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藿香菇
沈云西面无表情地坐在右侧位,一旁的元域,眼覆阴冷。
男人致命的打击,让元域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身边每日都有阴凉冰渗的鬼气立体环绕,就跟一头想吞人的恶鬼一样,性子越发暴戾。
原东宫,现靖王府的下人连同侧妃们,近些日子无不战战兢兢。
沈云西端坐,两手交在身前,两眼放在对面桌上的果碟上,然后由一点发散,渐渐放空。
想回家,啊好想回家吃饭,今天跟厨房说好了要吃烤全羊的,这会儿应该烤得差不多了。
还有母后交给她的宫规作业还没抄完,不想写,不想写,一点也不想写。
她思绪飘得老远,那样子木愣愣的,入定了一样,一动不动的,跟泥人儿木头没个相差。
杀人一样的眼神不起作用,反倒把自己眼睛盯得抽筋了的元域,想到辞官后跑得没影儿的姜丞相,心头的杀意、恨意,是怎么都止不住。
姜丞相,他的老岳父,他儿子未来的助力,他东山再起的希望,他没了!
沈朝朝!
就是这个女人又闹出来的事!肯定就是她写的那什么以子换女的话本子闹的,最近就这么一件大事是和姜家相关的,要不然根本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
元域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得知姜丞相辞官时的心情。
他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这他娘的,老大的一个丞相,突然就没了,魔幻了是吧。
“为当初那点事,你就这么恨我吗?”元域冷声道。
“……”
元域呵呵地脸皮子一抽:“先是我外祖,又是我岳父,每一桩都和你逃不了干系,你还真是恨我入骨啊。由爱生恨,看来当年你还真是爱惨了我啊。”
“……”
半天没收到反应的元域,就像唱了一出尴尬的独角戏,躁怒地摔了茶杯:“你他妈哑巴了?!”
沈云西轻啊了一声,又呆了好一下,才缓慢地把视线放到了元域身上,不认同地认真说:“大皇兄,我没有哑巴,只是不想和你说话。不能你自己残了,就见不得别人好啊。你这心理很有问题。”
又对季六月言说:“回头帮大皇兄请位太医来,这是病,得治,不能讳疾忌医。”
季六月忙答道:“是,属下过会儿就去安排。”
“沈云西!!”
元域拍桌而起。
沈云西:“啊。”
元域:“你……”
沈云西算算时候差不多了,起身来,掉头就走。
元域在中堂气鼓气胀,脑门儿生火,阴着脸一甩袖,往后院去了。
沈云西坐上马车,自回府去,到了王府,看着那一本厚厚的皇城宫规,她耷拉下眉头。
说起来这还是姜百谊踹元域惹的祸,姜百谊敢如此妄为,不将礼法放在眼里,庆明帝觉得很有必要将整个皇庭上上下下都好生调训一番,满宫上下,除了殷皇后这一位,底下的其他嫔妃皇子公主王妃,全都照抄宫规十遍,这个宫规,可不是单指后宫,还包括皇城宫城在内的所有地界,又细又多。
离截止日期还差一天,她还有不少没写完。
算了,反正还有一天多呢,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端上来的烤全羊外皮金黄,边角微带焦色,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香气,配上凉拌豆芽和小咸菜,并三两碟炒素菜。
这不是一个人的分量,沈云西把宫规抛到脑后,和季六竹珍她们分了,美美吃了一顿。
饭后喝了一碗奶茶,歇了会儿消食,正要去书案边,就见荷珠兴奋地来报说:“小姐,出事儿了,靖王府出事了!”
沈云西刚提起来的笔又搁下了,怪道:“怎么了?”上午她走时不都还好好的吗?
“靖王,靖王人瘫了!”
沈云西:“……??”不是,怎么、怎么就瘫了呢?上午不还生龙活虎的跟智障一样蹦跶得挺欢快的呢吗。
“陛下皇后娘娘王爷他们都过去了,娘娘使人来,让您也赶忙去,说去得晚了就赶不上热乎的了。”后面那句,荷珠忍着笑憋了出来。
沈云西也抿了抿唇,片刻才嗯了嗯,披了件御寒斗篷,又往靖王府去了。
竹珍在后面指了指宫规,欲言又止,张了张口,话还没出,这头人已经不见了。
竹珍:“……”
只剩下一天,还要去看热闹,能抄得完吗?
沈云西接到消息比较晚,她到时,靖王府外禁军林立,王府所在的那一条长街也早都被清空了,身穿盔甲的羽林军围得严严实实,街边别说人了,连一只麻雀都不见有,只有街道口远处才隐见几个好奇张望的百姓。
沈云西畅通无阻到了王府内里。
华室之内,庆明帝一身常服沉着脸背手而立,殷皇后就站在落地罩边,沈云西冲二人行了礼,在庆明帝不耐地摆手下退到了一侧,和卫邵站在一处。
沈云西扭头看了看卫邵,卫邵冲她一笑,很快又敛神沉和下来。
这不是说话的场合,两人便都静立着,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太医早都跟庆明帝他们一同过来了,站的跪的一屋子,他们在床前诊脉施针摆弄了许久,又凑在一起低声半刻,才把蒋院使推了出去。
蒋院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深吸了一口气,认命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埋下头膝行数步,等昂起头来已然是泪流满面,努力做出悲伤的哭叫:“陛下,臣等无能啊,靖王殿下他伤在脑骨,我等竭尽心力,虽勉强把人救了回来,但、但……”
他一边支支吾吾的,一边使着眼角往床上瞄。
众人下意识地便随他一并望去。
只见床中软褥上,元域窝在枕里,脸上青白,没有血色,人身也是半僵着,但他的人此刻是醒着的,只是口眼歪斜,瘖不能言,只能发出啊啊啊的音响,嘴角边挂出一道涎水,凄凉地和眼角流出的泪水交汇。
“……哈。”
殷皇后没绷住笑出声来,笑一出口,在庆明帝愠怒的注视下又忙急转了个音,变成了哎呀呀的一声,她抹抹眼角:“天爷,我可怜的儿啊。这是真瘫了?!”
