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段圆圆还真没发现宁宣有这个癖好, 以前伺候过他洗脚穿衣服的大丫头都让陈姨妈偷偷背着人打发了, 在家里没一只母耗子敢往宁宣身边凑。
段裕在她旁边坐着嘱咐道:“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前不会, 咱爹身边不也有几个莺莺燕燕?你可别被他花言巧语骗得掏心掏肺地往上贴。”
段圆圆跟弟弟说这些有些怪,笑眯眯地问他:“你还敢操心我,自己才被五花大绑扭送过来这么快就忘了?”
段裕跺跺脚爬起来说:“陈年往事还提它做什么?打人还不揭短呢!”
段圆圆还要问他有没有惦记那个表妹,三花带着小五小七过来了。
小五小七进门先给段裕请安,然后把自己做的帕子荷包送了他一点儿。
小五小七年纪小,长得比实际年龄更小,还不到男女大防的时候,段圆圆也没让段裕出去。
段裕昨儿就知道宁家多了两个姑娘,来的时候还担心养不熟,这会儿一看竟然满脸病容,穿着臃肿的大棉衣都跟鸡崽子似的倒是吓了一跳。
段家的下人的孩子也没这么瘦的,这都赶得上小叫花子了,宁家可比段家有钱多了。
段裕态度一转,从袖子里掏出点银子用红纸包了送给她们,等人走了他就跟段圆圆嘀咕:“太造孽了,宁老爷到底怎么养的孩子啊?”
段圆圆心道压根就没养,甚至还虐待发卖人,两个姑娘在家藏了半年多宁老爷都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他还带了两个女儿回来。
只是段家再近也是娘家,宁家的丑事她不可拿出来跟段裕说。
段圆圆含糊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胡乱养的呗。”
段裕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有事,她不说姨妈还能不说吗?段裕站起来就往陈姨妈屋子里钻,缠着陈姨妈问东问西,陈姨妈不说他就站起来要往段家跑去告状说宁宣偷偷藏了两个私生女,把大姐骗过去当后娘。
陈姨妈急得跳脚,拉着人狠狠给了两巴掌说:“混小子真要人命了!”
她也真怕段裕回去乱说让表姐表姐夫不痛快叹了口气还是把宁老爷卖儿女卖得下人偷摸藏了两个姑娘养的事说了出来。
段裕听得目瞪口呆,道:“他也配做爹?”
陈姨妈接着说:“下人都知道省着口粮养孩子,亲哥哥亲爹怎么能不接着养?总不能把一屋子人都灌哑卖了吧?她们也是可怜人,几口饭养在家里,五六年后就嫁了,你也别去为难人。”
段裕听得直叹气,小五小七又老被三花带着时不时往段圆圆和陈姨妈屋子里跑,隔三差五总能遇见他一回,小五小七总跟鹌鹑蹲福叫他段大少爷,段裕眼睛利索看两个人都是坐不住的性子,他闲着也没事干,没事儿就带着丫头婆子和两个小丫头跑到院子里挖泥巴。
寒冬腊月又下了几场雨,院子里的土工匠都有些翻不动,愣是让段裕三五天带着两个小丫头和大郎挖送了一小块地。
挖完了他还问段圆圆要吃什么,他在宁家种给她吃,又说这么动动能强身健体。
段圆圆瞧着这么五六天下来两个小丫头吃饭吃得比以前多多了,也同意他这么带着人瞎溜达,没事还跟着他们一起去。
两个小丫头彻底玩疯了,经常自己跑进去挖土和泥巴捏小老鼠玩,巴掌大的地方弄得像秘密基地。
宁宣看着两姐弟带孩子,周围丫头婆子神情都跟着一起松快,心里也叹气。
段家人好像天生亲和力就比他们宁家人强,屋子里婆子手松干活也不说多勤快,回回他上门还有婆子大爷大着胆子和他说话。
三花在旁边急得上火,越看越不像回事,两个孩子哪还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以前养宁珠可不是这么养的!
她不敢对段裕不满意,只能在睡前吹耳边风让小五小七别出去。
小五小七不同意她就哭,她一哭两个孩子也跟着哭,跪在床上抱着她喊:“嬷嬷,我们再也不去了,每天跟你在屋子里绣花好不好?”
几个守夜的小丫头耳朵尖,前头挨了青罗一顿打,有个风吹草动都跑得飞快,三花不让小五小七出门玩,只许她们关着门在家做针线的话没等天亮就传到段圆圆耳朵里去了。
段裕在剥橘子,他把白衣撕了一地,又把橘子塞在段圆圆手上冷笑道:“这婆子管得太宽,就是她省口粮养过孩子也不能让她这么胡来。”
段圆圆是顾忌着小五小七头头一次在家过年,把三花弄走了恐怕两个人要病得起不来身,这才暂时容忍她,这会儿人都给段裕脸色看了,她说:“等会儿我把她挪出去,你别玩你的不用理她。”
段裕没让她操心拍着胸脯凑过去笑:“这事儿交给我。”
段圆圆想着段裕哪处理过家务事啊,伸手就要拦下来,宁宣从外头进来,看着姐弟两人大眼瞪小眼笑:“你先说给我听听,我看成不成。”
段裕眼睛都瞪圆了,看着他说:“你偷听我们说话!”
