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别说郑如谦了,连姜五都诧异回头,年轻姑娘更吓得蜷缩成一团。
汪小松赶紧捂住自己那张破嘴,“我胡说的,我胡说的。”
好在队伍越来越清晰,领头那个身影格外熟悉,否则郑如谦会选择扭头就跑。
眨眼功夫,队伍停住。
姜五单膝跪地,愧疚禀报,“属下来迟,整个村子都被灭口,仅有一位姑娘存活。”
“这些鞑虏。”方恒恨到咬牙,“每个区域再增加两名士兵巡逻,务必要做到第一时间探察敌情,不能再让鞑虏肆无忌惮。”
“是。”姜五领命,“队长,属下在路途上救了两个人。”
方恒这才扭头看向马车旁边站着的两道身影。
一个围着脖子捂着嘴看不出来。
另一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唯独吊儿郎当地笑容是那么熟悉,阔口方脸上透出满满正气,浓眉大眼中又夹杂着丝丝精明,不是他的二哥哥又是谁。
马背上的人霎时惊住了,还以为这是在梦境中。
直到郑如谦笑嘻嘻出声,“怎么了老三,不认识二哥了?”
方恒这才意识到,他的傻二哥是真的赶来边疆了,在这动乱的时刻,仅仅是带着一名长工,还敢深入边疆腹地。
“二哥。”方老三又气又急,“你是不要命了吗,居然敢来这种地方。”
可是下了马车,真走到跟前,又只剩下狠狠地拥抱。
幸好,幸好来得及时。
幸好他没出事。
等到双方松开,方恒立即变脸,“以后不许来边疆腹地,这边太危险了,随时都有鞑虏出没,要真出了事可怎么办。”
“谁知道突然打仗了。”郑如谦委屈巴巴,“就这么一边打听一边走,慢慢到了腹地,我们也察觉到不对,已经准备好返程了。”
结果就是返程的时候遇到了危险。
方恒还准备训斥两句,突然瞄到马车的车辙深度,又改成了叹息,“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肯定肯定。”郑如谦点头如捣蒜,“再也不敢了。”
接下来的时间,方恒指挥着大部队去给村里的百姓收了尸,因为人口众多且没有姓名纪录在册,只能埋在一个大坑里,再由年轻女子留下村落的名字,最后立个木碑,证明这里曾经生活过一批人。
做好这些,队伍就要回落脚点了。
郑如谦和汪小松赶着马车跟上,得救的年轻姑娘因为受伤严重,被安置在了马车内。
方恒原本在前头领路,这会改成殿后,正好在马车前头。
郑如谦贪婪地望着弟弟,只觉得他长高许多,人也结实了,还黑了点,模样稳重许多,偶尔才会露出专属于少年的桀骜气概。
冷不丁方恒回头,撞进二哥哥的眼睛里,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选择咽下。
真没想到,性子冲动的方老三也能藏住话了。
郑如谦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心酸。
数百个日夜,大家都成长许多。
队伍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帐篷所在地。
驻扎原地的哨兵激动地跟大家打招呼,并安排疲惫的士兵们吃饭休息。
“这里不是大部队,是我们第五分队的临时驻扎地。”方恒从马背上下来,“如果是回大部队会很麻烦,需要检查身份牌,检查任何符节,最重要的是,外人不得进入。”
郑如谦点点头,伸着脖子打量,“上次姜三跟我说,你带的小队有一百多个人,怎么现在看着不止。”
这数不清的人头,各个年纪的少年,怎么数都得有三五百。
难道方恒升官了?
