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甄荔摇头,有些精神恍惚:“我也不清楚。”
杀伐声顿时止住,甄芙对甄荔道:“我们蒙人所救,得下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让哥哥查探清楚,到底是谁要杀我们俩?”
“不下去,我们也不必搭话,我们可是公主,万一被人看了去该如何是好?”甄荔突然阻止。
这可不像她的个性,甄芙更觉得奇怪,因为甄荔此人是很喜欢出风头的,尤其是擅长和人打交道。
现在却连谢都不道,甄芙只好自己下去,又被甄芙拉住不放:“妹妹,你云英未嫁,又没出阁,何必出去,还是乖乖的和我在这里吧。”
甄芙越发觉得狐疑,她决定冒险试试。
因为陈国和雍国关系已经决裂,哥哥应该是准备靠南梁,她读过博物志,南梁天气热,因此梁人以绸衣为主,领口绣以龙凤纹绦为装饰,这位少年将军所着的正是南梁服饰。
她挣脱甄荔,掀开车帘,外面的碧草萱草正守在马车旁,脸色呈惊恐。
“怎么穿的我们梁国人的衣裳,给我拿下这群人,捉活口。”为首的少年发号施令。
甄芙扶着宫女的手下来,此时,少年才看清来人,居然是一位姑娘,少年脸微微一红。此女不似他们梁国女子那般娇小玲珑,她身材修长,窈窕极了,妆霓彩衣,袅袅娜娜。晶莹雨露,人亦清丽脱俗。
“不知英雄姓名,多谢公子救了我们姐妹。”甄芙落落大方。
那少年还未开口,却听身后一人道:“这位姑娘,这是我们梁国太子。”
甄荔在马车内听了个正着,她是从未见过太子允的,因为当时她去梁国时,太子允就被简王赶到边境,后来去了齐国。
不曾想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少年。
甄芙连忙又要行礼,身边也有内侍道出身份:“这是我们陈国二公主,国君之妹。”
萧允看了看周围的陈国士兵,伤亡并不重,又对甄芙解释道:“这些人虽然穿我们梁国服饰,但并非我们梁国人,公主千万别误会。”
这让萧允身边跟着的将军们很是诧异,因为萧允年纪虽然小,但很有大王风范,仅今年打蛮国就是这位年轻的太子带着人去的,他仪表不凡,性情高傲不逊,何时向女子解释过。
甄芙颔首:“请您放心,这剩下来的人,我自当同我兄长讲。”
她说完,又吩咐暂存的陈国士兵准备往回走,并非她如何镇定,而是经历的多了,甄芙也的确淡定了许多。
……
就在陈国马车走后,那些被活捉的假扮梁国士兵的数十个人却咬舌自尽,一个活口也没有了,萧允等人颇觉疑惑。
“即便要挑拨也是挑拨我们和齐国或者雍国的关系,这么离间我们和陈国何意?”萧允一向以爽直著称。
他的先生洛平在梁国也是重臣,听太子这么说轻咳一声:“太子,这陈国勉强算二流国家。”
萧允笑道:“是啊,就是挑拨陈国仇恨我们又如何,陈国和雍国有仇,莫不说不是我们梁国人杀的,就真是我们的人,陈国国君也不会为了此事和我们梁国闹翻。如此手段,我是看不懂了。”
好端端的挑拨梁国和陈国做什么?
如若是抢占土地就罢了,却用恐吓女眷伤害女眷的方式,这到底是哪路神仙想出来的昏招?
甄芙和甄荔回来时,甄荔不知怎么打了几个喷嚏,甄芙还奇了:“姐姐,你是不是很害怕?”
“还,还好。”甄荔暗自擦了擦汗。
甄昭坐在位置上,听甄芙提起现下的事情,又道:“那些起初的南梁士兵应该是假冒的,后来是太子允带着人过来救了我们,妹妹还亲自下去道谢。”
“是吗?他见到你了。”甄昭倏地站了起来。
甄芙颔首,甄昭笑道:“这假士兵的事情我会派人跟进,芙姐儿,既然人家太子救了你的命,兄长得为你略备薄礼过去。”
这下甄芙和甄荔都听懂是何意了?以如今陈国这样的二流国家,能寻求梁国庇护,这实在是太好了。甄芙虽然只见了太子允一面,但他武艺出众,年纪似乎比她还小一点,但皎若朝阳,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清澈,自己十五,他应该十四左右,那不是吃嫩草吗?
但见兄长如此兴致勃勃,甄芙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兄长这样热情,未必会成,毕竟陈国也算不得强国。
甄荔却又是觉得自己为他人作嫁衣裳,原本她今日买了死士准备设局让甄芙被南梁士兵所伤,依照她对妹妹的了解,妹妹应该会对南梁恨之入骨,这样妹妹抗拒嫁入南梁,她顺势而为。哪里知晓,前世成亲前都没有见过面的两人,居然提前相见了。
而且现在甄荔满头包,因为这些死士若是查出是她所为,这该如何是好?
