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他不小心瞥到了甄芙,她着的是寝衣,虽然披着外褂,萧允赶紧侧过脸,只是简明说了来意:“冒昧打搅,我上次命人抓住那些曾经要刺杀你的人,有些已经当场咬舌自尽,还有一人留了活口,我们问出来了,居然是你姐姐派人来杀你的。我不知道她和你的关系如何?”
“是她。”甄芙不可置信。
她又看向萧允,眼泪瞬间盈满:“我和她虽然算不得十分亲密,但从未想过她对我下如此毒手。”
这个甄荔,居然敢下这样的毒手,回想起那日她的神色就奇怪,如今想来,她大抵从一开始写信让戚氏早日把自己嫁出去,之后又故意不和自己提起召陵之盟,她大概从那时起就觉得自己是个阻碍了,所以想尽办法除掉。
现下她还不能真的就破口大骂,反而要利用此事,甄芙因此哭的梨花带雨:“我不相信是如此。”
因为甄芙极少哭,甚至不怎么哭,可哭起来似珍珠似的,显得楚楚可怜。
萧允感叹:“我知晓你一时很难接受,但事实的确如此。话已带到,我这就告辞了。”
他从头到尾都只看了甄芙一眼,话已经带到了,至于以后她决定如何,那是她的事情。因为此事和冒充南梁士兵有关,他才过来的。
“欸……”甄芙喊了一声,又只看到了他的一角,又是跟一阵风似的。
她被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太子弄的也是哭笑不得。
什么旖旎都没了,之后,她对着铜镜看自己全身,若是普通男人肯定早就被迷的五迷三道了,太子允还真不是一般人。
她头一次和别人相处,觉得很轻松,她所接近的年轻贵族男子中,王孙煊也很出色,但是他这个人总是心事重重,就比如对孟妈妈很好,待遇各方面都很好,就是不说破,他的身上似乎藏了很多秘密。
另一个太子允,他虽然位居太子,性情看似倨傲,实际上非常淳朴有赤子之心。
都是人中龙凤,王孙煊为人宽容,完全不类其母,太子允赤诚如火。
次日起来,甄芙就不愿意去看甄荔了,慢慢的她也学会心里咬牙切齿,嘴上也要甜如蜜,她还对云柔道:“姐姐这样被关着,我总是担心,但又不敢违反兄长规定,我想送些糕饼进去,也让姐姐知晓我们都惦记着她。”
云柔点头:“奴婢知晓了。”
虽说云柔是甄氏公族子女,但她在外的身份一直都是以嬷嬷自称,一口一个奴婢,甄芙也就不好再纠正了。
今日是蔡国公主的宴饮,甄芙梳妆齐全,蔡国公主是个老饕,她曾经称这天下就没有她没有吃过的食物。
就如同她前面这一道槐叶冷淘,蔡国公主解释道:“原本是坊间人吃的,但是用冷陶配热的胡饼,可就是真的好吃了。算不得珍馐,却是难得好吃的平民美食。”
“食物不在贵贱,好吃就行。”甄芙时打苦日子过过来了,说来奇怪,在戚家时,她知晓戚四娘开小灶时吃的一道菜叫鳗鱼,听说很费功夫,她那个时候馋的不行,可是现在身为公主,成日锦衣玉食,却是吃什么反而不那么在意了。
蔡国公主笑着颔首:“阿芙说的是。”
琼华公主和甄芙坐的近,她脸上似乎有郁郁之色,但甄芙也不好多问,她们这些公主,年纪都是小姑娘,可又有各国的政治任务在。
她们的婚姻和一切,自己都做不了主。
宴毕,甄芙出来的晚了些,因为众公主知晓她懂岐黄之术,喜欢向她讨要一些美容方子,甄芙就略留了一会儿。
“公主,往这边走,留心脚下。”云柔道。
只要甄芙出席一些场合,云柔都会跟在身边,甄芙看着天色刹那间就伸手不见五指,不由得道:“真是没想到天色这么晚了。”
云柔打趣:“要不说昏礼都是在晚上呢,因为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啊。”
甄芙心里一动,她是知晓兄长一直在争取和南梁联姻,这些各国联姻,甚至都不会经由女人们,大家只是根据国家的实力选择。
所谓的美貌名声,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她这次跟着来,主要是成为甄昭的首选,若她不来,甄昭肯定记不起她。
“云柔你莫这么说。”甄芙害羞。
云柔笑道:“我才不是胡乱说,君上已经透露出这些意思了,只等这次召陵之盟完了,这个消息就会公布。”
甄昭谨慎也是有由来的,毕竟万一被人破坏就不好了,陈国现在有雍国虎视眈眈,雍国离陈国近,陈国不能刺激雍国。
甄芙也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隐约担心起来,她担心太子允到底是不是表现出的那样,南梁听说蛇虫鼠蚁特别多,还有鳄鱼犀牛,她最害怕动物了……
尘埃落定之后,甄芙从容许多,她尤其是不敢和蔡国公主多往来了,她真的是个老饕,自己去了好几次,腰感觉粗了一圈。
却说甄荔被禁足之后,头一日还好,在第二日无论她怎么拍打门,都无人应声,她若叫的再厉害,就会被灌一碗药,不知晓睡到何时?
