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人群中,祝长煜也好,祝长宴也罢,连许默的面色都是微变。
玩心机的人都习惯了,底牌要一层层揭,故事要慢慢推,结局要耐得住性子。
鞠怜若的手腕简单粗暴,但专克他们。
倘若祝长鸿只调鞠家的人手包围奉天殿,再用最快的速度杀戮掉两位兄弟,故事怎样写还真未定。
幸运又不幸的是,这一幕并没有出现。
祝长鸿以手掩面,分不清是伤心还是愧疚,匍匐在母亲脚下。
倘若换成别人,鞠怜若早就一脚踹过去,可那是她亲手抚育长大的孩子,浓烈的母爱让她不忍,弯下腰想要安慰两句。
也正是如此,她听到祝长鸿孱弱的呢喃,“你已经杀了父亲的妃子,再杀了父亲的孩子,他会恨你的呀,他会恨我们的呀……”
生活在爱里的孩子,怎么可能学不会爱人。
他被父亲托举着长大的岁月里,也同样爱着那个为他抵御住风雨的男人。
他不想父亲难过,也不想父亲伤心,他一边努力让母亲满意,一边又想要父亲欣慰。
可怎么就那么难呢。
鞠怜若涂着蔻丹的五指伸在半空中,说不上是无力还是后悔席卷她的全身,伴随着还有浓浓的苦笑。
“恨?谁该恨谁呢?”她轻声呢喃,目光落在祝长煜的身上,“你恨我?因为我杀了你的母亲?”
祝长煜冷着脸没有说话。
没娘疼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怨。
“你凭什么恨我?”鞠怜若忽然带起浑身气势,将过往岁月不堪尽数抖落,“你母亲的确是因为我死的,可她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打听打听吗?”
“你恨在这深宫十八年没人疼过你,那你又知道,你是怎么落到这地上的吗?”
当年鞠贵妃盛宠夺目,连燕皇后都得避让三分,嫡子更是小了足足五岁。
祝长煜这个庶次子却间隔只有半年,又是为何?
因为他的存在本就是处心积虑的结果。
当年鞠怜若娇纵气盛,与天家恩爱时甜蜜,也能争吵到面红耳赤,甚至达到三五天不说话的地步。
直到有一次两人久未和睦,天家心头郁结饮至半醉,迷迷糊糊中看见心爱的姑娘温柔示好,便再也把控不住自己。
直到天光大亮,初升的阳光照耀进龙床,姿色平平无奇的小宫女瞬间跃上枝头,并顺利怀上龙子。
也是那时起,鞠怜若意识到皇帝并不独属于自己,她收起凌厉锋芒,开始温柔小意,两人情份愈发浓郁。
小宫女挣扎诞下龙子,在偏僻的皇城角落苟活。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害她?我嫉妒发狂,我容不下任何人?”鞠怜若张狂大笑,“那你也太小瞧本宫了。”
“敏妃好好诞下三公主,储妃健康诞下四皇子,连燕皇后都能顺利生个五皇子,我有必要跟一个小宫女过不去吗?爱是我的,长子是我的,我鞠怜若要是真嫉妒,你这个孽种都没机会活下来。”
她说的是真话,祝长煜握紧拳头。
小宫女死在一个大雨夜,因为冲撞了有孕的鞠贵妃,导致她当场流产并失去生育能力。
这样的滔天大罪,结局已经注定,连带着生出来的龙子成为无人疼爱的臭虫,在这巍峨的皇城里蜿蜒。
虽然很快查清楚,小宫女是受到后宫嫔妃的撺掇,但鞠贵妃流产是真,天家痛失爱女是真。
听说那个女胎流出来的时候已经初具人形。
听说有段时间,无人处的乾清宫里总会听到男子哽咽的声音。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或许已经不能单纯责怪一个人。
至少,祝长煜没有恨鞠贵妃的资格。
面容并不出众的少年身侧双拳紧握,眼底闪过几丝怅然,最终化成轻声呢喃,“但我也受尽磋磨,吃尽苦头才长大的啊。”
鞠怜若没有理会他,径直看向长宴,“你也没有资格恨我。”
“你的母亲管束不住后宫,权柄才转移到我的手上,倘若她有几分能耐,我最多有个协理权利。”
“是我让她能够自由自在生活那么多年,最后病死在深宫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对付你属于争夺权柄,那是另外的事情。”
女人落落大方,敢爱敢恨,岁月只衰老了她的容颜,驱不散她飒爽的魅力。
长宴或许明白,天家为什么能够宠爱她二十年了。
“只是有件事情鞠娘娘搞错了。”他扬起嘴角,“我并不恨你。”
第491章 大皇子之死
为什么要恨呢。
困住燕皇后的从来都不是某个人,而是帝命,是制度下的规则,是女人逃不脱的宿命。
就连当初她的死,都是郁结于心到药石罔医,而非任何人陷害下毒。
“我没有恨过鞠娘娘,就像你所说的,后宫任何争斗都不是毫无缘由,为宠爱也好为子嗣也罢,都在情理之中。”长宴语气平静,“就连我们今日的争夺,也是各位权势,成王败寇罢了。”
十四岁少年的通透与了然让鞠怜若侧目,怔愣的瞬间,她甚至在想,这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回过神,又只能用苦笑终结。
