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沉知
人在?很小的时候都曾拥有过这样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就像现在?她尚在?襁褓中的弟弟那般。
像是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新奇,对未来满怀憧憬。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经?历的越多懂得的道理越多,人不再单纯,眼神也?变得没有幼时那般清澈如水。
活了?两辈子,看尽世间人情?冷暖,许明舒方才意识到这份清澈的可贵。
就像是长期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阴森房间里,突然有一天被放出来看见头顶湛蓝广阔的苍穹,苍穹并不自知,所见者?自然心惊。
明明邓砚尘自幼历经?重?重?磨难,可在?他身上仿佛永远都看不见消极与怨愤,她的少年永远如记忆中那般带着朝气。
邓砚尘朝她打了?个手势,随即喝完自己杯里的茶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
许明舒在?自己位置上心神不宁地坐了?一会儿,随即寻了?个借口朝邓砚尘离开的方向走去。
许明舒离席走到后院时,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得见踩雪的咯吱声。
少年披着氅衣站在?院中央的雪地里,长身玉立。
听?见动静后,扭回头看向她,眼含笑意。
许明舒迎上他的目光缓步上前,道:“要走了?吗?”
邓砚尘点了?点头,“人员已经?集结完毕,明日该启程了?。”
许明舒点点头,没有说话。
胸腔内的那抹酸涩蔓延至整个神经?,她甚至觉得方才吃进肚子里的饺子涌上一阵阵苦涩味道。
邓砚尘见她半晌不说话,走上前几?步握住她的双肩,低声道:“明舒,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不要委屈着自己。”
“北境大营到达京城,有苍梧不过快马加鞭两日而已,你需要我,我随时都能赶得回来。”
许明舒正对分别?之苦感到心酸时,听?见他这话突然笑了?。
“你为什么一直觉得我会冲动行事??”
邓砚尘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或许是从?前我阿娘常常同我说,时间和距离会将一切误会与猜忌放大,会在?彼此不知晓时已经?演变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明舒,我心里,有一点担心。”
许明舒不解地看着他,“可我们?之间并无猜忌。”
这下换邓砚尘笑了?,“没有吗?”
他挑眉,凑近她,“那之前是谁误以为我在?慧济寺给别?的姑娘求平安的了??”
旧事?重?提,许明舒恼羞成?怒再次朝他打了?重?重?的一拳。
女儿家棉花似的力气,根本不能伤及邓砚尘分毫,他却仍旧乐此不疲地装疼。
“你再笑,我准备的东西可就不给你了?!”
许明舒跺脚道。
“你要送我什么东西?”邓砚尘看向她双手,问道。
许明舒作势不给,却听?他哄孩子似的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许大人就别?和我一般计较了?,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许明舒踩着他搭好的台阶,傲娇地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蓝色的平安符递到他面前。
邓砚尘在?看清那平安符后,眼神亮了?一下,高兴地接过去仔细打量着。
“有许大人的庇佑,这一仗必然所向披靡,得胜而归。”
许明舒看了?他一眼,道:“别?贫了?,我阿娘给你置办了?此行的衣物,已经?叫人送去你房间里了?,明早你记得带走。”
闻言,邓砚尘神情?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轻声道:“侯爷和夫人的恩情?,我此生难以为报。”
许明舒看向他,宽慰道:“你能带着玄甲军的将士们?平安无事?,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答了?。”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总担心你离开后我会同你有什么误会隔阂。”
邓砚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是从?前跟在?黎叔叔身边久了?,看着他和沈夫人彼此心中都有着对方,却倔强着谁也?不肯低头,所以总是觉得惋惜吧。”
亦或者?,是许明舒之前同他讲述的,和他曾经?梦见的有一个共同点。
她许配给了?别?人,在?他远在?北境不能返京的日子里。
邓砚尘上前几?步,牵住许明舒的手道:“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做事?先?考虑别?人勉强自己,今后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要同我商议,好吗?”
许明舒看着少年温柔地眉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邓砚尘穿上自己的灰色铠甲,带着集结好的长枪精锐队于武场内集结。
靖安侯府内的众人前来为他送行,许侯爷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少年,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万事?小心一路保重?,若遇艰险及时调头不必为难自己。”
邓砚尘点点头,旋即向连同许侯爷在?内的侯府众人郑重?地行了?一礼。
他起身,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翻身上马。
白马银甲,少年端坐在?上方神色平缓,已经?略有了?几?分主将的模样。
随着许侯爷一声令下,军队有秩序地朝府门外走出。
邓砚尘跟在?最?后,正欲牵马离开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沈凛缓步上前,看向马背上的邓砚尘,沉声道:“你的枪没有了?,还怎么上阵杀敌?”
邓砚尘呼吸一凝,还是道:“我的没有了?,军营里还有其他兄弟剩的,只要是枪,能杀敌,对我来说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沈凛道:“一些破铜烂铁,连铁锤一下恐怕都扛不住,拿着这样的枪你怎么当的了?主将。”
见沈凛言辞犀利,周围人纷纷看向她。
徐夫人暗自拉了?拉沈凛的衣袖,道:“妹妹,砚尘今日出征,你别?......”
