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大厨房的师傅们手脚很麻利,花里胡哨的摆盘也真的没有,如流水般端上来的尽是满满肉菜。
猪肉牛肉羊肉鸡肉,冷吃热吃爆炒红焖,整整齐齐四十九道菜,完美覆盖住所有桌面,只留外圈放盘的空隙。
姜笙又惊呆了。
平时在二进小院的伙食也算丰盛了,兼顾到许默爱吃的青菜,郑如谦爱吃的鱼,方恒爱吃的小炒,温知允爱吃的甜食,长宴爱喝的咸汤,姜笙爱吃的大肘子,但也不会超过八道菜。
张姑姑性子节俭,又不愿意给孩子吃剩饭,就只能尽量少剩点,还不忘丢给门口的流浪猫狗,品相好的偶尔拿去救济穷人。
如今在江家,只有两位主子吃饭,却上了足足四十九道菜。
“老夫人,姑娘,还有几道炖菜火候没到,一会再给你们上。”檀月在旁边笑眯眯。
竟然还不止四十九道。
姜笙感觉自己的心要被撕裂了,一会被飘上来的肉香馋走,一会又觉得好生罪过,好生浪费。
还有种背着哥哥们偷吃的内疚感。
“来尝尝红焖的带皮羊肉。”江老夫人示意檀月夹进姜笙的盘子里,“我听思卿说,你喜欢吃羊肉,一直都想给你送点,又怕扰了你的清静。”
在砂锅里翻滚了半个时辰的带皮羊肉,用红焖手法烧到皮肉酥烂却还保持完整,各色调料去掉了羊本身的腥膻,此刻躺在洁白的餐盘中,像极了晚上不睡觉的勾栏姑娘,极尽妖娆地伸出手,“来啊,来吃我啊。”
姜笙在心底哀嚎一声,对不住了,四哥,五哥。
她迅速但不失稳重地捡起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夹稳,一口闷进嘴里,幸福地咀嚼起来。
去掉腥膻的羊肉口感软嫩酥烂,外层的皮带着丝丝嚼劲,多咬几口又完全粉身碎骨。
皮裹着肉,肉混了筋,带着鲜香麻辣的味道,随着“咕咚”一声,被食管淹没,最后牺牲在胃囊里。
姜笙意犹未尽,抿了抿嘴。
檀月眼疾手快又夹来一筷子,被吃掉,再夹,再吃掉。
小小姑娘,饭量深不可测。
江老夫人在旁边笑地见牙不见眼,“也别只吃这道,尝尝别的。”
“这是爆炒的小嫩羊,卷了薄饼再撒点薄脆,味道层次丰富。”
“这是酸甜口的炸肉片,裹上点葱丝一起,这葱清甜不辣放心吃。”
檀月发现了,姑娘胃口是真好,给啥吃啥,她也就放心开始忙碌,绕着桌地走。
等到姜笙放筷,这位平时养尊处优的大丫鬟已经出了身薄汗。
“吃饱了吗?”江老夫人笑眯眯问。
姜笙点头,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腩,“祖母你也吃呀,这么多东西,不吃都浪费了。”
加上后上的三道,一共五十二道菜,她敞开了吃也才没吃掉十分之一。
想想最后都要扔掉,她的心就有点不舍,还有点难过。
“不会浪费的。”江老夫人大约能猜到她的想法,“檀月也要吃的,大丫鬟小厮们都会分得几口。”
这也算是大户人家不成文的规矩:主子吃剩的东西,由丫鬟小厮们分食。
姜笙的表情一下子瘪住。
“姑娘这是舍不得了?”檀月轻笑,“咱们丰京的世家就没人吃过剩饭,姑娘要是还想吃,让大厨房做就是了。”
“不是这个。”姜笙颇为感叹,“早知大户人家的丫鬟伙食不错,没想到连羊肉牛肉都能吃到,但凡我当初有个户籍,肯定卖身当丫鬟去了。”
当丫鬟好啊,固定活计,固定月银,天天吃肉,还有金银首饰赏赐。
只可惜没有户籍的乞儿,做不了活计,也卖不了自身,只能偷点抢点,勉强度日。
幸好她现在有户籍了,也有家人,还有羊肉吃。
姜笙兴高采烈,一扭头看见了眼眶通红的檀月,和面色凝重的江老夫人。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描补,“我现在挺好的,比丫鬟强多了,大哥也给我落了户籍,每天都能吃到肉。”
还能赚钱,甚至给别人发钱。
只是这些话都来不及说出,江老夫人就将她揽入怀中,狠狠地抱住。
说起来,姜笙还没怎么跟别人拥抱过。
大多是跟二哥激动地熊扑,亦或者晕车在大哥的怀里靠一会,张姑姑偶尔哭泣会抱住她,但也没有这次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姜笙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动,索性老实下来。
也是这一刻,她听到了祖母心脏的跳动,闻到了让人安心的味道,有一只手在她背后轻抚,又像是在拍打,带着奇怪的节奏。
姜笙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吃饱了本来就容易犯困,又陷在这温暖安心的怀抱里,她很快进入梦乡。
梦里,她裹着襁褓,不会说话,只会张着嘴啼哭。
每次刚哭两声,就会有个乌发的女子过来,嘴里哼着歌,有节奏地轻拍襁褓,“囡囡乖,吃饱饱,睡觉觉,祖母在,不哭闹。”
就像现在一样。
第304章 亲娘廖氏
姜笙一觉睡到了天黑。
睁开眼,是陌生的架子床,挂着粉色的纱帐,好看是好看,就是没见过。
她一个激灵蹦起来,惊到了旁边的小丫鬟。
“姑娘你醒了。”小丫鬟紧张地站起来,“姑娘喝水吗?饿了吗?晚上有想吃的吗?要不要穿新衣裳?”
