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沉知
邓砚尘随手擦了一下额头磕出血迹,他听见梦境中的自己声音沙哑着开口道:“沈夫人,你来的不?巧。”
梦境中的场景再?次发生改变,一阵天旋地转中,他置身于一座高大巍峨的宫墙外。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邓砚尘四下打量时突然听见那?扇门?背后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喊声。
像是有个姑娘拼命的拍打着门?,呼喊道:“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啊我要去找我爹爹,邓砚尘你救救我,你带我出去,邓砚尘......”
邓砚尘心急如焚,扑上前不?停的扒着拍打着门?,他用?尽浑身的力气苦苦挣扎着,但那?扇大门?依旧严丝合缝。
门?内那?个姑娘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弱,他正准备翻墙过去时,那?扇门?被打开了,门?内的侍卫排成队走出来,大力地将他拖开。
邓砚尘奋力挣扎着,一瞬间七八双拳脚狂风暴雨般朝他身上打过来,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朝着大门?吃力地爬行着。
他听不?见了那?姑娘的声音,门?再?次被打开,一个躬着身子的内侍从里面走出来,一脚踩在他脊背上,将他压垮了下去。
邓砚尘脸挨着地面被挤压的变形,内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夹着嗓子的声音缓缓质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天上的月亮。”
次日天亮时,邓砚尘难得的起晚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断断续续地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梦,或是真实的,或是虚幻的。不?过醒来后,都被忘得干干净净,依稀只留下些模糊的片段。
他舒展了些酸疼的四肢,将枕头边放着的就卷宗草稿拿起来,放进自己的包裹里仔细装好。
他已经同?黎将军商议过,此?番由他接替长青的位置随许侯爷一同?返京。
京城有他急需调查清楚的事情,亦有他想要见到?的人。
邓砚尘露出一点笑容,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臂缚,踏着朝阳再?次前往校场。
第22章
时值阳春,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北疆送来军营几匹战马,各个身形高大健壮,据说可日行千里。
邓砚尘从营帐出来时, 正看见许侯爷带着一众亲卫在跑马场上试马。
新来的马散养惯了, 性子烈。
许侯爷挑了一匹高大的黑马翻身而上,那黑马见有?人骑在自?己背上, 拼命的挣扎着企图将人从背上甩下来。
许侯爷面无惧色气定神闲, 勒紧缰绳飞驰过场。短短半圈的时间?便将那匹烈马控制住,开始按照他的指引跑成一条直线。
场内爆出一片喝彩声, 他端坐在马背上,朝营帐的方向招了招手。
许侯爷弓马娴熟,且本不是?个喜欢张扬出风头的性子, 他翻身下马将草地腾给自?己的一众年轻人们。
长青见邓砚尘从营帐内出来, 朝他招了招手, 示意?他赶紧过来。
邓砚尘眼里流淌着笑意?,快步跑上去。
跑马场上的人越聚越多,许侯爷在营帐前?落座,喝了碗热茶笑着对身边坐着的黎瑄道?, “今日难得空闲, 设个宴给他们玩玩, 就骑着这批新送来的马, 谁先将马匹驯服, 围着跑马场完整地跑完三圈,我重重有?赏。”
闻言, 周围聚集的一众将士们跃跃欲试。
牵马的几个亲卫听见这话当即就乐了, 凑过来问道?:“侯爷说的可是?真的?”
见许侯爷点头,他们笑得更为爽朗了许多。
他们这几个人很小便被选做当成许侯爷的亲卫来培养, 各个都是?精于马术。这种?比赛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
长青面上一片喜色,笑道?:“侯爷,您这不是?放着便宜叫我们占呢嘛!”
坐在许侯爷身边的黎瑄将军,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笑了笑开口道?:“我看未必。”
长青疑惑挑眉,“怎么了将军,难不成您还藏着杀手锏一直没给我们看?”
