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人人开了门就笑着说自己是下贱人吃不了好东西,让姑娘带回去。
小孩儿缠着娘老子要吃,娘老子扯过去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半边脸都肿起来。
琴姐走到下一家,还是一样。
她带着丫头送了半天,一直到送到下午都没送出去什么。
有面皮薄的人,接了东西转身就丢在门口喂狗。
一条街转下来没一个愿意搭理他们的人家。
琴姐不肯在外头受奚落,回家阴着脸坐在硬板床上不说话。
二房三兄弟没拦着他们带家当走,——本来也是些破铜烂铁,大家都瞧不上,只有大件东西不让带。
床就是大件东西,现在这张是老宅子原来就有的,放了不知道多少年,坐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方小太太听着动静知道女儿在里头发火,她回屋也掉眼泪。
只是日子还是要过,第二天天不亮,方小太太让嬷嬷跑出去把她的素银镯子当了,割了二两猪头肉,拌得辣辣的让琴姐提着去大房。
方小太太沾了刨花水给她梳头道:“最好能留下吃一顿饭,回头扯着虎皮做大旗,咱们也不至于让人生吞活剥。”
“我晓得了娘,你睡罢,我下午回来。”
琴姐仍是穿得五颜六色的,没有钗就用布条,宁家不给她嫁妆,她就不是宁家的人。她还要跟着亲生的爹姓!
琴姐提着东西带着丫头租了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子慢慢走到大房门口。
两个小丫头看着门眼泪花花的在心里骂方小太太,叹自己命太苦。
前几天自己还在大宅子里头吃香的喝辣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被分到幺儿爷这头来了。
母子三个名声臭又精穷,一方东坡肉还要吃两顿,肉算一顿,剩下来的汤还要留到晚上下一盆水叶子面全家分。
那点儿肉汁散在嘴里就没味儿,嬷嬷还要叉着腰说:“太太心善对你们多好啊,瞧瞧周围门户有几个顿顿吃肉的?”
两个人活到现在头一回知道这也算个肉菜!
都是这黑心短命的丫头片子和老淫|妇害的,要不是她们,自己怎么会连肉都吃不上?
门房认识琴姐,拿不定主意让不让人进来。想了半天还是叫自己婆娘去院子里说一声,又让琴姐和两个丫头暂时在罩房里坐坐。
大姑娘家的老站在外边怎么行?再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宁幺儿是大房没出五服的近亲,以后好起来也不是没可能,有钱人都有九条命,没必要还没死绝就落井下石。
陈姨妈和段圆圆在屋子里挑厨子,倪婆子年纪大了,一天懒懒的不想动,还只做中午那一顿,做完就溜回家带孙子去。
天伦之乐不能不让人家享,家里又喜欢她做的菜,当然只能供着人。
只是绿意一个人忙不过来,以后家里人越来越多,更忙不过来了。
段圆圆就跟表哥商量再挑两个女厨子回来轮班。
一事不烦二主,上次周卖婆事情做的不错。
几个女儿跑到族老家里哄得人团团转,没人想得起来给段圆圆找不痛快。宁宣吩咐下去花兴儿还是叫的她。
有来有往才稳得住人。
周卖婆家里没厨子,牵线搭桥东家凑西家借的凑了五六个厨子过来让娘儿两个选。
段圆圆想着她们在宅子里带着也就能享受个吃喝穿戴,还是尽量让大家过得好一点儿。
她对挑厨子的事格外上心,一人给了二钱银子,让她们在厨房做几道拿手菜,做完了端上来尝尝味儿。
听着婆子说琴姐抱着礼上门,段圆圆愣了一下,还是让人把两个人领进来说话。
现在琴姐是宁幺儿的姐姐,她们一家子已经走在悬崖边,宁家三兄弟不说话下头人也能把人折磨死。
要是她今天把人撵出去,估计琴姐和方小太太真能抱着宁幺儿上吊。
不管怎模样,她不想做推手。
段圆圆看着那包凉拌猪头肉,悄悄叫青罗回屋子里包一封银子出来。
方小太太去赌了个大的,差点把命都赔进去。
段圆圆真以为她们要活不成了,结果人家还留了一个宅子,几百两银子度日。
她算了下这些银子。
宁幺儿在族里念书不要钱,这些钱都是族里狗大户出,——也就是他表哥为代表的一干人。
只要宁家不跨,宁幺儿大了族里也不会放任他去要饭,没有铺子也能做个管事。
方小太太拿着这几百两银子省着点花,无论如何也能带大宁幺儿。
只要宁幺儿不是个蠢东西,方小太太以后过不上大富大贵的日子,小康生活总是没问题。
就是琴姐的嫁妆和方小太太要吃药,这笔支出太大。
青罗回屋拿了二十两银子,另外包了一袋子药。
段圆圆接过来送给琴姐,笑着说:“我肚子大了不好往外走,先前准备了乔迁礼还没来得及给给你娘送,你等会儿拿回去给你娘。”
琴姐知道家里缺钱,自己嫁妆本来就没多少,现在更不可能有多少了。
她收下银子让嬷嬷拿着,坐在凳子上陪段圆圆说话。
愣是等到中午饭菜都香了也没起身。
陈姨妈看出来她是想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吃饭倒是没什么,今天家里厨子做得多。
要是再要别的,陈姨妈脸上的笑淡下来,她低头喝着茶跟赵嬷嬷说:“以后她来,都让她在花厅吃饭,我年纪大了没精力见人,圆圆怀孩子养孩子也没功夫见她。”
赵嬷嬷:“早就该这么做!”
