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果汁清酒
此时已是五月了。
原计划三月多就能搬家,没想到一改后翠翠又?有了新想法,打算把?一楼两个卧室打通做成小型实?验室,这便延长了改造时间。
这段时间在前线的聂家父子来了一封报平安的家书,可以说是一家人最大的安慰了。
翠翠每天定时定点看报纸,听收音机,家里其他人也陪着听。
小孩只是听个热闹,收音机还不如捉麻雀,滚铁环有趣,章谨之?则从反复提及的帝国主义和平演变里听出?了风雨欲来的味道,再思?及大院里的年轻娃娃这段时间越来越激进的行为,不由得感?到担心。
“宣宣,在学校别跟着闹。”
聂宣逗着两个妹妹玩泥巴,闻言抬起头,咧嘴笑得跟二傻子差不多:“奶奶,我?没去。”
贴大字报还不如回家逗妹妹好玩呢。
这时候章谨之?又?庆幸自家价格孩子是“学渣”,没成为大家眼里上进勤奋的好孩子了,至少?,不会在分辨不了是非的情?况下?被小伙伴们裹挟着去做他们以为正确的事。
几个小家伙不愧是一家子兄妹,都想着玩,吃。
老大老二十多岁了还能蹲地上陪妹妹玩泥巴,带着她们爬树打小鸟……
往日里觉得不够优秀的点在这个狂风暴雨逼近之?际却又?那么让人安心。
“嗯,知道就好,没事少?跟着晃,回家帮奶奶照顾弟弟妹妹。”
聂宣答得飞快:“奶奶,我?知道了。”
清明前后,魏老头收到翠翠寄来的信。
信里夹杂着几张全国通用的油票,絮叨着让他们好生照顾身体,唯有叮嘱学明那一段让魏老头品出?了非同寻常的意味儿。信里说,不管外头情?况如何,一定不要丢下?书本,也不要瞎掺和,老老实?实?做好学生的本分。
似乎要发?生什?么的大事的样子。
等学明再次放假,魏老头就把?信里的事说了,学明听完,恍然?大悟。
就把?学校最近近来人心浮躁的事说了,待听到学生在课堂上公然?朝老师扔泥巴后哄堂大笑时,魏老头表情?顿时变了,忙问:“你没跟着扔吧?”
“怎么会?”
魏学明摇摇头,道:“温老师传道受业解惑,我?尊敬她还来不及呢,其实?捣乱的只有平时学习不好爱又?欺负人那几个,其他人还帮温老师了呢。”
魏老头说:“学校太混乱的话,你就先请假回家吧,等什?么时候平静了再回去。”
“何至于此啊。”魏学明觉得老爹杞人忧天,想得过于严重了,信誓旦旦道:“校长肯定会约束他们的,他们很快就会被公开批评,向温老师道歉。”
魏老头却不那么乐观。
同一种现象,京市有了,连玉带这样的偏远小地方也有,别的地方就没有了吗?明显有什?么在逐渐失控了,作为普通老百姓能做的就是能躲就躲保全自己。
“反正你脑子别跟着发?热。”
一旦身份对立,帮谁都是糊涂招儿,宁可啥也不干,也别蛮干瞎干!
魏学明还是觉得自家老爹危言耸听。
结果没过几天,挑衅质疑就发?展成了贴大字报,随处可见的《深入开展革命大批判》。而事情?发?展得远比他想象的迅猛。
很快学校被搞乱,课堂纪律彻底没有。
终于有一天,温老师在课堂上被不知道扔的石块砸破了脑袋。
而在一些有心之?人的推动之?下?,这股无人控制的火势迅速蔓延,党政机关?几乎瘫痪,城里年轻人开始聚集游行……
魏学明停课回家了。
这时候,谁也没料到这场风波会持续十余年。
魏学明一边跟着父母拾掇地里粮食,一边想着何时能回学校上课,还给翠翠回了信,暗暗夸自己听话没捣乱。
翠翠收到信,才发?现魏学明的老师正好就是温柔。
“你要不要给郝建设打电话问问,他对象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受伤没?”
两家相邻,冯一银跟婆婆关?系也还成,最近没少?听她念叨看黄历挑吉日的事,想来郝建设和温柔处得不错,至少?两人都有组建家庭的意愿。郝建设又?跟自家男人是发?小,翠翠希望熟悉的人都好好的。
“嗯,是得问问。”
“只要家庭成分没问题,温老师应当是安全无虞的。”
就算要批判,也得先过成分这一关?,怕就怕温老师的家庭背景不够红,被有心人逮住以此攻讦。
这几天所里也是风声鹤唳的,他就看见有那么几个保密项目的科员每天都要被叫走,说是安排人给他们上两小时思?想课。
其实?光上课遭人白眼已是轻的。
总参大院和炮兵文斗没结果,还武斗了一场,八死二十多人受伤,木仓炮都使上了,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一个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满大院无不震惊!
因着出?了事,几个军区开始严格约束起大院子弟们的行为,这才稍稍安稳了一点儿。
“成分十多年前就划分好了,之?前也没搞得这么如火如荼,令人费解。”
从分土地那会儿,阶级成分就划分好了。
比如魏家。
魏老头给人做过掌柜,但在旧时代,店掌柜本质上也是主家的奴才,加之?魏老头这人眼光毒辣,最懂木仓打出?头鸟了,攒的身家藏得那是严严实?实?,他又?是龙湾三队本家人,是以成分就被定为了贫农。
整个生产队连个地主成分的都没有,顶破天了也只有几户富农。
因此翠翠几乎没有阶级斗争的记忆,对阶级成分认识不足,可话又?说回来,这都是十五六年前划分的,若是大首长想搞革命,为何不在分土地时就一块搞了?
