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段圆圆以前去二房拜年,曹氏拉着她坐在桌子上吃饭,几个妾见屋都进不来,在门口站了一溜儿守着她们吃。
曹氏吃完了吃她剩菜的是金嬷嬷和几个大丫头,她们吃干净了才轮到几个妾上来吃丫头婆子的残羹剩饭。
饭菜吃了两遍能剩什么?几个妾扒拉着点菜汤用来泡饭,金嬷嬷时不时留个肉什么的,能喜得几个妾激动得掉眼泪。
段圆圆从来瞧不清楚她们的脸,年年冬天都穿着秋衣。
曹氏笑着跟她说:“你知道我嫁妆薄二房家底也弱,我们家的人都节俭,就是我也用不上金簪子。”
话里话外地点段圆圆穿戴得太过,让人瞧着不像话。
段圆圆只当耳旁风,下次见人还那么穿。
她穿的是娘和表哥买的,关她什么事!
昨儿收拾屋子,段圆圆路过以前曹氏住的地方,杜嬷嬷拉着她指着一块地瞧,说:“做孽的东西,谁家这么糟蹋人?几个妾站的地方砖都薄了一层。”
陈姨妈也说:“太老实了,老实人就得吃亏。”春桃过来磕头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她们竟然肯风雨无阻地干上十几年。
扪心自问,陈姨妈自己绝对干不了这事,第一天她就拿着刀跟主母拼了。
春桃苦涩地想,这宁大三兄弟肯定穿了不少她们做的针线活,就像宁宣和宁珠也穿过她做的。可她们是下人,下人做什么都是应当,人家下毒手也不会心疼,坏了一双手再挑一双手就是。
段圆圆的寒气直接渗到骨头缝,她估计那个屋子是专门用来干这事的,那些太师椅专门用来蹬腿儿,上头的白带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孝布,而是自尽用的白绫。
人断了气脑子不会立马死,手脚还会抽搐挣扎,这么动着等人僵了,双腿自然呈现出被掰开的八字形。
段圆圆想着那情景,肚子小小地动了一下,她坐下来让嬷嬷把小兔子小乌龟和十二生肖之类的小玩意儿都给两个孩子抱回去。
孩子眼睛干净,可能是真看到了,也可能是以前宅子主人的旧影子。
不管怎么说,都太吓人了。
三花脸色也很难看,都怪那些刁奴,生说她身份低贱不能进去,不然也不会让两个小姑娘撞上那等场面。
两个姑娘你看我我看你,也知道不对了,都怯怯地跑到三花背后站着露一只眼看段圆圆和陈姨妈,问:“娘,嫂子,都怪小五小七说错话了。”
段圆圆笑着说:“没什么呀,就是大家都听入迷了,你们讲得好呢,昨儿你哥带回来一盘子奶糖,你们不是爱吃吗?等会儿嫂子让人给你们送过去好吗?”
还有糖啊?姐姐说有糖的时候就不是大事,小五拉着妹妹点头笑了,说:“以后我们还给娘和嫂子说。”
陈姨妈笑着安慰两个人,又低头喝了一碗热茶,严厉地盯着三花说:“孩子年纪小看迷了眼,以后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没事儿怪渗人的。我和你们奶奶都还在,有我们一日,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变屈死鬼。”
话还没说完,烧灶的丫头跑过来说:“太太奶奶,水都热好了,是现在用还是先坐在灶上?”
陈姨妈心里慌,打发着两个小的过去先洗。
段圆圆怕两个孩子惊着,还专门叫厨房熬了安神汤,让三花睡前给她们灌两碗下去。
半夜三花把两个孩子叫起来问:“你们是真见着人还是编出来骗太太奶奶的?”
小五揉着眼睛说:“好端端的骗人干什么,你不信明儿过去瞧呗。”
两个孩子倒在床上就睡了,丫头婆子在家翻来覆去都没睡着,一闭眼就看到太师椅和三尺白绫。
荡在梁上的或许不是布,是一双双女人的小脚。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我也怕了,没忍住点开西游记主题曲让猴哥支援了一下,不知道大家看着怕不怕,这本好几次我写完睡觉都没敢关灯,还开着音乐版金|刚|经看会不会佛|光|普照。不过最后佛说不渡瞎扯淡的人,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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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男人的佛堂
家里静悄悄的, 段圆圆也不让熄蜡烛。
宁宣从前头进来段圆圆还没睡,青罗杜嬷嬷都陪着她坐在榻下说话,他一进来杜嬷嬷就扯着青罗和几个大丫头飞出去, 指着守夜的小丫头提着水桶进去伺候着宁宣洗脸洗脸。
小丫头心里也怕得慌,估摸着夜黑嬷嬷看不清自己的脸, 她低着头把水桶偷摸放在门外头也飞快溜了, 暗骂屋子里几个大丫头抱团不是人,好活儿都自己干, 挨打的事儿就推着别人来。
青天白日的两个姐儿在二房见了鬼, 家门不幸的事儿还往前头凑, 不要命了?
段圆圆抱着被子看宁宣脱衣裳,脱完了半天洗脚水也没人提进来, 宁宣就有些不高兴,
段圆圆愣了一下,说:“我有些反胃闻不得人味儿,让她们先下去睡了。”说着她要跳下来。
宁宣也没在意,孕妇脾气习惯古怪, 不让人来就不让人来,他推着段圆圆没让人下床,今天让圆圆大着肚子跑出去端水,明天娘都能找人把洗脚水灌他嘴里。
宁宣披上衣服跑到角落里把铜壶里的冷水倒出来洗了手脚, 擦干了钻到被子里跟表妹挨着,问她:“怎么这会儿还不睡?”