但她不会就此屈服,她害怕妹妹就和前世一样,定下梁王太子,那么她就不可能再去梁王宫中了。
当年丈夫故去,族中人都想欺负她孤儿寡母,若非是兄长成了国君,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可她不可能一辈子靠着兄长,兄长也有自己的儿子女儿,将来她们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现下她都只是偶尔在宫中小住,不能真的住在宫中,这可不是她想要的地位。
自此,她开始绝食,闹着只要贴身的丫鬟花奴服侍,甄昭虽然不喜甄荔的做法,但也没想过让她死,因此也就派了花奴过去侍候。
甄昭不想让这件事情外传,对外只说甄荔病了,还让甄芙千万别过了病气。
“姐姐若是真的有病,也该让我看看啊。”甄芙在甄昭面前还假意维持着姐妹之情。
甄昭摆手:“真的不必,她这个病要静养,你就毋须操心了。是了,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去了,你若有好的手帕交,可要好好的道别啊。”
“多谢兄长了。”
甄昭宠溺的看着这位幼妹,他和南梁王商量好了婚事,并让巫师算了吉日,在两年之后,嫁妹妹过去。
诸侯国之间的大婚,婚礼程序十分复杂,非一时就能筹办。
另外一边,梁王也同萧允说起此事,这梁王年纪不大,正当壮年,又篡权兄长之位,上台来表现的十分贤名和各诸侯国都交好,对外也是颇有收获。
他当然也有克绍箕裘之雄心,又因为儿子太子允颇为出色,常常带在身边教导。
萧允文韬武略不同凡响,只是他过来时,见韦至之匆匆出去,不由得冷哼一声。
梁王见状,则手把手的教他:“孩子,这朝堂上要永远保持平衡才行。你若一直用看起来忠心的,这时日长了,他的名声是有了,他的势力和威望都超过你,谁还会听你的话呢?因此,必须让人制衡他才行,这样他们就都得看你的脸色了。”
“父王,这样好吗?那韦至之之知道溜须拍马,收受贿赂,这样岂不是有损您的圣明。”萧允也知晓劝不好父王。
说实在的,留这个姓韦的,不就是满足父王自己的私欲吗?
父王这个人就是什么都知晓,偏偏又禁不住诱惑,没有任何定力,就比如蔡国公主虽然名义上入了父王后宫,但毕竟还未行礼,父王却与之媾/和,母后呢,又只会怪人家女子,私下恨不得千般万般对付。
梁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以为这看起来清正的官员,就真的清正吗?那些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人,就一定是好官吗?我只知晓你不给底下好处,无人替你办事,允儿,当年你祖父为你取名允,是取自允厥执中,惟精惟一。这个意思就是说希望你的言行不偏不倚,符合中正之道,又做「允执其中」,你可明白?”
他和太子允的关系并不似那等,父为子纲,尤其是去岁儿子立功之后,他愈发不敢小瞧。
萧允倒也不是真的冒失,连忙道:“儿子明白了,一切听父王的。”
梁王点头,又笑:“为父替你说了一桩亲事,乃陈公之妹。陈国正好挡在雍国旁边,雍国阻挡他们东出,又屡次背信弃义,我们南梁和雍国打过几次,真正赢的时候也不过是先武王时,赢过两次。现下与陈国结亲,若是打起来了,我们可以陈兵于陈国。”
“多谢父王替儿臣操持。”萧允又跪下行礼。
梁王扶起儿子,语重心长道:“我听你母亲提起,说你还救过陈国公主,这倒是很有缘分。但既然定了亲事,私下绝对不能再见面了。”
“是,我们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未曾见过了。”萧允还是要维护甄芙的名声,同时,他也没想到自己要娶的人居然是她。
阿芙,还是喊芙妹妹?不对,她好像比自己大两岁呢,怎么称呼呢?