事态如此竟没有遏制,听说过阵子还要接见全国闹革命的年轻人,翠翠想不通,只能告诉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别拿自己的咸鱼求稳心思?去思?考领导人的想法。
“算了,管好咱们自己就是了。”
翠翠放弃思?考。
话题很快拐到别的方面:“周六小轲的生日,妈说,孩子逢十是大事不能凑合,宣宣霄霄满十岁时家里操办得也很隆重,问要不要去国营饭店订桌?”
章渝州下?意识拧眉。
“多事之?秋,在家煮两桌就行了。”便是这场风波波及到自家的可能性很低,却也没必要自找麻烦。
翠翠点头,到阳台收衣服。
边走边道:“我?也觉得不妥,你一会儿过去接孩子时跟妈说一声。”
翠翠最近上班制基因液,下?班就在一楼敲敲打打,每天要不孩子呆够了自己回家,要么就是章渝州下?班后再去接。左右中间就隔了两户人,两个孩子已经认识回家的路了。
“好。”
有的人担心局势动荡,整个社?会变得危险,比如翠翠两口?子;
而有的人则是欣喜若狂,想要抓住机会,比如魏华明!
自从得知翠翠信里写了什?么后,他没害怕,也不像弟弟那样对未来感?到迷茫,相反,他觉得机会到了。
这个机会不是套近乎而来,不需要他戴着面具与?谁交好,而是天赐良机,一旦抓住机会,鲤鱼化龙指日可待。
魏华明暗暗蛰伏,他收集报纸,不放过收音机里任何一个跟“文化”有关?的信息,终于,在一些学生开始组织大串联,自称革命小将后,他猛地意识到——快了。
那些学生揣上几块钱,雄赳赳气昂昂回到学校。
跑去总务处领了红布再去城内找裁缝做成被面大小的旗帜,请写字好的先生题写两行大字“某某中学/革命串联队”,再到总务处找一根粗竹竿,插上旗子,最后到学校开上一张介绍信——
以往开介绍信条件繁复,如今已是谁想开就给谁开了,可见秩序崩溃到何种地步。
有的小队还跑去问县长,能不能坐车串联,没想到县长还真就应了。
这些天车站里时常能听到检票员举着喇叭高喊:“串联的赶快上车,县里批准你们不要买票,马上就开车!”然?后就是一群少?年人欣喜若狂,收起大旗,带上竹竿,鱼贯跳上大客车……
魏华明知道,当大串联发?展到一定规模,引发?更?大的动乱后,上边肯定会想办法控制。
他在等这个“控制”!
事情?如他所料,甚至比他预想的来得要早。
次年二月,一些权威杂志发?表社?论?,传达大首长的最新指示:“在需要夺权的那些地方和单位,必须实?行革命的三结合方针,建立一个革命的、有代表性的临时权力机构。这个机构的名称,叫革命委员会”。
玉溪县也成立了革委会。
魏华明靠着自己光辉的从军经历,又?仗着供销社?副主任的身份,不知如何操作地,摇身一变竟成了玉溪县革委会副主任。
他当上主任,最开心的莫过于许雯丽。
她终于再次回到被人羡慕的位置了。
自从魏华明成了革委会副主任,许雯丽走路带风,见谁都笑眯眯的。
不折腾了,再也不折腾了!
既不跟魏华明闹,不再到处控诉魏华明冷暴力她,也不再故意气蔡婆子老两口?,一时间,魏家仿佛又?成了婆媳相合,人人羡慕的一家。
翠翠得知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挂断电话半天,久久没回过神,待反应过来,她忍不住惊呼:“哇哦!”
魏华明也太会经营了吧!
从供销社?到革委会,这也行?
她迫切想跟人分享这个奇葩的消息。
可扭头一看,章渝州还未下?班,两个小家伙丁点大啥也不懂,无人分享的痛苦让翠翠心梗不已。
她忍了忍,还是憋不住想吐槽的欲望,到客厅里把?玩玩具车的两个闺女夹胳膊下?就跑向婆婆家。
然?后婆媳俩大眼瞪小眼。
半晌,章谨之?感?慨了一句:“这人太擅钻营了,也不知道上位手段干不干净,以后别连累到家人哦。”
翠翠咂咂嘴,赞同地点点头:“妈,我?觉得你说的可能性很大。”
分享完对魏华明的震惊,翠翠目光瞥到摇篮里睡得正熟的成成,问:“大嫂又?出?门了?”
章谨之?脸顿时垮了。
不太高兴:“听说她弟跟着大串联部队来京市了,这会儿应该在□□那边,她出?去见她弟弟了。”
翠翠狐疑。
以自家公公婆婆跟邹菀父亲的战友关?系,她亲弟弟来了京市,咋不上门做客呢?
儿媳妇的疑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章谨之?叹了口?气。
道:“她说红小将们不方便进大院,免得给家里惹麻烦,罢了,还算没昏头。”
说话间,邹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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