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烈酒
“六娘方才走得太急了,你看,这额头上都是汗,都说秋寒秋寒,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六娘可千万要小心些。”
崔英没再说话,任她念叨,只偶尔弯一下唇角算是应和。
谢嬷嬷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吧,她待会儿跟裴君慎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会儿真没什么力气在意这些琐事。
裴府的厨娘做事很勤快,约莫两三刻钟,厨房小厮便将热好的膳食送了过来。
裴君慎却还没回来。
崔英一边用膳一边默默算了算从裴府到寿安长公主府的路程。
算完,她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按理说该回来了,太安坊和康兴坊皆靠近皇城,不同的是一个在东边一个在南边,但即便如此,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刻路程,裴君慎离府却已近一个时辰。
难道他被困在了长公主府?
崔英胡思乱想着,心头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
可转念她又想,困便困罢,那厮好歹是朝廷命官,又深得皇帝宠信,便是真惹怒了长公主,长公主也顶多是给他一点教训,难不成还真能因为一盆花就要了裴君慎的命?
若是如此,李玄贞这个皇帝可就成了纸做的。
但崔英知道他不是,一个年少时便能领兵打仗守卫边关的皇帝,一个让自己父亲心甘情愿做太上皇的皇帝,怎么可能是只纸老虎?
既然不是,那么不管寿安在长安城有多权势滔天,裴君慎今晚都会性命无虞。
如此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崔英想着放在碗筷,抬眸看向固守繁礼不肯与她一起用膳的谢嬷嬷道:“我吃好了,您让人把晚膳撤了吧。”
谢嬷嬷不疑有他,毕竟六娘还与姑爷置着气呢,今晚虽只用了往常一半的量,但好歹是用了,她年轻那会儿跟老簪闹起脾气来可是一口饭都吃不下。
子时三刻,崔英沐完浴从浴室出来,一边用帕子绞干湿发一边抬头望了眼外间。
早过了宵禁,可静思院里却还是不见裴君慎的人影。
床帐旁边的烛火滋滋冒着热油,崔英没有丝毫睡意,待将头发擦到半干后便坐到床边继续安静等待。
明日要上朝,裴君慎必定会回府换朝服,寿安即便困着他,最多也就困到寅时。
李玄贞勤政,上朝的时辰最迟也在辰前,从前她在崔府时霞光院总是丑末时分便会亮灯,约莫寅正时分,崔嵩明便会离府坐马车赶去皇城上朝。
太安坊离皇城近些。
但无论多近,可裴君慎的马都只能骑到建福门外,从建福门到宣政殿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若是寿安长公主过了寅时还不放人,今晚之事必定会被闹到李玄贞跟前。
寿安长公主不会做这样的事。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崔英确信——那位长公主必不会做这种让自己处于劣势的事。
又过大半时辰。
窗外柳梢遮月,秋风横卷,乌云不知何时竟盖住了漫天星辰,夜色晦暗阴沉,瞧着似乎随时都会下雨。
崔英的头发也在不知不觉间干透了,但她还是望着摇晃跳跃的烛火一动不动,仿若忘了时间。
直到卧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她才轻轻眨了眨眼睫,翻身上榻,盖上衾被闭目。
须臾,房门轻轻被人推开,寒风比来人更快席卷进内室。
崔英便又睁开眼眸,拢着衾被坐起身,露出一副被寒风吹醒的模样。
裴君慎轻手轻脚地穿过屏风时正好看见自家娘子低头揉了揉眼。
“娘子……我回来了。”
他声音很低地唤了崔英一声,语调听着有些悻悻,黑眸也一闪一闪,露出一副“娘子你别生气我知道我错了”的可怜模样。
崔英却打定主意再不会对他心软,飞快抬眸瞧他一眼后便垂下双手,直入主题:“夫君,你可还记得你我成亲前,你在沈府与我说过的话?”
裴君慎闻言面色微变,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前,将崔英拥入怀中:“娘子生气了?”
不,她没有。
也许开始有些,但现在崔英觉得自己心情平静的很,于是果断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生气,是提醒。”
“少卿大人,你今日逾距了。”
“……”娘子又叫他少卿大人,还怪他逾距。
裴君慎黑眸轻闪,顿感不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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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后悔了
◎还请娘子海涵。◎
心头打鼓的沉默片刻, 裴君慎抱着崔英的力道稍松,姿势从抱着她转为双手揽着她的肩。
他神色认真,瞬间便将能对崔英说的事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遍, 继而开口道:“娘子,你可知天恒元年十月、天恒二年七月,太上皇曾为我先后与柳侯之女柳玉萍、张相之女张媛儿定过亲事?”
崔英闻言皱了皱眉, 不知裴君慎为何会突然提起他那两桩定亲往事?
他是想转移话题, 还是真想与她说些什么?