宁宣笑,跟圆圆真像啊。
段圆圆看宁宣都同意了,她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段裕小声说:“这么简单的事还能有不成的?三花没自己的孩子才把别人的孩子当宝,我看直接把她嫁给外头有儿有女的管事,直接在家里颐养天年带孙子不就成了?”
她是两个孩子的恩人,直接卖了她,段裕下不去手。
他还想着给她一点儿回报,道:“要是以后三花嫁了人,那家子伺候她伺候得好,等她临终,咱们就给她指定的儿孙脱籍。”
奴才生的孩子永远是奴才,段裕听说沿海有些贱民几百年前祖先犯了错被流放到那,王朝更迭好几次,那个姓在当地仍然是贱民,还是不许上岸只许光脚在船上走,吃喝拉撒都在海上,乞丐都比那些人高贵些。
让三花的儿孙脱籍,她哭着磕头都来不及,有家有儿女有孙子养,慢慢的就能把小五小七忘了。
宁宣都听愣了,坐在榻上盯着表妹笑。
段圆圆知道他在想什么,宁宣罚人不是这样的,他会直接找个罪名把人按死,裕哥儿比起他太过仁慈。
段圆圆反而觉得让三花嫁人最吓人,她自己身在其中自然知道婚姻的威力。她有宁宣和姨妈的支持,还不是一次都没回过家?
三花只要同意嫁人,那么她未来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过来看小五小七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会把她圈得死死的。
当然前提是三花得愿意,他问:“要是人家不愿意怎么办。”
段裕轻轻地说:“怎么会不愿意?哪有寡妇不愿意改嫁的?”
宁宣拍着段裕肩膀说有些欣慰:“好小子,长大了,都知道替你姐做事了。”接着他就放手让段裕去做。
段裕脸有点红,低头边喝茶边说:“谁让我只有着一个姐姐。”
在乡下段家是最大的老爷,每次走到村口他都忍不住跟住半山腰的同窗嘚瑟:“看,这儿就是我家。”
半山腰的同窗看着段裕在田里捉鳝鱼青蛙嫉妒地表示:“裕哥儿,我好羡慕你有田啊。”
段裕非常骄傲,等看到宁家的宅子他也很嫉妒宁宣,经过杨盼儿的事情之后,段裕再也不嘚瑟自己是段家村二大爷,也不嫉妒宁宣有大宅子能在家溜狗了。
杨知县抖得跟他们家大公鸡似的,顷刻间也会灰飞烟灭,何况小小的段家呢?
段裕想的更多的是如果把杨盼儿换成自己,家里会怎么样?
最大的可能是已经没有段家了。
一路上段裕都忧心忡忡,下了车,看到大着肚子的大姐拉着自己嘘寒问暖,他慢慢地想着,
自己可不能做杨盼儿,也不能让大姐和娘跟杨家太太似的肝肠寸断。
段裕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下不去的手狠不下的心通通都能办到了。
段圆圆也明白,违背人的意愿强迫三花嫁人对段裕这样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屁孩来说,已经算非常残酷的手段。
段裕说完有些忐忑地地凑到姐姐跟前剥水果撒娇,缠着她说故事。
段圆圆摸摸他的脸,脑子里都是他深信熊家婆会吃掉不听话的小孩,连夜爬山上跪在大熊猫跟前磕头说自己错了的样子。
多傻啊,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段圆圆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有点儿心酸地说:“以后不说了,你长大了,等她出来,你做舅舅慢慢说给她听好不好。”
段裕哼道:“这还用说?”
说完段裕就跑回自己屋子里躺成一个大字,宁宣进门看他眼睛红了一圈儿,笑得眼睛眯起来,他吃着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道:“擦干净别让你姐看见,这么大了还在大姐跟前撒娇,害不害臊啊?”
