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大过年的药店都不开门,婆子忙进忙出地找大夫, 回来跟段圆圆直叹气说找不到哇,人家现在有钱都不赚!
最后还是段家给的那个稳婆亲自出去把自己师兄带回来宁文博才看上病。
屋子里什么味道都有,血味菜味香味混在一起。大夫进门就被冲一个跟头,捏着鼻子把被子掀开一看, 满到处找人问话。
宁老爷瘦得就剩一张皮,他之前肥了一阵子, 猛然瘦下来淌在床上就只有薄薄的一层, 单脑袋是鼓起来的, 这会儿他浑身都不舒坦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得, 这怎么问本人啊?只能问照顾他的人了。
大夫抓着梳了妇人头的春桃问:“你家老爷回事?”
春桃心里有鬼话说得支支吾吾的, 一点儿没提宁文博疯疯癫癫的事。
精神上的事本来对症的药就少,人不说那就更不对症。
大夫斟酌着开了药方子,坐在宁文博跟前说:“一滴精十滴血,你流了这么多精血,最好在床上休息个一年半载,养好了再出门走动,不然恐怕对寿数有碍。”
春桃如闻仙乐,背着宁文博咬着帕子哭,眼睛亮得吓人。
宁老爷抖如糠筛,他想着弟弟身上的梅花印。吓得半天没找到声音,等大夫走了,他躺在床上骂如花似玉不是个好东西,又问春桃是不是把她们卖到窑子里了?
春桃想着马婆子的话音是想把如花似玉当大闺女卖个高价,怎么可能卖到黑窑子里?
她捧着热水进门给轻轻给宁文博擦着身子骨,恨恨地说:“早让人卖了,我还嘱咐荣把她们扒皮抽筋,现在人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呢!”
宁老爷终于满意了。
这回他病得有些重,连床都下不了,成天躺在床上补这个补那个,没事嘴里就含一片人参。
谁知道竟然还真有点儿用,那人参也不知道是什么参,吃下去就精神抖擞,连痛都不怎么痛了。
只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身上压根没什么补品,以前他也不信人参,觉得这东西就是土萝卜,也就没买多少在身边。
自从流了一滩血,宁文博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格外信这个了,自己那两盒小人参吃完了还把段圆圆叫到跟前说要用她的。
人参毕竟不是大萝卜想要就要,宁文博还不肯吃次的,一时半会儿还真买不着合适的东西。
他心腹荣富就在旁边出主意说:“老爷没有大奶奶有呀,她打着肚子屋子里什么药材没有?拿点儿出来孝敬孝敬爹怎么了?”
宁文博很快让人去叫段圆圆过来。
结果去的婆子说大奶奶卧床养胎不好动弹,大少爷不要她到处走动。
宁文博一听就咕哝这孩子侍宠生娇忘了自己做人媳妇的本分,别说怀孕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做长辈的叫她来她怎么能不来?
传话的婆子说完赏钱没要就跑进来,宁文博找不着人,就让荣富找两个粗壮的婆子把他连椅子带人抬到段圆圆屋子里去教训她不给自己人参,还说要让她磕头谢罪。
婆子听得头大如斗都站着不动,宁文博看着又在心里记了段圆圆一笔。
这就是她管的好家!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最后是荣富叫了两个小子把人抬过去的,只是还没到门上杜嬷嬷就把门关了,在屋子里跺着脚骂他是老不死的,被人扒皮抽筋的玩意儿,以后死了都没人收尸。
段圆圆隔着老远就闻到宁文博身上浓浓的药味,她有点儿想吐。
宁文博的屋子,她去过一次,跟老太太那会儿差不多,乌漆麻黑一片,人瞧着就点腿软,有了老太太的事,段圆圆说什么也不去看这个了,只专心在自己屋子里养胎。
宁宣巴不得她不去,但他自己仍是每天回家都要过去点卯,劈头盖脸挨一顿骂跟没事人似的回来。
段圆圆心疼坏了,一点也不想给这老东西脸,看杜嬷嬷关门,她还让人把门抵着,怕宁文博强闯进来。
刘怀义看着不像话,一边守着宁文博不让他进门,一边让人去给宁宣通风报信。
他点头哈腰地问老爷怎么回事,要训话要不要他去把太太叫过来啊?