她的亲儿卫邵无奈地微握手抵了抵唇。
沈云西侧身,半把脸往他肩上遮了遮,挡住笑。
那头蒋院使沉痛地点头:“皇后娘娘节哀。”
皇后娘娘一点儿也不哀,哀的是亲娘齐淑妃。
齐淑妃直接软在了地上,宫人搂都搂不住,熟悉的哭声传来,让沈云西有一种梦回之前的错觉。
但这次和上一次不同的是,除了齐淑妃外,还有其他女声交错低泣,包括姜百谊在内。
姜百谊和元域的妾室们皆都跪在落地罩外,以姜百谊为首,皆都低着头,双肩颤抖,身子摇摇欲坠,哭音不绝,好似听到了天大的噩耗。
姜百谊今儿穿的一身淡蓝色的长衣,孩子月份还不太大,但因比以往清减了不少,肚子就凸显出来了,她扶着腰,半跪着,垂下的脖颈上乌青淤血的伤痕若隐若现,本该是娇气蛮傲的人,当下倒很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
元域的其他侧室也都没什么好气色,形容憔悴,和上一次成亲后沈云西在东宫里见时,大不相同。
“是你!是你,肯定又是你!”
大约是有上一次打底,一回生二回熟了。
齐淑妃虽说心肝都碎了,但这次力气却还在,她直接半支着身,飞爬到了姜百谊跟前来,手直直指着她,怒目切齿,作势就是将她一推,扬手便抓打过去。
姜百谊吓得往边上挪,其他几个侧室竟都上来帮忙阻拦,七嘴八舌地说:“娘娘使不得,王妃身怀有孕,这可是殿下唯一的孩儿。”
“娘娘,这事和王妃没有关系,殿下出事时,王妃正招问妾等,我等都在王妃身侧,皆可作证。”
“这是意外,天大的意外,今日我等皆是初入王府,庭院路径尚都不熟,殿下应是行路一时心急,不小心踩滑了脚,才酿成此祸呜呜,殿下……”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边拉边挤,边遮挡齐淑妃,拉拉扯扯的,不知不觉就涌到了沈云西这边来。
沈云西干站着,画面就送上门儿来了。
哎,别说,齐淑妃还真猜对了,这事儿确实是姜百谊干的,但又没完全对,因为干这事儿的吧不止她一人,在座的几个妾室全都有份儿。
沈云西:“……”
她不禁又往床上伤心惨目的元域瞄了瞄,暗哇了一下。
被后院儿的人有志一同的一起干掉,你说做丈夫的做到这份儿上,他元域也是个人才。
身体残了,心里痛苦,这很正常,但也不能变态发疯家暴,折腾自己人啊,现在好了,被干掉了吧。
第80章
◎都是自找的◎
说来说去, 这都是元域自找的。
姜百谊打上回废太子后,便以待罪之身,被软禁在东宫, 被迫一心安胎,徒有妃名。好在姜夫人三天两头的往东宫去,有她顶着,再加上肚子里揣了个金疙瘩, 姜百谊的日子并不难过,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除了不能出门外,和以往其实没什么不同。
直到某一天, 姜夫人突然就没消息了。
然后整个姜家也都没消息了??
姜丞相辞官, 不止元域是懵的,亲女儿姜百谊也不知头脑。
这怎么可能呢?!
父亲难道不知道他一旦辞官,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吗?还是说, 父亲本来就是预备放弃她!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他们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
再说了,就算要放弃她, 不管她就是了, 也不至于做到辞官这个地步啊!
姜百谊在东宫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上一次废太子,她都没这样失态过了, 可如今在元域越加渗人的面孔下, 她头一回, 由内而外的,整个人都慌了。
父母、娘家,她最大的依仗,一夕之间,毫无征兆的,他没了!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姜百谊不知所措,几次往外联系,终于她的外祖代家给她递了书信,说了近来姜家发生的一切。代家只知个大概,送进来的都是些简略听闻的信息。
什么以子换女的话本。什么代姨娘下药,丞相病危。什么姜胤不姓姜,乃是代姨娘奸生。什么姜茹继承姜家,变卖家产,归隐田园。
这一溜串儿的,看得姜百谊头顶上直冒问号。
不是,这都是些啥?
但书信里来回出现的姜茹,还是让姜百谊敏锐地意识到关键所在了。
是姜茹,真假太子妃!
肯定是以子换女之事事发,姜茹发觉自己也是嫡女,她心里不平衡,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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