段圆圆躺到他手上慢慢把下午小五小七看到的事学了一遍, 她看宁宣脸色越来越不对, 赶紧说:“也许是小孩子道听途说把假的当真了, 是不是还得让人去瞧瞧。”
她想着要是几个姨娘都还活着, 就逼着宁大分几间屋子出来让人住远点儿。
男人没了也没生下儿孙, 后半辈子还斗什么?不如老姐妹儿一起抱团取暖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也不枉前头吃了那么多苦头。
有她和陈姨妈盯着宁大出钱。几个妾大富大贵不能,吃饱穿暖还是能做到的。
要是人没了,好歹把尸骨收敛出来下葬,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下头乱猜,再猜死几个爷们儿就好笑了。
段圆圆凑到表哥耳朵边说:“你让人去瞧瞧吧?”
“这还要瞧?摆明了是那头演出来给咱们通气的!”宁宣笑着把人按下去,他不信鬼神,估摸着多半是薛珍还是什么人故意让丫头婆子引着两个小丫头跑到后头做戏给她们看。
妾么,宁宣在心里叹了口气,几个妾要是没事,人也不至于下这么大功夫。
宁宣看看表妹的小脸,到底把后半节妾已经没了的事咽回肚子里,他含糊着说:“睡吧,明天我去瞧了跟你说,大不了咱们把他关起来哪儿也不让去。”
哪儿也不让去?男人也有佛堂?
段圆圆动动嘴,看表哥拧着眉毛,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想着还算了吧,这事儿也不着急,宁宣办完了总要让她知道啊。
有人把事揽过去,段圆圆知道没鬼也不怕了,闭上眼没一盏茶功夫就开始做梦。
宁宣在旁边翻来覆去,到半夜都在肚子里骂宁大。
他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哥哥,一代人是一代人的事,三个老爷勾心斗角的跟他们有什么事?打小他就带着三个弟弟读书学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功夫没少花三兄弟却越来越跟他离心。
宁珠的未婚夫在外头养小的弄大了人家的肚子,三个人都知道愣是没一个跟他通气。
从那起宁宣就对这几个有些寒心,转头想好好养自己的亲弟弟。
不是一个娘生的,总归是一个爹,自己好好养着,怎么着也不能往他心里捅刀子吧?
谁知道他亲爹就是不信,防他跟防贼似的,生怕他要把那头的狐子狐孙害死。
那头的妾也蠢,被两个受宠的挑唆着成日往孩子耳朵里灌坏水,后来那头的弟弟也长歪了,被丫头婆子挑唆着跟他不亲近。
不亲近就不亲近吧,能有个面子情一起做生意也成啊。他们做生意的哪个不是对着这个叫哥哥朝着那个叫弟弟的,难道都能是真心的?
他都退到这份儿上了,仍是没出一个好种子,也不知道宁文博是怎么养孩子的,都蠢得像猪。
宁明出来的时候,宁宣又心酸又震撼。想着要是能用,当个下人使唤也不错,结果,不提也罢。
现在他稀里糊涂当了微末小官,外头还怕找不找茬治他,家里哪经得起风浪。
二老爷是叔叔,叔叔的丑事怪不到侄儿身上,宁大可是他的弟弟。
哥哥管不好弟弟那就是哥哥的事。
宁宣怀疑宁大在这节骨眼儿按着爹留下的妾殉葬,压根就是冲着他来的。
难道他真的想自己去死吗?
想到这个,宁宣的心迅速静了下来,最后一丝兄弟情也没了。
杀兄弟的事他宁宣做不出来,但让他就这么蹦着也糟心,反正这弟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
宁宣想着,还不如让他专心在家修修道。
只要他安安生生过一日,自己就保他的财产一日。
这样也算对得起他了。
宁宣理清思绪,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短暂地眯了一会儿就穿衣服起来准备出门。
纱衣罗衣掐着点儿提着热水,走到门上看还放着一壶水。
纱衣笑着说:“让你早点儿起来你不干,现在让小蹄子抢了活儿了吧?”
罗衣不搭话,伸手摸那个铜壶:“是冰的。”
难道昨晚守夜的没给姑爷送水?
纱衣不敢进去了,放了水壶就往回缩:“你提进去给姑娘姑爷用,我要在就去撕烂那小蹄子的嘴!”
罗衣猝不及防被人塞了铜壶在手上,回头纱衣已经不见了,她口里骂纱衣溜得快,大早上就给人添晦气。
宁宣想着自己的事,也没多计较。
洗完手脚饭也没吃,看段圆圆抱着被子还睡得甜甜儿的,脸也红扑扑的。
宁宣看着她这么舒坦就不想出门,他想留在家里跟表妹一起舒坦。
可是不走不行,宁宣把被子给表妹盖好,轻手轻脚地出去让花兴儿先跟衙门请一天假,他是关系户,平时也没什么事要他亲自劳动,下头都能给他做得好好的。
请了假,宁宣打着马儿跑过去找三叔公。
三叔公五十多岁,在宁家辈分是最大的,自从新得了美妾,他成天都乐呵呵的。
瞧见宁宣进门,三叔公就拉着他的手夸他是这一辈的顶梁柱,又说他爹最大的福气就是生了他。
宁宣笑着不说话,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给他倒杯茶。
三叔公说尽兴了才笑着问他来干什么的?
宁宣叹了口气说:“三叔公,咱们宁家要完了。”
三叔公吓了一大跳,看宁宣不想说谎的样子,人顿时就软得不行。
这孩子黑归黑,但不是会拿这种事乱说的人。
他胆战心惊地问:“是王府又要钱了?要说多少你说个数,咱们一起凑凑总能凑到,不怕啊,家里这么多人,天塌不下来。”
宁宣摇摇头,只是叹气怎么也不说。
三叔公急得上火,就是要完也有个说法,是掉脑袋还是破财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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