宁文博看得在心里破口大骂,他是想偷摸要两根人参用,这么满屋子出动,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他找怀孕的儿媳妇要保命人参了?
刘怀义转转眼珠子凑到宁文博耳边说:“老爷要做什么不如吩咐我。”
宁文博对刘怀义有点儿面子情,眼看着下不来台,喘着气给他指指荣富。
荣富小声把人参的事说了一遍。
刘怀义都愣了,公公跑过来问儿媳妇要人参?简直闻所未闻!
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是愣了一下就回神,笑着跟宁文博说等会儿少爷就回来了,干脆问他要啊,奶奶一个妇道人家,吃米买布都得问丈夫拿主意,她哪敢动几百辆银子的人参?
宁文博现在就抓心挠肝地想吃,哪能等儿子回来,狠狠瞪了刘怀义一眼又点点荣富。
荣富说:“老爷的意思是奶奶不给就要给她休书。”
刘怀义在心里呸了一口,用眼神催人赶紧去叫太太,自己一溜儿小跑着凑在门口把老爷要人参的事说了。
什么休不休的他没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先不提人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再说大少爷压根也不可能允许休妻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段圆圆才不干!
人参别管好不好,吃多了肯定要出事,万一他恰好吃自己的吃坏了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她瓮声瓮气地说:“我的东西都被表哥管着,只有表哥知道人参在哪儿,我要是偷偷用了,表哥得生气呢。”
说完她带着哭腔说:“爹,我是真找不到啊。”
段圆圆长得像朵娇花,脸色红润,眼珠子也清亮,这么苦哈哈的说话。
宁老爷坐在椅子上听得直乐,清清喉咙想说那我自己钻进去找找得了,我儿子藏的东西你不知道当爹的还能不知道?
他咕叽咕噜跟荣富对了会儿暗号,荣富凑到门上还没起调。
宁宣陈姨妈都过来了。
陈姨妈上去就一个巴掌打在宁文博脸上,打得他浑身发颤,她说:“老东西,你还要闹多久?还嫌家里不够乱?”
宁文博怔怔地看着陈姨妈,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当真不说话了。
宁宣一脚踹在荣富身上,踹得人当场吐了口血。
院子里段圆圆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还跟以前差不多,就是长高了点儿。
宁宣走过去轻轻地叫她:“表哥回来了,没事了啊。”
段圆圆在院子里看着宁宣,张嘴声音都是抖的,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哭哭啼啼的有点儿丢脸,说了一个字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宁宣挤挤喉咙,发现自己也涩得厉害。
他叹着气把带着表妹回屋,握着她的手,挤了半刻钟才沙着喉咙说:“委屈你了。”
段圆圆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为难过,她跟自己说游戏都是这样,哪有人一点儿血不掉的?
这么想还是难受,是不是做人媳妇都这么难受呢?
不过幸好对她不好的不是陈姨妈,宁老爷对她坏她不会伤心。
段圆圆红着眼睛想,勉强笑着说:“表哥知道我委屈我就不委屈。”要是宁宣不向着她,那她就是真掉地狱里了。
宁宣搂着人不住地摸她的肩膀,眼睛也红了,圆圆刚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撒娇叫疼,现在都会跟他说自己不委屈了。
是自己这个丈夫做得不够好,圆圆才会成长得这么快。
宁宣有点伤心,但他不愿意让圆圆看见自己的伤心,只是轻轻伸手去捂她的眼睛说:“你放心,表哥不会让你白白委屈。”
段家嫁女儿,段老爷武太太都只跟他说了一句话,说自己姑娘受不得委屈,要是太委屈了段家别的本事没有养她一辈子的钱还是有。
宁宣想着自己从来是个遵守诺言的人,到了表妹和爹身上也不例外。
第二天早上,宁宣亲自挑了一支格外大的人参送到宁文博屋子里,看着得有百八十年的样子,长得跟小萝卜似的,瞧着就喜人。
宁文博也没看这个儿子一眼,等人走了才喘着气爬起来亲自切了一片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等着药劲儿上来就跳下床在院子里溜达。
这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没听别人说人参这么有用,但不管是什么吃了有用就成。
宁文博就这么躺在家里一口一口地吃人参,陈姨妈打了他一巴掌,他也不念着要去找陈姨妈了。
整天借参浇愁似的在屋子里缩着。
宁宣还让人劝他少吃点儿,吃多了这东西对身子骨反而不好。
宁文博爬起来呸了人一口道:“他这是要害死我!你还听他鬼话!”
