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第7章
过了三五日,宁宣在外头进货,忽然花兴儿扯住袖子小声唤他:“少爷你瞧!”
宁宣骑在马上顺着花兴儿的手一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二房三兄弟都还在书院念书,今日又不是休沐日,怎么会好端端的走在大街上?
三兄弟都只有十五六岁,刚泡完汤出来,手还放在莺莺燕燕腰上,搂着人叫小可爱。
宁宣打着马过去叫住三个人问:“你们怎么出来的?”
宁信带着两个弟弟宁诚和宁礼紧张地地跟宁宣打了个招呼,恭敬地叫了声大哥,随口扯道:“先生病了,今日放了一日假。”
宁诚也在心里悔恨,今日出门不曾看黄历,什么都还没干就撞上这大煞星!
一听就是鬼话,宁宣盯着三兄弟半天没说话。
宁家最大的铺子是华容楼,二房三房都分了股在手头,大房占了大头,本来底下的弟弟都没意见。
奈何老爷子走之前把自己的悄悄给了三房,二老爷想起自己累死累活拼命一辈子落得这么个下场怎么甘心?
恩怨累积到宁宣这一辈,已经从疙瘩变成了脸盆,怎么看对方都如鲠在喉。
但大家终归在一个书房过了三五年,没有亲情也有些同窗情。宁宣又是长子,自觉对底下几个兄弟都有些责任,于是对他们约束得比较严,有事没事就抽空检查几个弟弟的课业。
宁信宁诚都没什么念书的天分,唯有宁礼自幼聪明,从小就被先生说有举人之才。
现在这个最小的弟弟就被两个混账东西带着寻花问柳!
宁宣平静地看着宁礼道:“老三,你说,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宁礼被两个哥哥盯死人一样盯着,但大哥不是个能糊弄的人,只能红着脸道:“钻狗洞出来的。”
“钻狗洞?我看你们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宁宣从马上下来,让花兴儿在后头牵着,对三个人道:“狗洞在哪?你们是钻出来的,现在就给我亲自把它堵了。”
花兴儿立马掏出银子开始摇人,大街上到处都是闲汉,不一会儿就搬砖运泥给三个少爷整整齐齐地卷上袖子。
大毒日下头,哥三个不敢跟宁宣硬顶,只能上手。
宁礼脸皮薄,看着大哥道:“把它堵了,小黄从哪儿回来?”
花兴儿阴阳怪气笑:“小黄不干偷鸡摸狗的事,以后都走大门,正大光明!”
墙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两个在路边打牌的光棍笑得牌都撂了,也翘着脚儿过来靠着墙,边纳凉边看三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糊泥巴。
三兄弟打生下来脚上就没沾过一点泥,这会儿猫着腰糊狗洞,脸都臊得通红。
宁宣还让几个莺莺燕燕在旁边吃着寒瓜瞧他们浑身臭泥样。
三兄弟看了眼大哥,低头就迅速用泥巴把脸抹花,想叫人认不出来。
宁宣就掉头跟几个姑娘笑:“瞧你们大爷,脸上脏了都不知道给擦擦。”
姑娘们有赏钱拿,乐得看笑话,果真悲叹一声,捏着帕子把三张小脸儿擦得干干净净。
还表忠心扯着嗓子叫:“宁信大爷,宁诚二爷,宁礼三爷~有我们姐妹在,绝不会让爷们儿脸上脏着!”
这下一条街的婆子混子都知道在这儿干活的是什么人了。
打人不打脸,叫人不叫姓。
大哥狠毒至此,这分明是把他们当成猪骟了!
以后这几天街的姑娘都不会再看得起他们!
三兄弟气得跺脚,好不容易收拾完,宁宣又让莺莺燕燕把三兄弟大张旗鼓地送回书院。
光棍在边上瞧着洞笑:“要是叫少爷们去糊墙,都不用人推就能在家喝上西北风。”
这两个光棍一个叫小肥羊,一个瘦二狗。
之前云娘弄鬼,就是这起子地痞流氓传的消息。
两人在宁宣身上赚过些银子,当然认得他,这会儿见人走没了才好走上来磕头请安。
这起子烂人什么事都干,只一张嘴牢靠,无他,这一行买卖只图两个字——嘴严。
若一不小心吐露雇主消息,十条命也不够他们死的。
宁宣被花兴儿说了回缘由,就从身上取下二两碎银子丢在牌上,道:“恰好有桩买卖。”
花兴儿将一个巴掌大的楠木盒子交到两人手上,叮嘱他们送到杨府去,一定要让杨夫人打开看见才能过来回话。
小肥羊和瘦二狗拿着钱点头如捣蒜,道:“只盼着大爷以后有事再来找咱们哥儿三个,这点子事就是不要钱也替大爷办了!”
等宁宣走了,两个人摸着钱往赌场去,不消一刻钟输得精光出来,这才吊儿郎当地往衙门走。
杨夫人一看到小小的荔枝里藏了女儿这么大一张手绢就痛哭出声,倒在杨知县身上叫心肝儿肉。
杨知县不是不疼女儿,但娼妇才会热孝归家,如果现在让她回来,怎么使得?自己的乌纱帽要是保不住,她哪来的富贵日子享用?
杨夫人伺候他多年,心知肚明老不死的不想接女儿回来,上次他去看女儿怎么会不知道异常?回家却一个字没跟自己说!