黎瑄招了招手叫邓砚尘过来,嘱咐道?:“砚尘,你一向勤勉,今日就上场和哥哥们一起比一比,输赢不重要你只?尽力就好,也叫我与?侯爷都看看你最近有?没有?什么长进。”
长青和身边其?余亲卫看向邓砚尘,笑得爽朗,“不是?吧黎将军,你的杀手锏就是?小邓兄弟啊!”
“小邓兄弟你确定要来吗,可别到时候输了比赛哭鼻子怪哥哥们没让着你呢!”
邓砚尘搁了枪,几步走到他们身边道?:“姑且一试,各位哥哥们承让了。”
长青拍了拍他的背,赞叹道?:“好小子有?志气!”
跑马场周围的众将士们围着马场依次站开,都想凑过来看看这场比试。
邓砚尘选了一匹通身雪白的马,他摸了摸马柔顺的毛发,趁着它尚未挣扎时,迅速翻身上马一把揽住缰绳紧紧地握在手里。
回首时,见侯爷身边的几个亲卫也都依次上马,蓄势待发。
身下的匹马性子烈,自?邓砚尘坐上来时便开始喘着粗气晃动开。邓砚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将缰绳在手中缠了两圈,待一声令下后,他夹紧马腹,疾风般的冲了出去。
长青骑着匹赤红色的马,三两下便追赶上来与?他并驾齐驱。
两人隔着不过半寸的距离,邓砚尘透过耳边呼啸的风声听见长青笑道?:“可以啊小邓兄弟,没看出来你在训马上也是?经验老到,既如此哥哥也不让着你了!”
说着,他加快速度轻松地从邓砚尘身边赶超了过去。
跑马场上的马道?宽窄不一,越过前?面的宽路后便是?一段极窄的小路。
长青冲得快,到达窄路口时不得不迅速压下速度,方才能安稳通行。
身下的马在剧烈挣扎着,根本不愿接受长青降速的指令。长青握紧手中的缰绳,企图给它一些?威威慑力,谁料马匹挣扎的越来越激烈。
行至窄路口时,前?面不知?谁连人带马翻到在地。
为了避开与?人相撞,长青不得不狠狠的勒紧右手,将马头拉至偏侧,身下的马受惊疼了起来,刹那间?挣扎的更为剧烈,长青没做多犹豫当即双手抱头翻滚下马,沿着马道?滚了出去。
他呛了一嘴的灰土,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嘴中骂了几句。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匹白马一跃而起,犹如一刀破开云层的闪电。
邓砚尘握紧缰绳从那匹倒在地上的马身上越过去,一个漂亮的落地,稳稳的落在马道?上。
他夹紧马腹开始进行最后的冲刺,跑马场上围观的众人看见这一幕顿时人声鼎沸。
在距离终点不远处时,邓砚尘于白马上起身,借着踩踏马鞍的力量跃起来摘掉了上面挂着的彩头。
紧接着一个回旋稳稳地落座在马背上,脸上满是?得胜的欢喜。
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烦闷在这一刻消散开,暖阳给他俊朗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柔和,流淌而下的汗水都显得格外的熠熠生辉。
他端坐在马背上,俨然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
有?人敲响了铜锣,宣布最后的胜利。
邓砚尘翻身下马,拿着手中彩头走到许侯爷面前?。
许侯爷同黎将军相视一笑,眼中皆是?赞许,彼此都对面前?的少年感到十分满意?。
长青跟在身后走了过来,边摇头边叹气道?:“遗憾遗憾,差一点我也能摘到这彩头了。”
他凑上前?,揽着邓砚尘的肩膀继续道?:“恭喜你小邓兄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小小年纪如此精于马术,等到了我这个年龄啊,不知?比我要强上多少了!”