可他还是领着第五小队,没听说成为大队长啊。
方恒笑而不语,带着俩人走到人群最中央,挥了挥手,“儿郎们,今天有腊肠腊肉吃了。”
原本疲惫的士兵们陡然精神起来,一个个鬼嚎狼叫。
“太好了,上次的腊肉腊肠我还怀念呢。”
“队长真好,这都分出来。”
“我以前不在,这次可得多吃两口。”
几个精壮的人过来,探进马车内,很快把姜笙准备的几十斤腊肉腊肠全都抱走,洗洗涮涮,扔进大铁锅内开煮。
郑如谦都惊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千里迢迢给弟弟送来的东西,就这么被瓜分掉。
“二哥别生气,这些儿郎们平日里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不能一个人吃独食。”方恒回过头,愧疚地笑了笑,“你可别跟妹妹说。”
“我……我……”郑如谦不知所措。
幸好士兵们只搬走了腊肉腊肠,其他的都没有动,他赶紧凑过去,把衣裳鞋子都拿出来。
可没想到方恒抱着就进了个大帐篷,里头躺着几十个伤兵,还有一部分肢体残缺的百姓。
“这些袄子你们先穿着。”他捡最瘦弱地颁发下去,“过大的都对付着,过小的跟大的换换。”
等从帐篷出来,方老三又只剩下自己。
吃得他不留,穿的他也不留,这个傻蛋,他是想干什么。
郑如谦不信邪,又拿出姜笙小心翼翼装上的几包糕点,都是些高油高糖耐存储的,拿在手里都硬邦邦沉甸甸,算不得好吃,但比没有强。
这个总不能再让出去了吧。
看着亲二哥瞪圆的眼睛,方恒无奈接过,摸出块枣泥月饼,狠狠咬上两口,似乎籍此思念远方的亲人。
郑如谦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方恒就抽出两包糕点,塞在路过的哨兵手里,“给大家掰成小块尝尝。”
同样是人,同样离家数年,谁又不想念远方的亲人呢。
郑如谦彻底没了脾气,气呼呼地坐上车辕,指着里头剩下的几个大包袱,“那是姜三姜四给兄弟们的,你也分了吧,都分了吧。”
第261章 郑如谦的眼泪
“那怎么行。”方恒虽然大方,但也是有规矩的,“他们的东西,得他们自己分。”
说完当真叫来姜五等人,把整个马车清空。
顺带把昏迷的年轻姑娘扶去帐篷里。
没多大会,姜五等人果真派发起东西,只给自己留个包袱皮。
郑如谦看在眼里,彻底无话,唯有仰望天空,把悲伤留给自己。
“二哥。”方老三小心翼翼靠近,露出怀中仅存的一包糕点,“你看,我这还留了包呢。”
是,是留了。
姜笙带着小四小五辛苦挪了大半个时辰,他又颠颠簸簸跨越千山万水送过来的东西,只剩下这一包了。
“还有大哥的一封信,有本事你也让出去。”郑如谦保持仰头姿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方恒苦笑着拆开,里头是大哥一如既往规整的字体,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以及叮嘱与问候。
再往后翻,竟然是方家的情况,和方远要考会试的消息。
真没想到啊,方氏以武起家,代代都出武将,到了方二叔手里,竟然走起文官的路子。
不过也好,这样整个边疆就可以任他翱翔了。
方恒合上书信,面上重新挂起赔笑,“二哥,你莫要生气,不是我们不珍惜家里送来的东西,实在是边疆苦寒,尤其是冬季缺吃少穿,我身为队长,总不能自己吃肉,让大家喝汤。”
郑如谦不吭声。
“二哥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第五小队人数这么多么。”方恒故意叹气,“其实这里有个秘密,不应该说出去的,但你毕竟是我亲二哥……”
郑如谦立即坐直身子,浓眉大眼里满是八卦与探究。
方恒了然地笑,“因为我与儿郎们同享福共患难,总有人慕名前来,又收留许多村落的幸存百姓,渐渐地人就多了起来。”
在经历过巨大的悲恸后,几乎所有的年轻男子都愿意执起长刀,跟鞑虏拼个你死我活。
其他老弱病残,则留在部落里收拾打点,让回归的战士们都喝得上热汤,吃得上热饭。
每个人都在尽可能地为战争做些什么。
从老到小,从男到女。
郑如谦跟在方恒身后,看到断腿的百姓在剥白菜叶,失去一只眼睛的妇女在和面,连十岁上下的孩童都在清洗萝卜上的泥。
“一丁点荤腥都没有?”郑如谦诧异。
方恒笑而不语,继续带他看帐篷里新救回来的百姓,军医正在挨个清理伤口,进行治疗包扎,有断了腿的需要正骨,连外头人都听得到“咔嚓”的声响,里头人却一声都没吭。
他不疼吗?
不,是他见过更钻心的疼,跟那一刻的屠戮比起来,现在这些疼算什么。
走到士兵们住着的帐篷,因为救了许多百姓,又接纳不少新兵蛋子,原本的地方就有点不够用。
怎么办?挤挤呗。
以前三个士兵睡一个帐篷,现在八九个睡一起,窄小的棉花褥子上大家只能直挺挺地躺着,翻个身都困难。
跟他们比起来,破庙的日子都没那么难熬。
郑如谦没再说话,吸了吸鼻子。
终于抵达队长专用的大帐篷,肉眼看着比普通士兵要大上一圈,可掀开再瞧,里头竟然有不下十条被子,证明这里至少睡十个人。
郑如谦吃惊地回头。
方恒轻笑,“我这帐篷又大又宽敞,总不能一个人享受吧,刚好姜一他们都是我的近卫,索性跟我睡在一起,偶尔还会多几个伤兵。”
郑如谦蠕动着嘴皮子,到底是没说出来话。
好半晌,姜一过来请人,“二公子,队长,吃饭了。”
郑如谦幽幽地抬头,“你们都被去了奴籍,也算是个堂堂正正的近卫了,将来还有可能做将军,就别叫我二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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