这个短命鬼太子允,为何这个时候出现了?
第36章
“公主, 魏国公主前来探望,正在外面。”萱草从外间进来报。
甄芙常听人家提起魏国女子多纤细,不禁有些好奇, 她放下书对萱草道:“请魏国公主进来。”
魏国一向以齐国马首是瞻, 但诸侯国之家今日好如一家,也许明日就是仇人, 说不定的事情。况且女子之间,也没有到剑拔弩张的程度。
只见此时一女子身着孔雀蓝逶迤衣裙进来, 手中拿着羽毛扇,柔桡轻曼, 妩媚纤弱。这和甄芙天生的媚态不同,甄芙其实是长相妖且丽,看似天生妩媚天成,其言谈举止却更清雅端庄,骨子里还带着两分清冷和三分娇憨。
甄芙和她对着行礼之后,魏国公主笑道:“我们魏国独独产豆丹, 此物滋阴补肾、健胃强身和防治风湿病,有绿色人参之称,特地送给你。”
“如此, 多谢你了。”甄芙接过与她对坐,又让人上茶。
茶香袅袅中,二人互通姓名,这魏国公主姓何名琼华, 闻言甄芙不禁赞叹道:“上古神话中说琼华是琼树的花蕊,似玉屑一般, 这个名字取的真好。”
魏国公主笑着用孔雀扇摆手:“其实是我父君当初在我出生时, 正在看《诗经齐风》那一册, 上面有一句叫‘俟我於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因此就为我取名叫琼华。”
“原来如此,来,尝尝我的茶,这是我自己调制的莲花茶,你吃看看喜不喜欢。”甄芙亲自替她调制。
琼华公主三言两语就开始说起此处不便:“本来我是准备和父王出来游山玩水,这里却无甚风景呢。”
这话就是故作姿态罢了,谁来召陵之盟是来看风景的。
好在琼华公主为人倒是不错,跟她说了不少诸侯国的轶事:“这人啊,可算是到齐了,南梁是新的梁王带着太子和夫人一起来的。他们夫妇是难得的佳偶天成,不像旁人,成日丝竹之乐吵死人了。”
“这我就不知晓了,我来这里水土不服,少出门,知道的不多。”甄芙腼腆道。
琼华公主笑:“难怪都是你姐姐在外应酬,你没出去的,原来是水土不服啊。”
甄芙和她客套几句,这位琼华公主才离开,萱草让小宫女收拾了茶碗,忍不住道:“这位魏国公主我看她是在打探您,什么都问的多,您就不该答。”
“那我不能不说话啊?她能打探我,我也不是没打探她。”甄芙笑而不语。
却说琼华公主回去自己驿馆之后,她的宫女道:“公主,蔡国公主送了螃蟹过来,说是您那日提起说喜欢吃螃蟹。”
“螃蟹?只不过提了一嘴,她倒是记得清楚。”琼华公主素来就喜欢吃螃蟹,只是她身体寒,吃不了多少,难得这些日子想的紧,因此让厨下做了。
这不吃螃蟹不要紧,一吃就吃出毛病来了。
甄芙这个时候正和云柔说话,云柔过来传话道:“公主,君上说那些冒充南梁士兵的人已经死了,查也查不到了,至于送去太子允的礼他收下了。”
“这可太好了,若非太子允,还不知晓我们会不会被贼人刺杀呢!”甄芙听说他收下礼物,也心里松了一口气。
云柔点头:“这感谢是应该的,我随国君一起过去的,还见到了南梁的王后,曾经她也只是王妃,看起来宝相庄严,为人贤淑大方,给我们陈国过去的人,都得了赏赐,我虽然也不在意赏赐,但比雍国公夫人是要大方多了的。”
其实云柔是在暗示甄昭有意和梁国太子结亲,并且未来婆母梁王后也是个大度之人。
甚至云柔还道:“太子允和您年龄相仿,虽然小一两岁,可是他个头长的很高,性子直爽,青春正少。不比蔡国公主,听闻要给梁王做嫔妾呢。”
同为公主,一个只是做后妃,一位是太子妃,就像一个只是当时有权,另一个则是日后有权。
只不过甄芙摇头:“我也未必能定下呢,且先行先看吧。”
“公主也太谨慎一些了。”云柔道。
二人话音刚落,就见甄荔急匆匆的过来:“芙姐儿,你给那魏国的琼华公主吃什么了?她怎么从这里回去就开始腹泻不止。”
甄芙倏地站起来:“什么?”
她倒是不觉得琼华公主用如此低劣手段陷害她,很简单的一个道理,琼华公主要联姻也是和齐国,而陈国明显和南梁打的火热,她和琼华公主根本就算不得对手。
甄荔知晓此时要维护陈国名声,于是放弃成见:“以我之见,现下咱们得过去看看。总不能由着她们把脏水往你身上泼,是了,芙姐儿你给什么她喝了?”