段裕瞪他:“成天缠着我姐撒娇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说完把人推出去反手就把门插了。
宁宣拿着表妹剥的橘子站在原地啼笑皆非,最后慢悠悠地回屋里拉着表妹告状。
主意是段裕的主意,事情还是得段圆圆来做。
第二天段圆圆先把三花叫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她道:“你成亲后还是照样在家里照顾小五小七,以后小五小七出门也让你们一家子跟着去。”
三花回屋琢磨了一下,她喜欢孩子,自己早年死了丈夫,一个人过了二十年,也不是没想过再找一个,只是她长得粗笨,好的呢瞧不上她,条件差的还不如自己单过松快。
她能拉拔小五小七,一是看两个孩子可怜,二是觉得自己也可怜,一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人在。
三花心里也清楚,小五小七始终是主子,自己是奴才,要想跟她们在一起很难,要是她成亲后能有个依靠也不错,自己能继续大着胆子在屋子里待着,犯不着看那几个小丫头的脸色,再说小五小七身边也不能没有宅子里的熟人。
等杜嬷嬷过去问三花,三花只是低着头说:“我都听太太奶奶的。”
这就是愿意的意思。
杜嬷嬷笑起来,拉着院子里的三姑六婆抹了几场牌把消息放出去。
段圆圆还当三花的丈夫难找,毕竟四五十岁的下人跟享福的阔太太不一样,是真算奶奶辈,还能再活多少年都不一定。
结果还真有愿意娶三花的男人。
那个男人比三花岁数小一些,叫江绸。
江绸今年四十五岁,一直在外头管个小绒线铺子,赚得不多日子过得还可以,也是早年死了媳妇,前头那个婆娘闭眼之前拉着他的手嘱咐一定要等孩子大了成亲了再找女人,说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江绸答应得很痛快,那婆娘还不放心,偷摸着把两个儿子叫进来说绝对不能让亲爹娶媳妇。
两个儿子都是记事的年纪,回头果然紧紧盯着江绸,但凡江绸起了再娶念头,两个儿子就抱着亲娘排位跪在江绸门口哭,说自己不是不愿意爹娶媳妇,只是不想娘死了都闭不上眼,又说有他们在等爹老了自然给他当牛做马,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的完全用不着再娶一个。
江绸疼儿子,身边就这么一直空了下来。
现在家里两个儿子成亲生了孩子,自家媳妇儿要在主家干活,回家伺候完儿子又伺候丈夫,末了还得伺候公公实在吃不消,就撺掇丈夫让江绸再娶一个婆婆回来,还能帮着照顾孙子。
两个儿子被吹了几天耳边风,就把早年赌咒发誓要照顾爹一辈子的事忘了,又跑到江绸年前跪着说自己不孝顺,以前没成亲不知道单身汉日子难过,如今自己娇妻在怀,想着爹晚上还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睡不着。
江绸看得心里直叹气,知道这辈子他们家在他这儿就到顶了,等他闭了眼,宁宣肯定不会再用他两个儿子,那他们家就要又挤到老宅或者庄子上的下人屋里跟牲口似的地慢慢熬。
江绸在外头住惯了,虽然是奴才过得却跟寻常百姓差不多,他想到年轻时跪在地砖上躬着背只看得见自己脚面的日子就打哆嗦。
好不容易出来,他的儿孙凭什么要回去继续跪着?
三花要嫁人,还要给孙子脱籍的消息放出来以后江绸乐得嘴都合不拢,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就这么撞他手里了,他怕有人抢这桩好事,未免夜长梦多当天就火急火燎地托人传话。
段圆圆想着三花愿意嫁人还是让她嫁得称心如意谢最好,就让三花去看了两眼江绸。
江绸斯斯文文的精壮精壮的一个人,三花也没什么不乐意的,两个人年纪都大了,当下一合计决定过两天就摆酒过门。
江绸痛痛快快地在外头摆了两桌子饭菜,八大碗七大碟地摆了一桌,还特意叫了顶二人小轿子挂了红布从侧门抬三花。
小五小七盯着红轿子,趁着没人注意把自己做的一筐子荷包帕子都塞在里头。
钻出来就加快脚步往回走,小五边走边说:“嬷嬷以后不用过苦日子了,她有钱有家有亲孙子,有人照顾她了。”
小七有点儿想哭:“她也不要我们了吗?”
小五摸摸她的头发说:“如果不要我们她能过上好日子,不要就不要吧。”
三花上轿子看着一箩筐的帕子荷包眼泪就往外冒,这么小声呜咽了一路,两个儿媳在旁边听着都挤眉弄眼地笑:“多大岁数了还哭嫁呢!”
她们都知道自己儿子以后有可能脱籍,笑了两声就凑上去拉着三花亲亲热热地叫娘。
三花擦干净眼泪,一人给了只鎏银的桌子,接着先去灶上转了一圈,看房梁上腊肉香肠掉得满满的,她心里彻底踏实了,知道自己嫁的确实不是穷得烧蛇吃的人家。
第二天江绸就把两个孙子抱到三花跟前笑:“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亲孙子,你啊就好好带着他们吧。”
两个孙子都三岁多,被爹娘教了一晚上,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红着脸叫奶奶。
三花唉了一声,想说自己照顾不了孙子,她还得回宅子照顾小五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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