沈凛没等徐夫人把话说完,从?身后小厮手上接过一个细长的木制盒子,抛给了?马背上的邓砚尘。
她虽是抛过来的,但身边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盒子一路上是两个小厮抬过来的,看着他们?气喘吁吁的模样也?知道份量不轻。
邓砚尘握住盒身时,也?觉得身体猛地一沉。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那盒子,里面摆放着一把极其精致漂亮的银枪。
尚未等他问出口,身边一阵惊呼声。
那把枪,在?场诸位都认得。
是沈国公世子,沈凛一母同胞的兄长沈屹生前用的亮银枪。
是先?帝为沈屹量身打造,彰显着沈国公府的赫赫战功的无价之宝。
枪刃锋利削铁如泥,枪身由椆木和纯银制成?,比寻常长枪重?上许多,除了?沈屹寻常人难以自如使用。
沈屹殉国后,这把枪一直由放置在?国公府,他的灵位前。
所有人都诧异地瞪大双眼,谁也?想象不到,沈凛今日会将沈屹的枪取出来送给她一向不喜的邓砚尘。
沈凛对周围的惊呼声置若罔闻,她抬头看向邓砚尘,依旧严肃道:“这把枪生前的主人从?未打过一场败仗,今日送与你,希望你别?辱没了?他的荣耀。”
第51章
京城接连下了几日的雪, 寒风凛冽。
许明舒披着厚重的氅衣走进佛堂内,丫鬟替她掀起帘子,风雪顺势吹了进来。
许明舒站在门前抖了抖身上的雪, 双手揉搓着冻得通红的耳垂, 问道:“祖母呢?”
身边丫鬟道:“老夫人正在里间礼佛。”
许明舒脱了氅衣交到身后的沁竹手中,道:“那我们先?在这?儿等等。”
余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玉珠沏了热茶递给她们道:“姑娘先?喝盏茶暖暖身子。”
佛堂内檀香味浓郁, 许明舒吸了吸冻僵的鼻子, 捧着热茶道:“今年真冷啊。”
玉珠抬眼看向窗外纷纷而下的大雪,似乎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不由得感慨道:“幸好今年侯爷不必去北境御敌,北境本就?天寒地冻,这?样冷的一年必然是要叫侯爷旧疾复发。”
许明舒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她想起那个一年四季总是穿得十分单薄的少年, 也不知道他远在千里之外有没有听她的话?, 好好吃饭,好好穿衣。
正?思索时,里间传来一阵响动,玉珠忙走过?去从里面?将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扶了出来。
见状, 许明舒站起身向走上前行礼, 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余老?太太面?容慈善, 望向许明舒时眼里含着笑意, 缓缓走过?去开口道:“小舒今日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有什么急事想同祖母说吗?”
许明舒接过?余老?太太的手,搀扶着她在榻上落座, 一边替余老?太太倒了盏茶一边道, “有些心里话?想同祖母说,这?边清净便过?来了。”
余老?太太笑着接过?茶盏, 打?趣她道:“哦?小皮猴子有自己的心事了,快说来同祖母听一听。”
许明舒笑而不语,从沁竹手中接过?食盒,拿出两盘精致可?口的点心放在桌案上,又将其中一盘递给余老?太太身边的玉珠,笑着道:“玉珠姑姑,我带了重月楼的点心过?来,您尝尝。”
玉珠察言观色,知晓许明舒是有些私密的话?同余老?太太说,自己不便在场,便接过?点心拉着沁竹道:“那就?多谢姑娘了,我同沁竹一起出去边烤火边吃。”
人走远了,余老?太太抿了一口茶,抬起头看向许明舒笑盈盈地道:“什么事这?么谨慎,连你玉珠姑姑都不便在场了。”
许明舒在她身边落座,道:“是有些急事不太好叫旁人听了去。”
闻言,余老?太太眸光微动,放下茶盏突然正?色道:“怎么了小舒,你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许明舒愣了愣,还以?为是她同邓砚尘的事被家人发现了,转念一想是她多心了而已。不过?是她今日做事看着神情紧张,让余老?太太误以?为她有了心上人害怕被别人发现。
她连忙摆摆手,道:“祖母你想到哪里去了,没有的事。”
余老?太太看着她,道:“你也快到了相看亲事的年纪了,有意中人也正?常。前几日昌邑伯家的冯夫人还打?听到我这?里,问你可?有婚约在身。还有中宫皇后娘娘那边,若非太子病情一直不稳定,你一早就?该是同他订了亲的。”
许明舒笑了笑朝余老?太太撒娇道:“我还小,还想在祖母身边多待几年。”
余老?太太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祖母也是这?样替你回绝的,咱们府中只你一个女儿家,不求你嫁得有多风光,也不会拿你的婚事稳定家族根基的助力,万事有你父亲叔叔们扛着,你自己能无忧无虑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足够了。”
“祖母疼我,我一向是知晓的,”
说着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叠子书信放在桌案上,手指推着送到余老?太太面?前。“孙女今日过?来,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同祖母谈一谈,事关四叔孙女拿不定主意特?意来先?行过?问祖母。”
余老?太太接过?书信打?开,眼神自上方逐次扫过?,记载的是一些地方的税务账目。
从县到州府再到朝廷一层一层的记录后,末尾的私印余老?太太熟悉地不能再熟悉,是她那个在在户部任职的小儿子的名字,许昱康。
余老?太太仔细打?量一番,这?些账目无论是在流程上还是数额上都暂时没有看出任何问题,符合一个州府一年应缴纳的税收。
她抬起头看向许明舒问道:“可?是你四叔在此账目上存在徇私枉法之处?”
许明舒摇摇头,“四叔进户部的时间短,这?些都是地方的一些陈年旧账,想来只是他后来归档时负责审批而已,对此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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