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她们睁着浑浊的双眼,看看天,又看看地,到底还是伏下了身体,“求将军饶恕家人,求将军手下留情。”
“当年吕家败落,大姑娘血崩离世,老夫人心疼襁褓里的小姐,恰逢二姑娘意外早产,生下的孩子像猫儿一样,不知道能不能活成。”
“老夫人心疼大姑娘不易,又不想二姑娘经历丧女之痛,便想着法子给两位小姐调换身份,两全其美。”
这样,江承欢能用江家嫡女的身份活下来,早夭的孩子也不会惹来廖氏伤痛。
见鬼的两全其美,把江家置于何地。
江继祖双拳紧握,青筋跳跃,恨不得将廖家人置于死地。
“不对呀。”檀月出声,“咱们姑娘可是在老夫人跟前呆了半年才抱走的,并不是出生就被调换。”
几个老嬷嬷还是没说实话。
江继祖终于忍不住抬脚,将为首的嬷嬷踹出八丈远,吐着血倒地。
“说不说!”
“说,说。”其他人彻底怕了,和盘托出,“是大姑娘,她嫉妒二姑娘嫁得好,嫉妒江家如火中天,吕家却彻底败落,她不甘心优秀了一辈子的自己,临了竟然比不过木讷的妹妹。”
所以她在临死前逼迫廖老夫人答应,为江承欢择个好的出身。
知道廖氏不可能同意,娘俩就联手布了个局,无论是两颗痣也好,污蔑给姚家也罢,都是为了怂恿廖氏接过来江承欢。
这里头纯纯的意外,大概只有早产了。
如果没有江老夫人把姜笙接过去精心照顾半年,早产的婴孩被偷龙转凤走,真就只剩下死掉的结局。
廖家心狠,吕廖氏心狠,江廖氏也够蠢。
所有的坏和蠢组合在一起,造成了江家的伤痛,也造就了姜笙的悲剧。
可偏偏,这两个人都死了。
江继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恨谁,该恼谁,又该把谁挫骨扬灰。
“你们,该死!”他愤怒着,再次踹在廖家家主的胸口。
肥胖如猪的男人哀嚎着飞出,吐着鲜血跌落在地。
江继祖还待再踹,一个人影在他之前冲了过去,竟然是披头散发的廖氏。
“大哥,刚才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我的孩子到底是谁,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她扯着廖家家主,疯狂尖叫咆哮,“你告诉我,谁才是我怀胎七月的孩子,谁才是!”
廖家家主又吐了口血,根本说不出来话。
江老夫人拄着拐杖,冷笑出声,“我来告诉你吧,姜笙就是,这个被你亲手丢弃的孩子,就是你的血亲骨肉。”
“在你丢弃她的那些年里,她流浪辗转着生活,她无数次快要被冷死饿死,她饥肠辘辘到与狗抢食,她是所有人眼里的小乞儿,是无父无母的流浪儿,是谁都能随意践踏的存在,馊饭剩饭在她眼里是美味,狗都比她吃的尊贵。”
真可笑啊。
仇人的孩子当成宝贝,心心念念的骨肉生命垂危。
廖氏,你真可笑。
有谁怒火攻心,有谁头晕目眩,有谁一口鲜血喷出,伤了心肺。
“我的孩子?孩子在哪里?”廖氏踉踉跄跄站起身,嘴角滴答着鲜血,蓬乱的头发和衣衫,将她衬成了女鬼,“孩子,母亲找你,母亲会保护你好的,求求你回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当行至姜笙身前,她的脚步逐渐迟缓,像是在努力分辨,又像是小心试探。
“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吗……”廖氏伸出手。
姜笙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造成的伤痕怎么可能弥补,产生的错误也不可能归位,被恶意丢弃的孩子,永远回不到悔过人的身边。
她是?亦或者不是?
是或者不是重要吗?