这么吃了一两根人参下肚,花了上千两银子宁文博身上还是不痛快,渐渐连床都不下了,有个什么都让人到他屋子里回话。
陈姨妈跟他冷战,说什么自己都不过去,但还是让小五小七三不五时地去照顾照顾他,顺便博个好名声。
婆子媳妇都是人精子,冷眼看着大老爷要不成了谁还花大功夫去照顾他,一个二个都想着怎么跳到陈姨妈和段圆圆屋子里去。
宁文博每天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
婆子们想不出法子,等他睡了就坐在屋檐下头抹牌消愁。
她们养过小五小七,也不怕两个姑娘告状,还拉着人吩咐:“你们在屋子里瞧着,要是老爷醒了要个什么就来找我知道吗?”
小五小七以前也常帮忙跑腿,没多在意就应下来了,宁文博有时候醒了要喝水她们也不去叫婆子丫头,自己就能端着茶碗让宁文博顺气。
宁文博在床上躺得浑身骨头痒,特别想吃人参,只是宁宣吩咐过家里一天只许他吃一片,人参也让婆子收在高柜子上头,反正宁文博没力气爬不起来也拿不到。
小五小七比人精子好糊弄,宁文博躺在床上对着两个人掉眼泪,指着人参包哼哼唧唧的嚎叫。
小五不让给他喂,宁文博就对着小七使劲,小七年纪小,没挨过他在床上痛苦流涕,背着姐姐偷摸用刀切了一片塞到宁文博嘴里。
她看着宁文博咀嚼的样子想,他真的好像一只鸟啊。
鸟妈妈给小鸟喂虫子,小鸟就是这么张着嘴的。
小七看着好玩,又切了一点儿下来丢进去,满不在乎地想,多吃点好起来也是她们大功一件,到时候爹也不会再想着把她们卖了吧?
宁文博身上暖暖的,恨小七吝啬切得太少,张嘴又要要,这回小七不给了。
宁文博很时时务迅速转换了目标又盯着小五,他这会儿有劲说话,小声地跟小五说不给他就把她们姐妹都送人,小五没办法,只能也偷摸给他切了一大片。
小五喂了一片,小七喂了两片,早上起床婆子给他喂了一片,宁文博今天自己整整吃了三片人参。
他快活地想,要是都吃了岂不是自己都能下地跑了?
晚上吃饭小五小七被嬷嬷带了回去。
婆子散了牌,进门闻到一股药味,狐疑地问:“老爷吃人参了?要是吃了,今天就不能吃了。”
宁文博痛恨自己不能动的样子,流着泪摇头嗯嗯啊啊地表示——自己今天还没吃!
婆子忘了早上的事,她伸手把人参包打开嘀咕宁老爷晦气,那么多人就她输了一大笔,都是这老东西克的,婆子想着钱心疼得要命,心里还在想怎么翻本,手上也没注意,这一刀下去就有点厚。
宁文博含在嘴里拼命地嚼,跟发狂的耗子似的,两只眼睛都是红的。
婆子看得汗毛倒竖,放了棉帘子火盆忙不迭跑到外头小榻上用被子蒙着头睡。
恶鬼投胎也没他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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