琴姐人小小的手段阴毒,她这么大岁数了跟她坐一会儿都冒冷汗,这起子人最好还是不来往。
到了饭点,段圆圆带着琴姐往陈姨妈那边去。
段圆圆掀开帘子,陈姨妈就不高兴地把人叫过来道:“天冷了怎么还穿这么少?让你表哥看到又要生气。”
段圆圆现在火气旺,确实不怎么怕冷,多穿一件就热得心慌,道:“姨妈别跟表哥说!他知道了又要王八念经,——屋子里穿得跟球似的多丑!”
陈姨妈笑着把热汤端给她,让她坐着喝。
段圆圆知道陈姨妈有心想冷一冷琴姐,不想跟她们太亲近。
她也是一个意思,顺势坐下来装傻喝热汤,喝完了一抹嘴道:“菜怎么还不上来?再不上来我都要被姨妈喂饱了!”
段圆圆一吱声,纱衣罗衣就笑着把饭菜摆上来,道:“家里厨子多,今天要吃好几遭姑娘省着肚子慢慢吃,免得等会儿干瞪眼。”
青罗笑着用瓜子花生砸她,几个人你追我赶地跑出去。
琴姐和两个丫头在旁边站了半天,看婆媳主仆说笑话也不吱声。
小丫头把饭菜摆好了,才刚长了眼珠子是的对着琴姐屈膝叫大姑娘。
陈姨妈仿佛才看到人,呀了一声,道:“快过来快过来,瞧你,往日也常过来坐,怎么搬出去还见外了?”
说着,笑眯眯地问她家里怎么样。
琴姐不爱说话,嬷嬷怕她得罪人,陈姨妈和段圆圆问什么都是她来回。
桌上下了三回菜,最后上来的是麻椒鲜肉抄手和酸辣椒炒牛肉。
酸辣椒和花椒简直是冬日黄金,一口下去酸麻到天灵盖,陈姨妈吃了几口嘴巴就麻肿了。
道:“吃一口这个被人开瓜似的开脑壳都不知道疼!” 段圆圆和几个嬷嬷丫头都跟喜欢。
川菜可以不辣但不能不麻,除了克制的陈姨妈,一群人吃完嘴巴都肿得高高的。
周卖婆身份低贱,不能进来,她吃饭是在厨房跟着烧柴打水的婆子一起。
过来看段圆圆喜欢,也笑道:“奶奶太太眼光好,我带的厨子里头,就属这个厨子最好,做酸辣味馋得几条街都流口水,只是运气不好家里老人生了病,不得不出来做当厨子。”
厨子要三两银子一个月,还只签活契。
段圆圆吃得浑身冒汗,道:“先把她留下来,一天五十文钱用着,等家里查一查她家里要是没问题,咱们就签契。”
周卖婆赚了水钱喜笑颜开。
琴姐吃着也觉得开胃。
段圆圆看她把饭吃得一干二净,笑着说:“东西还多,让你的人去装一个大食盒拿回家跟你娘吃。”
两个丫头一前一后地去了。
段圆圆瞧着不像话,提饭也用不着两个人啊,都走了谁照顾琴姐,总不能让嬷嬷来吧?
两个丫头很快回来了。
一个大食盒装得满满的,琴姐瞧着时候差不多,起身也要回家。
人还没走,绿意从外头跑进来跟青罗交头接耳道说厨房不见了三两银子。
这是准备明儿拿来买羊的钱,她转身盛了个饭钱就没了,钱还还好说,家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事就大了。
厨房的婆子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哆嗦着跟青罗说自己在宁家干了几十年,从来没闹出什么事,怎么可能到老了还跑去偷东西?
三两银子家里还能拿不出来?
青罗黑着脸让人搜了几个婆子的身,果然都干干净净的。
青罗一人给了两个银馒头安慰:“我是对事不对人一个既不是咱们家拿的,横竖只有三两银子,客人都还在家里,都给我守住嘴不许乱说。”
婆子们看逃脱了嫌疑只有高兴的份,等青罗走了就坐在灶上咒骂那两个丫头。
屋子里青罗进出了两回,段圆圆和陈姨妈都知道了,两个人装着不知道还笑着跟琴姐说话,只是让青罗暗示她这两个人手脚不怎么干净,回家还是换了吧。
琴姐眼神在两个丫头身上扫了下,忽然笑了。
她悄悄跟嬷嬷说:“你让她们现在把东西拿出来,现在拿出来我就饶了她们,要是不成,等会儿可没她们好果子吃。”
嬷嬷笑着说想解手,出去就在茅房里审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死活不认,红着眼眶小声说:“咱们姐妹在二房从没出过事,嬷嬷要是不喜欢我们姐们两个,趁早把我们撵出去得了,何必拿这些罪名按在我们姐妹身上!”
嬷嬷被气得眼前一黑。
她知道这两个小蹄子是想跟着那三兄弟!
老宅给宁幺儿分了三房人,林林总总也有十几二十个人专门伺候他。
外头瞧着怎么也不能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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