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说:“等哥回来我叫他悄悄带我们去,哥是个好人,他会答应的,到时候我让娘别让我跟哥争了,以后我在宁家管几个铺子就把她接出去住。”
段圆圆没有功夫去看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弟弟弟媳妇儿。
她忙得脚不沾地,心里还累得慌。
想到宁宣过了二十年这种日子,她才过了几天就扛不住,又只能咬着牙做。
要是表哥回来满城都知道宁家这些破事怎么了得?
这几天没事段圆圆就爱跟米儿和大郎在一起。
米儿是小孩子,小孩子灵动纯真,翻花绳也有趣儿。
大郎就更不用说了,天天张着狗嘴到处撒泼打滚要吃的,瞧着就让人心软,什么烦恼都忘了。
中间薛珍来找过段圆圆几次,段圆圆都兴致缺缺,只是提醒她家里也要打扫打扫。
宁二老爷的风流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对薛珍说,要是说了彻底击垮了她就完了,二房的人都得跟她拼命。
段圆圆只能隐晦地提醒她。
薛珍在京城也有走百病的习惯,今年没走也怪不对劲的。听段圆圆说什么梦到药王托梦,回头也跟宁大商量家里也泡点儿药。
宁大倒是听她的话,就是现在他在家说话不怎么管用了。
他不能生了这件事在宁家不是秘密,下头人都知道这个家搞不好以后就要落到老三手上去了。
反正嫡长是废了,下头再选当然要选能干的了。老二看着就呆呆笨笨的,不会做生意也不会念书,以后给他家里还不得找屎吃去!
有眼睛的都知道趁早巴结老三。
谁叫人家有功名呢?
宁三也想着在家里重新立立威,大哥做什么他都反着来,就皱着眉头说:“大哥啊,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二十文一担一柴,五六文一桶水,咱们家里上下百多口人,你算算要多少银子?”
他不敢说薛珍,只能这么指桑骂槐。
薛珍本来就是为了宁家的钱嫁过来的,她自己心里头也清楚得很,听着在家哭了一场,也不再提这个话儿了,只是把自己屋子里打扫一番。
她再过来,段圆圆就称病了,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人情往来没有命重要啊。
段圆圆开始关着门在家大郎洗澡修毛做狗窝,给米儿扎头发。
——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人总算松下来了。
她也顺便盼着宁宣回家。
他不在的日子,跟天天都在也没什么区别。
再这么下去她非变成表哥不可!
宁宣在乡下也想回来,本来他盘算着只待个五六天就走,谁知道一回族里就被乡里乡亲拦住了。
里正挨个儿把念书念的还行的小子往他跟前带。
小萝卜头看着他就问:“你就是宁宣少爷?”
宁宣笑着问他:“你见过我?”
小萝卜头摇头说:“里正爷爷天天王八念经,跟我们说是你让我们念书,忘了要拿大棍子打,哪个敢忘?”
里正手上打他两下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宁家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这几代嫡枝都人丁单薄,越单薄越出蠢货,不想着养几个能干的帮手,还觉得庶枝要把自己吞了。
小萝卜头说完话,里正又说城里那几条街的宁家孩子里也有许多不几个不错的苗子,问他有没有过去瞧过。
宁宣没空看小萝卜头,只记得几个被先生经常提起来的名字。
里正也不深究,再问下去就变味儿了,他拍着宁宣的肩膀说:“都是姓宁的,你爹不中用,就你一个儿子,要团结才走得远。你想得通,也算宁家命不该绝。”
要是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就不好说了。
宁宣淡淡地笑着说:“我又不是那种争不过兄弟灰溜溜跑到外地躲着的蠢货。”
里正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满意的也不只是里正,有些孩子的爹娘还备了不少农货送过来请宁宣吃。
宁宣让花兴儿两兄弟抱在手上,打开一盒子锅巴吃。
这种锅巴都是乡下大铁锅烧的,吃起来很焦脆,上头洒了不少辣椒和盐巴,还能用泡萝卜和糖蒜一起配着吃。
圆圆就爱吃这个,前两年在段家她吃这个还崩了牙被武太太骂了一顿。
宁宣抓了一把在手上,又转悠着看了一圈两间外表看似简陋实际内有乾坤的宅子,才进去请安。
花家两兄弟一直跟在宁宣身边长大,就算宁宣嘴里不说,他们也知道少爷对这个爹有多不满意。
少爷知道了他在那头钻营得裤子都掉了。还把宁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来的一路上都憋着气。
两兄弟一路上都不敢多说话,结果就亲眼见着宁宣散了不满,笑着把马儿交给了仆人,恭敬又不失亲近地站到老爷跟前叫了声爹。
宁文博扶起小半月不见的儿子,拍着他的肩膀说:“瘦了啊,当家主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宁宣笑着说:“家里有爹在,哪里轮到儿子受累了。”
宁文博笑了两声没说话,只是对着他和王启说:“已经打发人烧好了洗澡水,先去洗洗,等收拾好了咱们爷儿几个再好好说话。”
宁宣出来的时候,宁文博在跟头发还有点儿水汽的王启说话。
王启面前摆着他带过来的大锅巴,就是两人谁也没动筷子。
宁文博跟老太太一个样,觉得乡下人不干净,也不知道用什么水烧的,怕人吃坏了肚子,就说:“都是人情,收了就是咱们承了情,吃就算了。”