但不管他想做什么, 她今日都已经下定决心与他划清界限。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冷静道:“知道, 可此事好像与我跟夫君说的事没有什么关系。”
裴君慎面色一晒:“……”
裴叔说得没错,他今日真将娘子气狠了, 看娘子这模样恐怕不会轻易原谅他。
可裴君慎却没什么哄人的经验。
他年少时有些混不吝, 连娘亲都不怎么亲近, 更别说是其他女子。
是以他顿了顿,只能按着自己想好的话说下去:“寿安曾向柳家姑娘和张家姑娘都送过花,送给柳家姑娘的是六月雪,送给张家姑娘的是夜落金钱。”
“当年花败之际,恰是那两位姑娘殒命之时。”
“所以娘子, 你叫我如何能坐视不管?如何能看着你将那盆四季海棠养在府中?”
他说着握着崔英双肩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黑眸中的担忧与紧张亦无所遁形。
崔英闻言双眸倏睁, 这厮言下之意难道是想告诉她——柳张那两位姑娘乃是被寿安长公主所杀?
她瞬间提起了心,不敢置信道:“你、你这番言论是猜测, 还是有什么证据?”
事关生死,崔英神色紧张地看着裴君慎, 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上一刻还要和他划清界限。
裴君慎见状长睫轻垂, 身形微动, 揽着崔英双肩的手眨眼间便转为了后环,继而沉声:“正在查,已有些眉目。”
话落,他似乎不想让崔英多问,紧接着便转移话题道:“不过娘子莫忧,我向圣上求了一名暗卫,明日便会过来裴府,日后我不在娘子身边时便由她保护娘子。”
“……”崔英登时沉默:保护?保护的同时她岂不是也会被监视?
可偏偏她如今又不能拒绝。
若裴君慎所言为真,先前与他定过亲的柳家娘子和张家娘子都收到过寿安长公主送的花,又皆在花败之际死去,那她的确需要多加防范,有个暗卫跟着保命倒不算坏事。
只是……崔英低眸瞧了眼抱她抱得正紧的那双大手,秀眉微蹙,疑道:“夫君,你与寿安长公主到底结了什么梁子?”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长公主如此记恨裴君慎,以致于动不了他便要将能与他亲近之人全都害死?
身后,裴君慎的身形明显僵了僵,就连呼吸声似乎都因她问出这个问题而停滞了一瞬。
崔英侧了侧身,转头看了眼他欲语还休的神色,不免泄气道:“你又要说时机不到,不能告诉我吗?”
裴君慎闻言一默,此事倒不是不能说,而是他不知该如何告诉娘子。
然见他不语,崔英却认定自己猜得没错,方才被“花败殒命”打乱的理智也瞬间回笼。
数日前寿安长公主送来宴贴时她就问过裴君慎为何不让她参宴,可他却什么都不告诉她,只让她信他。
如今又是这样,他永远只将他认为能让她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却从不将她想知道什么事放在心上。
“那关于寿安长公主之事,你是如何与圣上说的,圣上又作了何种决断,是不是也不能告诉我?”
“……”裴君慎又是一怔,低头望着崔英的黑眸中不由闪过两分讪色,轻咳垂睫,然后才低不可闻地“嗯”了声。
崔英顿时深吸了口气。
虽然在说出这些话之前她便料到了结果,然而如今真听见他的答案,她心头还是没忍住闪过一瞬酸涩。
这些时日,她不是感受不到裴君慎对她的好,有时候甚至对她好到有些纵容。
可是这种点到即止的好和偶然兴起的纵容,她从来都不需要。
崔英动了动身子从裴君慎怀抱中挣脱,转而与他面对面道:“好,我不问。”
裴君慎一听便觉得娘子肯定又要生他的气了。
然而待他定定瞧向崔英时却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将他的隐瞒放在心上。
可不知为何,这却叫面对当今皇帝李玄贞都丝毫不惧的裴大人莫名忐忑起来,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娘子若是想知道,将来——”
“夫君不用许诺。”
崔英却打断了他,甚至弯唇笑了笑,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解释道:“如此看来,当初你我之间的约定,夫君想必是铭记于心的。”
“相敬相重,相珍相护,今日发生的这些事仔细论起来可以算是夫君的公务,你不告诉我,我能理解。”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轻叹口气后才继续道:“只是我希望,夫君日后也能这般对我,我的事情便让我自己去处理,还请夫君不要多管多问。”
裴君慎越听脸色越沉。
方才他只觉得娘子是在生气,眼下才明白,娘子何止是生气?这分明是要与他划清界限!要与他只做表面夫妻!
他怎么可能答应?
待崔英话音一落,裴君慎顿时急切而郑重地表明心意:“娘子,我后悔了。”
说完这句,他甚至拱手作揖,正正经经地行了个歉礼,将姿态放得极低道:“还请娘子海涵,给裴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当初是他太自以为是才会说出那番话,他以为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心绪,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孑然一身,以为只要不让自己去在意便不用再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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