萧允见过她的善良,还有她的落落大方,以及娇憨可爱,还有那日她推开窗户之后,哭成那样。
从梁王处出去之后,萧允有些睡不着,便在外面走着,竟然看到了王孙煊,齐国这次联姻,居然为王孙煜联姻,而不是为王孙煊联姻,真是奇怪了。
王孙煊倒是笑的如沐春风,这一年赈灾开始处理政务,他再也不是那个临淄少年了,情绪也得学会隐藏,和王孙煜的明争暗斗也一直在进行。
现下看到萧允还是有些羡慕,无论如何他一年前和自己一样,也不过是个王孙,现在却成了太子,好歹他也不必再煎熬了。
“今日魏侯那里的歌舞倒真是不错。”王孙煊找了个话题。
萧允点头:“是啊,是还不错。”
二人刚说上话,就见蔡国的公子过来了,他生的胖,人是出名的圆滑,素来喜美服美女,这次出来带了不少姬妾陪伴。
“魏女多姿,素来纤细窈窕,太子允和王孙煊若不嫌弃,我送你们几位漂亮点的歌姬,保管不比今日见到的人舞姬差。”蔡国的公子灵湖极力上杆子。
王孙煊还想如何婉拒,却听萧允道:“不必了,本太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是小时候见过母亲如何残忍处置父亲的姬妾的,尤其是那些受宠的,或者是曾经受过宠挑衅过母后,之后又失势的,更是残忍非常。
所以,他向来洁身自好,母后给的房里人,他也甩在一边,是在母后那里,他才知晓什么叫女人的嫉妒心可怖。
平日她是多么的贤惠啊,每一个由她举荐的女子,无不卑躬屈膝。
稍微受宠,脱离控制,母后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又气的发作。
发作时还连累下人,后来被他发现收敛了一点。
因此他不喜浪荡好色之人。
王孙煊就没有萧允这么直接了,他道:“成日陪在我们大王身边,哪里有功夫宠幸美人,先谢过公子你的美意了。”
蔡国公子此人,外圆心中却狭窄,偏偏蔡国要依靠梁国,对于太子允的不客气,他只好捏着鼻子,则打了个哈哈,又邀请他们一同去夜游,少年人晚上哪里睡得着,都欣然前往。
深夜时,甄芙还未睡着,她没想到自己的亲事居然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萱草见她还坐在桌前,连忙道:“公主是不是饿了?奴婢替您去弄碗粥来,如何?”
甄芙摇头:“我就不吃了,我都有些发胖了,不敢多吃了。你若是饿了,你就用吧,我那匣子里还有点心呢。”
“奴婢不饿,若是孟妈妈在,肯定会为您高兴的。”萱草笑道。
“她呀,只要是个未婚的男人,年纪年轻一点,孟妈妈都觉得合适。”甄芙没好气道。
尤其是快及笄时,孟妈妈真是发愁,现在若是知晓自己和南梁太子定亲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
萱草听了忍俊不禁,又想起甄荔:“大公主那日倒是消停许多,昨日奴婢白天去看她,她的气色倒是很好。”
“她气色好就好,现在她住的地方四周都有人把守,我也就不必去了。日后回了陈国,我们也是桥归桥路归路。”甄芙并不想再去逼问甄荔为何对付她,为何杀她,其实道理很简单,无非就是她挡了她的路。
如果她怯懦自卑没有任何办法,那么甄荔会很喜欢她这个妹妹,也许还会给她介绍一门不错的亲事。
就像当年她还是那个九岁的小姑娘,不会给任何人造成麻烦,大家都愿意表现自己的慈爱。
殊不知到了深夜,甄荔转了转书桌上的墨砚,后来俨然出来一条暗道,她义无反顾的进了地道,红奴把守住关口,随时望风。
常山张家颇会设置机关暗道,祖上曾经做过匠人,甄荔这次来召陵做了充足的准备,被禁足之时,她就暗地里吩咐下人开始设置机关,红奴更是其中好手。
走出过道,一个男人驾车过来,那人嬉笑:“大公主,我们大王等着您呢。”
甄荔娇笑:“韦大夫,多谢你了。”她随手又赏了几片金叶子给韦至之。
天下间没有人不爱钱的,尤其是这个姓韦的,很得梁王喜爱,甄荔就是让红奴替他奉上数金买通韦至之,她身上又有媚药,让梁王离不开她。
前一日,她只是在脖子上涂了媚药,那只能魅惑一时,今日她全身都涂抹了,这些可是从一个雍国厉害的商人手上买的,从她在陈国时就派人买了,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今日下的比往常多太多了。
若是今日之后,梁王绝对离不开她了。
这样的媚药,一旦沾上,只有她才是解药。
从马车上下去,甄荔拢好黑色的披风,兜帽把她的脸笼罩的严严实实的,可她知晓今日之后,她会光明正大的到梁王后宫。
日后,她会生下儿子,最好挤下吴夫人的儿子,让她的儿子成为南梁太子,甚至是南梁王,从此称霸整个南方。
……
两个时辰之后,甄荔出来,她又从密道进来,吩咐人堵上密道。
红奴笑道:“恭喜主人大事已成,今晚我们会把密道堵塞好,无人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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