笑道：“这个世上有谁不是在为了自己的欲望生活，最基本的是身体上的衣食住行，资本家利用金钱去驱使人民，其次是精神上的享受，娱乐和交友，不是我，也还会有其他人，区别只是我将之赤裸裸地展现出来了而已。并且，我从不强迫任何人做出选择。”

　　“可惜，”说到最后，他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还是没有将你想见的人带过来。两个世界的穿梭超出了我的能力，尽管他本人其实是很愿意的，但，能够找到他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我啊，攫取来的，只是他一缕虚无缥缈的思念而已。”

　　爱丽丝稍微松了口气，因为她实在不想看到消散的是哥哥本人。她在之前就有了预感，那种奇特的装束，和令人眼晕的色彩，都在表明这次“见面”的特殊，她道：“‘他’的身上，沾满了这个世界才有的异物。”

　　如果“他”留下来，“他”也不会再是哥哥，而只会是一件异化之物……不，就算是那样，“他”也还会是自己的哥哥，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幸好，哥哥在原本的世界，还是安然存在着的。爱丽丝这样想着。

　　“穿越世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男人稍稍解释道，他的话语中带着点意有所指：“毕竟，我们这个世界之外……”

　　他笑了下，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你所看到的那些奇异的东西，包括最开始他身上的衣着，都只是‘他’在过来时携裹上的我们世界的元素。‘他’特异的经历，令‘他’如果留下来，依照你们的评级，最少都应当是S级……”

　　因为那些外面的东西，只要“他”能够留存下来一点，就足以改变“他”的本质。

　　“这就是你的禁忌之物吗？”爱丽丝也没有避讳，而是直接问道：“识别人的内心只是基本，后面的，是……实现他们的所愿？”她有些犹疑地问。

　　“不错，”男人道：“我很高兴你没有认为‘他’是虚假之物。”

　　“有很多人在一开始接触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辨别，就依照着自己的所想，擅自将具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和物，痛斥为伪物，”他微微有些不赞同道：“当然，他们还是要比那些一见到宝物，就迅速冲上去的庸人要好很多，最起码，他们还知道思考。只要是能思考，就算是进步。”

　　“可是，”他慢慢地摇头道：“我不想做那种用虚无的东西去引诱他人的人。假物就是假物，总是会有被拆穿的一天。我要的，不是那种不确定的投效，我能给出的，就是我的所有。”

　　他张开了双手，提高了声调道：“凡我所有，凡我所能，倾之全部，尽可具现。”

　　这句话深深震荡在爱丽丝的心中，她微微仰起头，看着这个并非是在说大话的男人。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是出自他肺腑的话，因为他为了她的愿望，都可以去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拉到这里，尽管他没有彻底成功，但做到了这一点，就是这世上其他所有人都做不到的。

　　而其实，她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她第一次认识到真知会的魅力，之前从奈尔森那里，她就已经知晓了它对人心的掌控，可现在，说是“掌控”，也未免太过辱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沉浸在其中？因为他们都知道，他给出的，都是真实的。

　　它的口号是那么的美好，但最可恶的是，它竟然是真的要将那一切实现。而现在这个世界，就连叫一碗面，都有可能给你虚标出价格，又哪里有真诚可言？

　　他向着爱丽丝伸出手来，语气诚恳道：“我应该向你说一声抱歉。因为我让你失望了，最后还是没有让你们真正团聚。可是，我终是会有能实现它的一天，而为此，我要不断地向上攀去。”

　　“你要过来我们这里吗？”他诚心道：“我知道你的特别，不会对你的行动做出任何质疑。你将会是我的十三位领柱之一，你可以获得我所领悟的思维，看到我所见到的东西，你可以透过我，看到我们终想要到达的愿景。”

　　爱丽丝深吸了口气，她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有谁能够在与自己的亲人刚刚“道别”后，拒绝第二次相会的机会呢？她与哥哥的距离太遥远了，遥远到在之前，她以为只能在梦中与其相见。

　　她或许在日后也能做到，但那只是一个缥缈的可能。未来的，总是不如现在的，更何况，有谁能制止她呢？加入真知会，她也可以独善其身，就像奥罗拉说过的，领柱们之间的关系也都并不是友好的，她不需要去与其他人“同流合污”。

　　但她毕竟是爱丽丝，是哥哥对她说过的，“要做自己的女王”的爱丽丝。她收拾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想了下，笑道：“但其实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到达更上一层的境地对吧？”

　　“我并没有说你这样做不好，”爱丽丝道：“因为我知道，你就算最后真的达成了所愿，也应该不会忘了你所允诺过的。他们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在你身上，为你的愿望出一份力，也算是一份交易。只是，如果我可以自己实现它呢？”

　　真知会的首领看着她，没有讥嘲，他就静立在那里，依旧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他分明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几人之一，但似乎很少表露出自己的锋芒，就连“圣母”的那一次，也是她自愿放弃自己生命居多，当然，这其中抹不去他参与进去的影子。

　　爱丽丝拒绝了他，这并不令他感到惊讶。他也曾收获过许多人的拒绝，其中有很多他分外欣赏的人。他更不是那种不加入，就要将之除掉的作风。他只是很遗憾，就像是见到了一颗世无所有的珍钻，从自己的手中流出去后，依旧能让其对它的色彩恋恋不忘。