自己的血脉岂能不清楚,她叹息着弯腰,抓起匍匐的祝长鸿,“给我振作起来,将所有人都杀了,你才能坐上那个位置。”
人格仿佛被割裂。
鞠贵妃没有残暴到迫害每一条生命,但她也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
后宫叱咤二十年,她的手称不上干净,她的性格顽强果决。
“你的父皇已经选了别人做太子,他把你抛弃了,你又何苦守着那点父子情。”鞠怜若厉喝,“成王败寇你懂不懂,从你带着鞠家争夺的时候,就没有回头路了。”
“可是李侍卫长叛变了,鞠家安插的人手都被杀完了,母亲你看清楚。”祝长鸿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力量,“我们没有翻盘的余地了。”
“谁说没有。”鞠怜若冷脸,“你看看我身后站着谁,你又想想我怎么进来的。”
奉天殿众人仿佛被提醒,扭过头的时候,才看到她身后若隐若现的禁卫军统领。
不是禁卫军,也不是禁卫长,而是所有禁卫的统领者。
穿戴黑色披风的男人抚着佩剑,安静且无声地站在外面,就是最大的威慑。
之前所有事情都控制在奉天殿内,涉及的禁卫军最多百来个,由鞠家跟二皇子各掌握部分,并牢牢控住四个大门。
为的就是防止消息泄露出去,把上千名禁卫军给引来。
可没想到最后惊动了禁卫军统领,还义无反顾地站在鞠家身后。
长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祝长煜阴沉下眉眼,似乎在斟酌。
只有祝长鸿惊讶地爬起来,惊惶不安道,“鞠家什么时候与禁卫统领有所关联?“
既然有,为何不早点采取,要在这个时候救场?
“从前就是旧相识。”鞠怜若冷厉眉眼,“他进坐上统领的位置,还要得益于鞠家的扶持。”
所以禁卫军统领才是鞠家最大的底牌?
祝长鸿却仍旧将信将疑,不停思索曾经记忆中的画面。
“时间不多了鸿儿。”鞠怜若深谙迟则生变的道理,指向地面泛着白光的匕首,“去,杀了他们所有人。”
祝长鸿一滞,似乎想起什么。
“去啊,鸿儿。”鞠怜若提高声音。
祝长鸿罕见没有动作。
“鸿儿!”鞠怜若的声音愈发高亢。
祝长鸿回过神,欲言又止地低下头,“母妃,收手吧,别再错误下去了,这个皇位我们不争了,好不好。”
“你在胡说些什么?”鞠怜若震惊,“鞠家出人出力安排那么多,连半数家财都愿意送出去,你却要在关键时刻退缩?我怎么生出你那么没用的孩子?”
“不,不是的母妃。”祝长鸿摇头,“你总想我坐上皇位,却没想过我爱不爱那个位置,更不想我有没有治国之才,如今也不问我愿不愿杀掉弟弟们。”
“我们在这个皇城里长大,我们有同样的父亲,可以明争暗斗,但为什么要涉及生死,我下不去手,我不能想象父皇该有多难过痛苦,母妃你也不要再错下去了,不要再让父皇失望了好不好?”
“我们不是非要这个皇位的,我也不喜欢像父皇那样生活,母妃你不要再执念了好不好!”
他跪在母亲身前苦苦哀求,余光偷偷瞥向禁卫军统领,同样带着几分哀求。
“执念?你也知道是执念?”鞠贵妃笑了,“我与他青梅竹马,皇后的位置拿不到,这太子的位置也要拱手让出,凭什么?我没能把你培养出治国之才,但我会培养个有治国之才的孙子,鞠家已经为我们母子搭上那么多,我不能对不起我的母家。”
“既然你不去,那我去!”
她性格当真果决狠戾,一把推开祝长鸿,捡起地上的利刃便对准祝长煜刺过去。
还不等在场众人变色,也不等禁卫军统领动身,跪地的祝长鸿踉跄起身,用身体挡住反光的匕首。
“噗呲”。
是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万般娇宠长大的祝长鸿强忍着疼痛,嘴角流下蜿蜒血迹,“母亲,不要错下去了……禁卫军是父皇的心腹,根本不是鞠家的人。”
“你的双眼已经被执念蒙蔽,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要再执意下去了。”
“父皇心里是有你的,父皇会护着你的,成王败寇又如何,你不会成为寇的。”
他似乎被疼痛带走太多力气,连说话都带着浓重的喘息。
“鸿儿,你不要吓母妃。”鞠怜若生平第二次慌乱无神,“只是流血而已,你不会死的,来人啊,叫太医,叫太医。”
可随着祝长鸿的张口,再吐出来的血竟隐隐发黑。
温知允在江承烽的掩护下凑过去,捻起匕首闻了闻道,“是蓖麻毒,见血速溶。”
祝长煜的心狠在这一刻体现到淋漓尽致——他不仅要两位兄弟自相残杀,还要他们必死无疑。
“有毒?”鞠怜若彻底瘫坐,“来人啊,解毒啊,解毒!”
祝长鸿再次张嘴,吐出黑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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