“什么也没有,不过是待她吃了一杯茶,这也是待客之道。总不能客人上门,连一杯茶都不给吧。”甄芙不解。
甄荔道:“那你就错了,吃喝最容易落下话柄。”
甄芙觉得甄荔简直是莫名其妙,这吃茶怎么算落下话柄呢?甄荔当然有些幸灾乐祸,从这一点中就说明妹妹运气差也倒霉,甚至是不会处理事情。
她跟着甄荔一起到琼华公主住处,这里已经有其她诸侯国的公主到了,因为甄芙并不如何出来交际,其余的公主都不认识甄芙,只是见她容貌,有几人暗自警惕。
公主们自然金尊玉贵,但总归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年轻气盛,养气功夫还没那么好。
但也不会亲自下场来说酸话,这和市井之徒无异,公主者,必须要有风范。
琼华公主正卧床歇息,她脸色看起来虚脱,甄芙对围着的人道:“我随我先生学过些岐黄之术,不如让我看看。”
即便是公主也要隔着帘子来诊脉,甚至天色晚了,男太医是不能进入公主寝宫的。
甄荔不知晓甄芙懂医术,她当年向戚家打听,戚家人对她的印象就是除了在家看看书之外,二门都不出,素来还有些惫懒,连针线都不给长辈们,别说医术了。
作为大夫,应该是多给人看病才成,一个都没怎么出过门的闺秀,居然能看病,岂不是玩笑?
在场其他人也是惊疑不定,可甄芙坐下拉着琼华公主把脉,又问她下午吃的是什么?
琼华公主也觉得自己倒霉,本来美滋滋的吃了螃蟹,哪里知晓自己腹泻这么严重,已经拉的虚脱了躺在床上。
“下午吃的是螃蟹,还有本地有名的鸡粥……”
蔡国公主连忙道:“我的螃蟹我自己也吃了,还送给卫国公主和陈国大公主,就是二公主你那里我也送了的。”
甄芙就道:“这就是了,既不是蔡国公主送的螃蟹,也不是我待客的莲花茶,是这两种合起来,便会腹泻。”
琼华公主恍然大悟:“我以前就知晓螃蟹不能和柿子一起吃,却没想到不能和茶一起喝。”
“是啊,茶还不能和狗肉还有木耳一起吃呢,也容易出问题。似螃蟹,因为性寒,咱们女儿家也不会常吃,自然也就不知晓这些宜忌了。”
这样熬药再吃,无法缓解痛苦,甄芙就对琼华公主道:“你若信我,我替你在中脘、天枢、足三里、阴陵泉里艾灸,很舒服的,明日你吃的清淡些,就一切都好了。”
琼华公主见状又捂着肚子要起来,大声叫着官房,其余人赶紧避开,只有甄芙在外等她。
甄荔没想到甄芙还真的懂,因此道:“你别乱来啊,到时候她医不好怪你呢。”
“姐姐,此处是召陵,抓药不方便。虽然大家随行有大夫,可男大夫深夜无法进入公主的寝殿,如今也只有我了。”甄芙认真道。
她很清楚,为何有人一场风寒就去世了,一来可能的确病情突然加重,二来也是和大夫的医术有关。
琼华公主出恭之后回来,又换了一身衣裳,她见甄芙替她艾灸,又陪她说话,的确肚子居然不疼了,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多谢你了,阿芙。”
“不必谢我,只是我悄悄告诉你,我只能治女子,不治男子。”甄芙俏皮一笑。
琼华公主了然:“你是一国公主,怎能替男子看病。”
“并非因为这些,是因为我先生为名医,她说真正的女医太少了,若是女医也看男子,那女子就争不过男子了,有些女子本就害羞更不敢来。天下男大夫多的是,女大夫就替女子消除磨难。”甄芙道。
琼华公主肃然起敬,和甄芙算是结下了情谊,还送了一幅她画的画给甄芙。
自此,别国公主私下有什么毛病,甄芙都替她们诊疗开药方,一一药到病除。当然,这些公主们大部分也没什么大病,无非就是痛经,咳嗽这些。
她也因此被邀请出去和众人往来,甄芙起初很怕自己露怯,因为她在戚家再也没学过诗书,因此谨言慎行,为人也不介意吃亏,有时候发现别人占便宜,她也一笑而过,又有琼华公主和她关系最亲密,二人同进同出,仿若姐妹一般。
甄荔眼看着妹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人缘还不错,想起自己撒出去的那些花钿金箔甚至玉佩首饰,虽说九牛一毛,但人家分文不出,却赢得了这么些人的喜爱。
可甄芙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轻松,私底下她日日练字,甄昭替她请了老师,虽说她要赶上她们的学识很难,但是她绝对不会懈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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