　　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他不介意再挽留一下，对于他这种程度的人而言，有些东西已不再那么重要了。他不注重虚名，看重的是真实的积累。可这个时候，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挑了下眉。

　　爱丽丝也警醒起来，她周身的遗物都蓄势待发，如果他真的要出手，她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不是反击，而是逃跑。这是她对自己最清醒的认知。

　　真知会的首领沉吟了一下，他像是思考了些什么，但最后，他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别担心，只是见到了过去熟识的人……”

　　会是谁呢？爱丽丝想起了奥罗拉。

　　也不知他是做下了什么决定，在思考过后，他甚至没有继续去“逼迫”爱丽丝，只是轻声道：“我希望你能有成功的一天。但是，如果你累了，或是改变了决定，都可以到我这里来。你知道，我这并不是诅咒，而是一种诚心的邀请，这邀请，在任何的时候，在任何的地方，都是有效的。”

　　他这样说着，竟是率先往后退出了一步。黑暗弥漫开来，将他的身形彻底掩埋住，这个时候，爱丽丝听见了走近的脚步声。

　　一条蜿蜒的，被花草簇拥着的小路延伸了过来，在其上，奥罗拉手中拿着那根熟悉的银色的手杖，慢慢地、略带点悠闲地走近。

　　她原本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爱丽丝心中所想的愿景，那可能是亲爱的亲人、同龄的朋友，亦或是一些想要的东西、想去的地方，但当她发现其周身都是黑暗时，她停顿了下来，面上首次出现了迟疑。

　　正因为明白这个地方代表着什么，她才不能理解这里的黑暗。她试探性质地对爱丽丝说道：“你还好吗？”

　　爱丽丝笑了起来，她抱着自己的小熊，没有了丝毫之前的阴霾，她道：“我很不好。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也见到了，自己根本不想见的人。当然，我相信，你大概率也不怎么想见到他。”

　　奥罗拉先是一皱眉，可很快，她就捏紧了手中的手杖，因为她听见爱丽丝说：“是最危险的那个人哦。”

第117章 暴乱的不死鸟

　　奥罗拉牵着爱丽丝的手，飞快地在她的花草小路上往外奔逃。尽管爱丽丝告诉她，那个人已经离去了，但她还是没办法平复下心境，不放过周身的任何一处异样。

　　这条小路像是能引人到达各个不能连通的地方。她们来到一处新的地点，是一个人来人往的街道。她们停在这里，气喘吁吁的样子，吸引来许多人的注目。

　　爱丽丝安慰道：“他是自己离开的。像是想要避开你，应该没有要找你麻烦的意思。”

　　奥罗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她摇了摇头道：“他并非是那种好说话到没有底线，连背叛都可以容忍的人。他不会介意亲手处置了我这个叛出真知会的前领柱，对于他来说，不能对他的境界有所帮助的，都是毫无价值的。”

　　“那……”爱丽丝先是迷惑，可很快，她就像是明白了什么。

　　“是的，”奥罗拉道：“他只是不想在你面前与我交手而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也对你发出了邀请吧？”

　　爱丽丝道：“可我拒绝了他呀。”

　　奥罗拉笑了起来：“可真知会的几位领柱中，也有三位，是曾经毫不留情地痛斥过他的人啊！”

　　她知道他应该是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也是她在当初敢于离开的一部分原因。可现在，她依旧不能揣摩到他的境地，她在来到爱丽丝的身边前，竟是丝毫没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就算是禁忌，也不该到达这种地步。

　　奥罗拉神情严肃：“那应该不是他的真身。当然，若是他愿意，那与他的真身也没有差别。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其实是一件禁忌之物塑造出来的区域，这并非是那个人亲自来施展的，我曾经体验过，那种整个世界都被改变的伟力。”

　　她又看了眼爱丽丝，心中有所猜测，如果是那件禁忌物的一部分，不应该将那个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他不是为自己来的，而是为了她来的。

　　恐怕她还是小瞧了这位小姑娘所代表的意义，她身上藏有的秘密，绝不比自己更少。

　　她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既然他已经走了，那就应该不会再出手。我们应该警惕的，是将我们拉进这里的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就是‘教皇’。”

　　她们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到这里是一处非常常见的联邦的市区。在街道的柱子上，她们还看到了袖珍型的国家的旗帜，而不远处的大厦上，她们见到了纽克市广播台的标语。

　　很多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他们之中有老人，有年轻人，甚至还有小孩，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各不相同，有期盼、有担忧、有恐惧，也有怨怼。

　　爱丽丝与奥罗拉对望一眼，她们正要跟去，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而这时，最大的广播高楼上，一面外置的大型屏幕亮了起来。

　　出现在其中的，是她们都曾见过的那张脸。

　　是朱庇斯。

　　但也有所不同。因为那是一张已经显出了老态的脸。他的面上生出了皱纹，顺服的头发上生出了白丝，他不再如年轻时那般生气勃勃，但更坚定、也更冷硬了些。

　　他在宣读一篇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