邓砚尘拱手笑着道?:“我这明明是?走运,不过是?诸位哥哥们让着我不屑于我争罢了。”
许侯爷笑着接过邓砚尘递来的彩头,道?:“既然赢了,我也当言出必行才对,北疆送来的战马都是?一等一的上品,你既然如此精通马术,刚才你骑过的那匹马就送给你了。”
话音刚落,邓砚尘的眸光中闪过惊喜。他看了看坐在许侯爷身侧的黎将军,又看了看许侯爷忙上前?单膝行礼道?:“多谢侯爷赏赐!”
长青笑着打趣道?:“前?几日小邓兄弟还在为自?己的马生病,不能远行而担忧。今日,侯爷就将此马相送。小邓兄弟这回能陪伴侯爷一同回京城,又得此宝马真是?叫我羡慕。”
许侯爷捋了捋胡须,道?:“技不如人,你还得再接再厉。”
长青笑着点点头,带着邓砚尘欢快的跑去挑选宝马。
...……
一晃,许明舒入宫已有?两个月之久。
这段时间?以来,她除了帮尚在病中的宸贵妃打理些?宫中事务外,连同着她姑母平常饮食起居都一并留心,叮嘱昭华宫宫人平日里将宸贵妃入口之物,身上衣物都务必仔细检查后方可使用。
离开家中许久,母亲徐夫人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行动愈发困难,这也叫许明舒开始忧心起来。
在同宸贵妃辞行后,她收拾好包裹带着沁竹一起乘坐马车回靖安侯府。
马车行驶过东街时,沁竹撩开帘子朝外看了看,道?:“姑娘,再往前?走就经过重月楼了,奴婢下去给侯爷打酒。”
“去吧。”许明舒正有?此意?,她点点头叮嘱车夫在重月楼前?停车。
沁竹下车后,许明舒百般无聊地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看。
这里是?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来往的商贩行人络绎不绝,许明舒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目光经过某一处时停顿了下来。
不远处柳树前?站着一个肩宽腿长,身形高大的青年,那人手里拿着一块玉佩不知?在和行人争辩着什么。
其?中一人一脸不耐烦高声喊道?:“我还当是?什么稀罕物呢,你到哪都是?只?能给这么多,这种?成色的玉佩我们见得多了,不值个钱。”
看他通身穿的素净,衣袍边角已经被浆洗的泛白。拿着玉佩的手势又十分珍重,想是?急需用钱才不得不将心爱之物转手于人。
青年握着手中的玉佩站在街面上犹豫着不肯走,高大的背影带着难掩的落寞。
许明舒盯着这张侧脸,只?觉得分外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周围的人见他半晌不说话,开始不耐烦地欲拂袖而去。
青年侧首的那一刻,右边太?阳穴位置上的伤疤笔直地撞入许明舒视线中。
冒着寒光的刀刃,绯红的飞鱼服,纷纷扬扬的大雪以及那人脸侧边明显的伤痕。
各种?有?关前?世的记忆在许明舒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突然朝车夫喊道?:“把那个人给我叫过来!”
侯府的小厮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看着异常激动的许明舒。
“快去!”许明舒催促道?。
没一会儿,小厮带着青年走过来。
隔着车帘许明舒看见那人隐隐约约的轮廓,在车窗前?站得笔直。
许明舒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方才无意?中瞧见公子像是?在出手什么东西,可否让我瞧上一瞧?”
青年看着面前?豪华的马车,犹豫了良久后将手里的玉佩递到她面前?,缓缓开口道?:“在下手里的这枚玉佩并非是?什么稀罕之物,成色一般做工也粗糙了些?,姑娘未必会喜欢。”
许明舒伸手接过仔细打量着,的确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但却让她记忆尤深。
她打量了他几眼后问道?:“这玉佩看着有?些?年头了,却被公子呵护的很好。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公子急着是?因何而急着将心爱之物卖出去。”
外面的人低下头,抿了抿干裂的唇沉闷道?:“我需要用钱,给我的师父置办棺椁。”
他师父,许明舒记得前?世也曾听人说起过有?关他师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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