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沉知
直到那阵马蹄声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许明舒悬着的那口气?方才彻底松下来。
看着眼?前雪地?上萧珩和亲卫留下的马蹄脚印,她方才一点点平复了剧烈的跳动的心。
是她太紧张了, 自打回来以后她只同在?萧珩在?宫里见过一面。
而那时他双眼?受旧伤影响, 不能视物, 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
且她一贯畏寒, 这几日又天寒地?许明舒出城时穿了厚重?的氅衣, 将自己包裹的像一个只有脸和眼?睛露在?外面的布娃娃。
京城里世家出身的姑娘出行不会骑马,出行皆是乘坐马车。
她牵着马他同裴誉站在?这里, 根本?不会有人认出她的身份, 将她和靖安侯府联想到一起。
萧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过是在?审视一个打扮有些怪状的年轻女子。
他当她只是个陌生人。
她同萧珩这一世, 也只会是陌路。
许明舒深吸了一口气?,牵起马绳朝城门内走去。
萧珩回京这件事,毁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她想,这段时间她要尽可能不去宫里,避开和萧珩打照面的机会。
裴誉又恢复了那般淡漠的神?情,见她转身,开口问道:“不等?了?”
许明舒摇了摇头,不知怎么的,看见萧珩之后先前心里那份期待与?欣喜便消失掉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浑身的力气?,此时只觉得疲乏至极。
裴誉不再多言缓步跟在?他身后,替她牵着马护送她回去。
许明舒走在?回靖安侯府的路上心中五味杂陈,又是一年隆冬,寒风呼啸冻得人连手?指都不愿伸出来。
放眼?望去,一片银白,沉闷的大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最是讨厌这样的冬天。
前世,她最后一次在?东宫见到萧珩也是一个极冷的日子。
那一年隆冬,京城的雪迟迟没有下下来。
彼时太子萧珩登基为帝的日子已经近在?眉睫,钦天监日夜观察着天象,急得焦头烂额。
古往今来,人们总是将风雪雷电和帝王的功绩联系在?一起,光承帝中风已久,朝中大事小情全部交由?太子打理。
很长一段时间朝中大臣想探望光承帝,都被太子萧珩以皇帝病重?不能见外人,而挡了下来。
时候久了,不免引起猜疑,闹得朝中人心惶惶。
尚未等?到他们决心张一探究竟时,一天夜里京城响起阵阵丧钟声,光承帝药石无医抱病而终。
事情发生的如此仓促,内阁一些元老不免起了质疑声。
首辅宋诃更是因他的孙女婿四皇子萧瑜被冠以谋反罪名,对萧珩这位太子多有不满。
再加上自萧珩监国以来,行事杀伐果?断,不留情面,处置了许多旧世家以及朝中尸位素餐的官员,惹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那段时间以来,每晚萧珩都是带着一脸的疲乏回到东宫。
他极少将外面发生的事同许明舒讲,因为就算说了许明舒也根本?不会回应他。
她因着靖安侯府的事大病了一场,许是之前一碗又一碗的安神?汤伤了元气?,这段时间即使萧珩没有再派人送汤给她喝,她看着也是十分安静,整个人病恹恹的不愿多说一句话。
夜里,萧珩带着满身的疲乏归来。
进门经过房内桌案上摆放的吉服时,眸光一沉。
他沉默地?脱了外袍躺在?她身侧,从身后紧紧拥着她。
高大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像极了当初许明舒在?幽宫初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他将自己的头靠在?许明舒的后心,闻着她周身淡淡的香,仿佛这样能缓解一天紧绷着的精神?。
许明舒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说话,良久后,她听?见他开口。
“小舒,我们重?新成一次亲好?不好??”
许明舒知道他口中的重?新成亲指的是什么,这几天来东宫里断断续续的来了许多人,女官将她翻过来覆过去地?量着尺寸。
萧珩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登基封后一事。
他自监国以来备受争议,如今急需一个能安抚朝臣百姓事来助他站稳脚跟。
靖安侯府世代守卫边境,战功赫赫,册封靖安侯女儿?为中宫皇后便成了最好?不过的选择。
不仅叫他顺理成章地?接过了玄甲军的兵权,还能让世人觉得他体恤臣子,不忘功臣。
许明舒闭上眼?,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掉在?床榻上不见踪影。
多好?笑啊萧珩,她全家满门成了他披上明黄十二章的垫脚石。
到了这会儿?了他还要同她装出一副深情意厚的戏码来。
“我们彼此相互照拂,就像从前那样,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打扰到我们了。”
许明舒不知道他口中打扰的人是谁,也没心情过问他之前封为妾室的那个奴婢去哪了,但她已经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挣脱他的怀抱禁锢,从这层层宫阙飞出去,再也不回来。
她扭过头,将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
萧珩搭在?她腰间的手?臂用力了几分,
“内廷送来的衣服样式你若是不喜欢,我叫他们重?新按照你的喜好?再去做。小舒,你先试试尺寸可好??”