姜笙呆了呆,头一次见到比自己话还密的人。
“姑娘,你怎么不说话?”小丫鬟更紧张了,“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把府医叫来?”
府医,顾名思义,府里养着的医者。
姜笙这才记起自己是在江家,虽然有羊肉牛肉吃,也有慈祥仁爱的祖母,但她还是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尤其是瞟一眼窗外,她总忍不住想,哥哥们吃饭了吗,大哥是不是又在挑灯夜读,四哥是不是又在晾晒草药,五哥是不是又在游手好闲。
奈何无从得知。
小丫鬟捧着一套新衣裳过来比划,“姑娘,这套可好看了,穿这套行吗?”
姜笙无趣地点头,任由小丫鬟比划拾掇,甚至挽了个新发髻。
终于收拾妥帖,她走出卧房,不出意料在院子里看见了随风摇荡的秋千。
果然是在云栖阁。
姜笙还想坐上去晃一会,突然循着风听到什么吵嚷,她目光落在最近的德仁院,果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过去。
江家很大,夜色很黑。
小丫鬟在后面紧紧地追,好不容易停在院落大门,刚想说话,就被姜笙一把捂住。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灯火通明的德仁院中。
那里,站着江家所有人。
逝去的江老将军共有一嫡一庶两子,嫡子就是江将军,目前在西北镇守边疆,其夫人子女携老夫人住在东院。
庶子则是高高大大的文官江继宗,目前就职于翰林院,携子女夫人居住在西边。
两院交集不算多,但一文一武相辅相成,在丰京奠定了江家超然的地位。
平时在外头,江继宗也好,两位夫人也罢,并上公子小姐们,全都是高高在上,尊贵且骄傲的。
但此时此刻,在江老夫人跟前,他们全都垂着脑袋,认真听训。
“平日里不见忙碌,偏偏就今儿一个人都不见,是诚心的还是故意的?”
“血脉亲情在你们眼里算什么?是不是连擦肩而过的路人都比不上?”
“整个院子里多少耳目消息,怎么今天就失灵了?还是你们瞧不上我老婆子找回来的人!”
这话有些重了,江家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江承烽和江承愿尚且有些迷茫地对视。
江继宗已经上前一步,躬身道,“母亲息怒,今日着实是翰林院耽误了脚步,是儿不对。只是……母亲刚刚的意思,是囡囡回来了?”
不愧是上朝的文官,总能精准提取出关键。
江承愿和江承烽都是又惊又喜,江承瑜更是忍不住张嘴,被江二夫人硬生生拽住,才咽回肚中。
江老夫人不是胡乱发脾气的人。
江继宗在忙公务,两个孙辈在国子监,娘俩又去踏青了,不明家中境况,也在情理之中。
真正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却始终不露面的,只有她的好嫂子,东院的江廖氏。
江老夫人出手,从来都是厉害又精明。
面对庶子的询问,她语气淡淡,“今天回来的。”
江继宗微微一笑,江承愿和江承烽已经激动起来,江承瑜也跟着前后张望,“在哪,人在哪里?”
可真正与姜笙血脉相连的江夫人,却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江老夫人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出声,“廖氏,不问问你的女儿在哪里吗?”
这已经是相当不客气的称呼了。
江廖氏表情微顿,看了眼江承欢,确定她稳稳地站立着,才轻声道,“当然是要问的,今日也是承欢烫了手,儿媳实在抽不出时间……”
这话是在太扯淡了,连二夫人都听不下去,在无人注视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江老夫人更是隐忍着怒气,“那今晚是怎么抽出时间的,莫非是烫伤已经完好?”
“自然是没有好的。”江廖氏轻声道,“承欢她身子虚弱,还请母亲允许儿媳带她回去休息,免得再生病痛。”
张口承欢,闭口承欢。
就是没提过姜笙一个字。
连江承愿都有些疑惑,转身望去,“母亲,承欢身子弱可以先让丫鬟扶回去,今天姜笙回来,总得先给她接风洗尘才对。”
“是啊是啊。”江承烽江承瑜兄妹齐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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