十二年的时光已逝,太多的错误纵横,她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廖氏再次吐出鲜血,仰天嚎啕了起来。
只是哭着哭着,她突然又笑了,胳膊虚虚地环绕着什么,嘴里甚至哼起儿歌,““千里草,禾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娘给我儿唱歌谣,我儿不哭也不闹。”
她不再看姜笙,也不再看廖家人,只是对着臂弯里的虚无笑,“囡囡不哭不哭,看看这是什么,母亲给你准备的小玩具。”
“我们囡囡是将军家的孩子,以后也要做个将门虎女,就是不能上战场,那个太危险了,你的祖父就是战死沙场,你的爹爹恐怕也要重蹈覆辙,娘不许你们兄妹有危险,娘只想你们好好活着。”
她终于回到了十二年前,抱着心心念念的孩子走远。
谁也没有制止,谁也没有阻拦。
只有角落里的江承欢拔腿追过去,“母亲,你怎么了,母亲你醒醒。”
却收获了狠狠一推。
“滚,坏人,别碰我的孩子。”廖氏语气恶狠,“你是坏人,你滚。”
第371章 母女缘浅
廖氏疯了。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
她太过执着地认定姜笙是仇人,又仓促得知了亲人的背刺,偏偏格外清楚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
原谅不了过去,也释怀不了现在,疯癫是另一种自救的解脱。
好像很可恨,好像很可怜。
只是这场大剧里,受伤的又何止她一人。
姜笙亲眼目睹所有真相,虽然心底从来没有承认过廖氏是母亲,但还是五味杂陈,像是有什么闷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丢弃的小孩,也习惯了没有亲长的呵护,突然得知被父亲爱着,也被母亲爱着。
只可惜欺骗太深,时间太晚,场景又太难堪。
极限的反转让廖氏从恶毒到可悲,之前的漠视与伤害却又真真切切存在,原谅不原谅本就是个大难题。
偏偏姜笙退了那一步,偏偏廖氏疯了。
于是更多的后悔弥漫在心间,姜笙不止一次地反复问自己:如果我没有退那一步,是不是会好点。
谁都没有答案。
江继祖不知何时走过来,迟疑着询问,“囡囡,你……可有何……念头?”
杀伐果决的将军,头一次感觉到棘手。
姜笙明白,廖氏毕竟是她的生身母亲,父亲怕不过问她就处置,让她心里难受。
但廖氏又没对她尽过母亲的责任,两人之间甚至没有情感,认真询问起来,无异于逼迫她做决定。
这个时候,问或者不问,都是错的。
冷漠或者温和,都不够合适。
可廖氏已经疯了,江家总得处置这位江夫人,总得安置她的去处,总不能任由她流浪。
姜笙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想了又想,“父亲还是好好照顾她吧,我想兄长一定不愿意他的母亲任人欺凌,流落他乡。”
爱也好,恨也罢,廖氏心底的情都是对自己的血脉亲女,可以说是姜笙,也可以说不是姜笙。
既然母女两个没有缘分,那就当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挺好的。
那些可悲可叹的过去,泣血流泪的伤痛,都将随着廖氏的疯魔而封存。
就让她永远做个对母亲心存幻想的小孩。
姜笙抬起头,眼神一如既往清澈,又带着了然的通透,好像世间万物都不会苦难住她,也不会禁锢住她。
江继祖的心神归位,复杂地叹息一声,“好。”
有人快速上前,阻拦住疯魔的廖氏。
有人弯腰拾捡,带走七荤八素的廖家成员。
姜笙微微失神的功夫,哥哥们率先冲过来,将她团团围绕。
“刚才吓坏了吧,回家得吃几个大肘子压惊啊。”郑如谦带着调笑,明显想逗她开心。
“姜笙不害怕,三哥一直在。”方恒的话还是那么质朴。
“四哥也在,四哥比三哥在的还要久。”温知允小声强调自己的重要性。
“那五哥也不能缺席咯。”长宴摊摊手。
真好,虽然没了母亲,但哥哥们一直都在。
姜笙撇开心底最后的失落,小圆脸上挂起笑容。
“那个,那个我也在。”江承瑜不知道何时忸怩过来,拉起姜笙的手,“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妹。”
江承烽挠挠头,他年纪大了不好凑这个热闹,只能咳嗽两声以示存在感。
这群孩子,可真好啊。
江老夫人面带微笑,目光落在廖氏挣扎的背影上,不知道她在这大半年的时光里有没有动摇过,有没有怀疑过姜笙是亲女,想来应该也是有的,只是恨意支撑着她生活,复仇的心让她坚硬如铁,以至于宁肯忽略无数细节,也要坚定地仇恨姜笙,仇恨姚家。
现在落得这个结局,当真怪不得任何人。
好在她的小孙女回来了。
姜笙的前半生失去太多太多,往后的生活将会愈发喜乐。
反观有的人,前半生志得意满,却终将狠狠摔进泥潭里。
江承欢保持着跌倒的姿态,被廖氏推开的痛楚还在心间,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彷徨将她笼罩,偏偏抬起头,又看见众星捧月的姜笙。
有什么片段在脑海中苏醒。
好像很多年前,她们曾经在某个地方相遇,也是一方众星捧月,一方跌倒在地。
时光啊流转,岁月啊蹁跹。
当年那个跌破掌心也不肯喊痛的小乞儿,和高贵淡漠的三小姐,终于活成了彼此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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