她恨恨地想,拿着手绢儿流得粉腮都是泪:“不孝的东西,从小就只知道黏着你,学了这一手蝇头小字的本事。当年我以为她学会了要偷你的印干坏事,把她打屁股打得稀烂。后来她知道错,隔三差五提了东西回来道歉,我还以为改了,谁知道今天送来的却是孝经。”
杨知县脸上也有动容,想起这个女儿从小就在自己怀里长大,自己以前也感叹为什么她不是个男儿身。
她嫁出去这么些年了,家里都还留着她的闺房。
杨夫人低头靠在他身上,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呜呜地哀泣:“老爷,以后我们就当没这个女儿!她送的哪里是孝经,分明是绝笔书,要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杨知县揽过娇妾,也老泪纵横道:“乖乖,我不是说了要接她回来?老爷说到做到,绝不会让惠儿做一辈子寡妇,被老寡妇磋磨死。”
杨夫人这才慢慢止住泪,含了一汪春水看他:“真的吗?杨郎?”
杨知县被一声杨郎喊进了心,转身就叫女儿托的这两个光棍回去传话,说等到月底必派人去接她回门。
杨氏得了准信儿,在家越加谦卑恭顺,日日忙着从老太太收集倒腾金银财物,准备带着一起回家。
老太太院子里一片死气沉沉,她还在气宁宣不松口,躺在床上喊心口痛。
两个大丫鬟知道她的心病,蟹儿将老太太扶起来,看了眼大房的院子笑:“他不愿意是老夫人慈悲,哪个儿子会不为爹娘妥协?”
老太太难得拔了根银簪子送给蟹儿,道:“也是这话,明儿你就去叫老大媳妇儿过来瞧瞧我,老大不在,也不好让她一个人担着不孝的名。”
陈姨妈本就羸弱,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老太太吃完晚饭才放她回家。
几天下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院子里四日都飘着药味。
段圆圆在家大骂老不死的,跟宁宣商量:“你去买点血燕回来!姨妈脸都被折磨白了!”
宁宣转头看花兴儿,他记得厨房应该还有几盏血燕,不如叫全拿过来用了。
没想到厨房就回,血燕已经被老太太拿走了,太太说家里没银子买血燕使。
宁宣人都听愣住了,他日日在外边顶着雷火大太阳四处奔走,银子隔三差五就往家里送,怎么会连买血燕的钱都没有?
他们家又不是天天吃,一月吃一次也不算太奢侈,怎么会没有?
香芽早憋了一肚子气,道:“这还是少爷你在家的时候,不在家的时候老太太一天要叫七八回!再这么下去怎么了得。太太那点东西都要被老太太要走了。”
松针也叹气:“孝字大过天,太太能有什么办法?”
宁宣一听就明白了。
杨氏定是觉着自己在这个家住着空耗年华不划算,日日拐弯抹角地向老太太要东西,守一日孝她就要一日钱
段圆圆跟他说,陈姨妈三天前给老太太备的吉祥礼,她现在都还记得。
两匹花缎子,两匹素缎子,再加一对螃蟹宝石金簪。
老太太年纪大了,哪穿得了这些。最后都暗度陈仓给了小儿媳。
她们本来只当破财消灾,谁知道杨□□是耗子打窝似的往自家搬东西,金的玉的都不嫌。
段圆圆掉头又跟陈姨妈商量:“不给行不行?”
陈姨妈摸着还回来的白玉簪摇头,道:“我们家小,铺子管得也不多,哪有空掺合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就当破财消灾了。”
她没说的是,大房穷了,二房自然也得穷。
有的是人比她急。
宁宣摸摸她的手道:“你跟娘关着门过几天清静日子安心养病,我去跟老太太说。”
段圆圆放心是放心了,但八卦欲猛增,回房还不忘跟他商量:“有消息要告诉我!”
宁宣笑:“表哥忙成这样,你还想着看戏!”说完,伸手在她滑嫩的脸上拧了一把。
段圆圆吃痛,呀一声跳进房把门关了。
表哥太不要脸了!
宁宣不知道跟老太太说了什么,总之接下来几日大房都比较平静,陈姨妈和段圆圆当真关紧房门谁也不见,只专心养病。
老太太不能真把媳妇儿折磨死了,又看宁宣还油盐不进,只能歇了心思,成天在家嚼着米骂宁宣不孝顺,又说几个儿媳没一个顺心的,要让她们轮流侍疾知道怎么做媳妇儿。
这等美差,第一个落到杨氏。
杨氏心里乱得慌,只顾着敛财回头花开二度,半夜老太太想喝水。
她提起银壶倒了杯水就往老太太嘴里送。
老太太一伸舌头才知道是滚的,嘴当场就烫烂了一片。
杨氏很冤枉,她也不知道老太太房里的茶杯都用了木打在银子里做隔热胎,从外边摸不出热气!
知县家里也没有这么奢靡的杯子!
老太太口里灌得生疮,说不出话了更生气。她老人家也不要杨氏过来照顾了。
暗地里道:“多少命都要被她照顾没了,自己跟老三可不能现在就母子团圆!”
说来说去,她还是老二媳妇儿懂些人事。
嫁进老宁家几十年从来没得过婆婆一个好脸的二太太就这么成了二十四孝佳媳表率,被老太太点名近身伺候。
二太太知道消息时正跟丫鬟抱了只波斯猫在打牌,当晚饭也没吃,第二天嘴上也长了一串燎泡上任。
老太太长得这般年岁还能夜穿细针,看见二太太就直起身问:“老二媳妇,你也被小蹄子灌了一嘴开水?”
二太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用帕子捂着嘴角难过地道:“那倒不曾,媳妇儿都是为老太太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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