王启也嫌乡下人的东西腌臜,听他这么说也不动筷子了。
宁文博拉着人说:“坐了一路车,累了吧?家里几个厨子还得用,走吧,给你和你娘接个风。”
宁二老爷也在席上,几个爷们儿摆了一桌,陈姨妈和罗太太在院子后头一起吃。
不巧主桌上也有一道锅巴,这回不是乡下大灶台烧出来的焦锅巴,是厨子用精米特意做的,扁扁的小长方形,面上炸成金黄色鼓着小泡。
厨子不知道贵客能不能吃辣,所以很用心地做了好几个口味,麻辣的葱香的猪屁股的,还有香酥核桃味儿的,上头还洒了点绵白糖提味。
王启很有礼貌,每样都尝了一小片,要说喜欢也没多喜欢,他还是喜欢吃江南的糕点。
宁文博转头就叫人端了一盘子酥油泡螺上来道:“吃吧,特意给你做的,你爹说你爱吃这个。”
王启没想到在穷乡僻壤还能看到有人会做酥油泡螺,这东西一般只有高门大户里的厨子会做。
他痛快地捡着粉白的酥油泡螺边吃边喝茶,成都美食多,他吃来吃去还是喜欢吃甜口的。
只是酥油泡螺难做,厨子做了半天也就做了一盘子全放在王启跟前,这东西也放不得,夏天容易化,冬天容易硬,只能比着时间恰恰好一起吃。
王启看到宁宣那头没有,还想分几个过去,结果盘子还没递过去就被宁文博拦住了。
宁文博拍着他的肩膀道:“乖乖,你哥不爱吃甜,他从小就喜欢辛辣之物。”
说着给宁宣夹了一筷子洒了核桃仁儿的锅巴,说:“这个味的好吃,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锅巴饭,这是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尝尝。”
他记得宁宣小时候经常来乡下看田地,就喜欢乡下人用柴火烧的锅巴饭和南瓜饭,锅巴洒上辣椒,南瓜放点糖蒸,回回都能吃得肚子鼓鼓的。
有一次宁珠也在,两姐弟锅盖上用抹布堵着憋水汽,饭一熟了用手去揭烫手抹布,手上还起了几个泡,吓得陈氏连夜回了城里叫大夫。
想到这里宁文博叹了口气,这才知道刚才自己说错话了,儿子原来是要吃甜的,但王启是客人啊,他又是当哥哥的,想来他能体谅自己的苦心。
宁文博把自己的锅巴都放在宁宣跟前慈爱地说:“吃吧。”
花兴儿和花旺儿在旁边听着,大冬天的直冒冷汗,屋子里一桌子人脸色也很诡异。
家里谁不知道宁宣一吃核桃就满身起疹子?
这还是当爹的!
花旺儿怕宁宣真吃了,就想伸手去拿。
花兴儿瞪着他,悄悄地摇头,心想着好差事肯定得老爷自己的人受着啊,让他们兄弟来算什么事?
他抬脚就踹了宁文博身后的小子一脚,小子撞在桌子上把一盘子锅巴都洒了。
宁文博脸色难看,一桌子人都松了口气。
小子知道后头是谁踹了自己,心里把花家兄弟骂了个臭死,口里也不敢说出来,就怕以后花家兄弟报复人。
小子跪在地上磕头,宁文博当着客人的面不好罚人,只能让他下去领罚。
小子回头就被按在凳子上打得杀猪似的叫,屁股肿得老高,躺在床上不停地咒骂花家兄弟。
花旺儿看不过,半夜当着哥哥的面儿进门给了他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小子看着就哭了,抹着眼泪说:“花爷拿这个来干什么?这不是看不上我吗?以后还有用得上小子的地方,花爷尽管说。”
花旺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好。
他一出门,小子脸就沉下来了。
都是狗奴才,什么东西,也配来赏我!
宁家就这么大,不到第二天宁文博给宁宣吃核桃的事就满院子传遍了。
宁文博后知后觉,也不知道怎么对这个儿子,又拉不下脸跟他道歉,只能把这事推给陈姨妈。
他拉着陈姨妈的手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老了记性不好,娘走了精神头也不好了,你让他别怨恨我。”
陈姨妈瘦了一些,心里翻了个白眼,眼角就开始流眼泪。
她道:“老爷啊,这孩子是我养大的,他从小就像你,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老爷这么说他,不是要满屋子人说他不孝吗?还是老爷觉得我没当好娘?只有外头那个才是好娘?”
宁文博哈哈笑起来,满意地拍拍她的手说:“都这把岁数了,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妾就是个玩意儿,都卖了又怎样?她们也配叫娘?我的孩子只有你一个娘!”
这样陈氏总该满意了吧?她没了珠儿,以后有明儿占了这个缺,在她膝下孝敬她也是一样。
女人谁会嫌儿子多呢?
陈姨妈哄走他,回头就把头发剃高了一寸,还说是为他掉的,心疼得宁文博一抽一抽的,拉着人叫心肝儿肉,让做酥油泡螺那个厨子每天都分一半儿给陈姨妈。
陈姨妈把人打发走,拿着酥油泡螺就把儿子叫过来,让他就着茶吃。又担忧地问他有没有吃核桃,要不要去请大夫。
宁宣在外头什么点心果子吃不到,只是有时候他也想被娘疼,最后还是吃了一两个。
绵软的奶油化在嘴里,宁宣喝了两口茶,摇摇头说:“我又不是几岁的孩子,哪能胡乱吃东西?”
说着又叫嬷嬷关了门守在外头,跟她慢慢说了宁文博在江南的事。
说这个话他也有点难为情,这毕竟是自己亲爹,说他的不是跟打自己的脸没什么区别,但不跟娘说宁宣又过意不去。
陈姨妈想着化妆盒子里放得整整齐齐的克夫套装噗嗤一声笑了,又心酸又怜爱地对儿子说:“他是什么人,娘还能不知道吗?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你管好自己和圆圆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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