许明舒闭着眼?,闷声道,“不必了。”
身后男子沉重?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即便许明舒没有转身也能察觉的到他凝视的目光。
“你是不喜欢这件吉服,还是不喜和你一起穿吉服的人?”
萧珩抬手?,掰过她的双肩,迫使她转过身同他对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外面的人都在?传,黎将军的养子邓砚尘多年来忠心耿耿为靖安侯府卖命,并非全是感激靖安侯恩情,而是对靖安侯嫡女,一片爱慕之心。”
冰凉的指尖顺着许明舒的脸侧划过,“邓砚尘一个罪臣之子,命好?被将军府收养有了今日,蝼蚁之身胆敢去觊觎我的妻子。小舒,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他?”
许明舒望向萧珩那双狭长的凤眼?,分明还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眉眼?,今时今日却让她心生厌恶。
许明舒神?色恹恹,“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如今连旁人的想法都要左右吗?”
“我在?意的是你。”
手?腕被攥紧,萧珩凑近几分沉声道,“小舒,如果?重?来一次,你是不是不会想嫁给我了?”
她望向他的那双眼?中满是嘲讽与?苦楚,良久后,萧珩松开了桎梏着她的手?。
披起外袍,转身离开。
临到门口时,他驻足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良久后开口道,“吉服的样式你若是不喜,就叫内廷司的人夜以继日改到满意为止。封后大典在?即,你养好?精神?这段时间我不会让其他人打扰你。”
许明舒将脸埋进锦被里,没有回头。
在?他登基的那天,她会送他一个大礼。
......
寂静的夜里,东宫书房内突然传出一阵摔打声。
门前的侍卫探头查看,见书房地?面上散落着摔得粉碎的笔墨纸砚,狼藉一片。
太子萧琅看着面前的一则卷宗,面色惨白,像是一张单薄的纸张,身子不断地?随风颤抖着。
七皇子萧珩神?情紧张,有力的手?臂扶着太子生怕他站不稳。
萧琅看着眼?前的字字句句,只觉得怒火中烧。
他猜想到遂城县接连有知县意外身亡背后另有隐情,但他没想到这一查居然能翻出这样大的阴谋。
萧珩此番前往遂城县,耗时半年终于将一应细则查得清楚。
他做事谨慎隐蔽,在?来到东宫之前并未将这些事告知于太子萧琅以外的人。
案宗上记载详尽,永德五年翰林院编修邓洵,因精通治河之道被调任苏州府遂城县治理洪涝灾害。
他任职遂城县知县的这些年,不仅彻底的抵御了洪灾,遂城县也恢复了往日的政通人和。
然而,河水灾患杜绝后,邓洵发现造成遂城县百姓贫苦的根本?原因并非都是因为洪涝灾害频发,百姓才饥不果?腹。
在?这背后还隐藏着一则原因便是就是巨额的税收,压得百姓无法喘息。
为此邓洵翻阅当地?卷宗,整理旧账时发遂城县在?这十几年来,比苏州府其他六个县多出一项丝税。
百姓每年要先行将自己的粮食换成银子,交给县衙。
再由?县衙上交至州府,经过这样的周折,以至于许多百姓并不知道他们的钱最后流向了何处,被作为什么样的税收上交至朝廷,当地?人也根本?没有听?说过丝绸税这一说。
邓洵拿着这些旧账和地?方税务总会前往州府一探究竟,而苏州府知府荀柏给出的答复则是,他不知情,会着人去调查此事。
邓洵在?遂城县许久都没有等?到荀知府口中的调查人员过来,恰逢当时有朝廷巡抚途经此地?,他便顺势将此事告知于当时朝廷派来的巡抚。
兴许是途中走漏了风声,又兴许是邓洵在?这一途中早就触动了其余六个县知县乃至苏州知府的利益。
朝廷下派的钦差抵达遂城县的那一天,邓洵被人发现□□着身子死于潇湘馆,有朝廷钦差在?场,眼?见为实?,从而作实?了他□□的罪名。
苏州知府荀柏同其余六个县的知县顺势将罪责推在?他身上,这样一个清官,便如此轻而易举的在?污名中死去。
永德十三年,在?邓洵死后不久朝廷派来一位姓孟的知县来接替他位置。
孟知县兢兢业业,任职遂城县知县后亲自带领百姓劳作,广受好?评。
直到某一日,他在?自己办公的房间里发现了上一位知县邓洵藏在?书册里的草稿,从中发现了遂城县税收的秘密。
孟知县行事谨慎,他拟好?的文文书,未曾告知与?其他六个县也没有经过州府,而是借着朝中都察院言官之手?上报于朝廷。
然而当时的言官在?朝上提起此事不久,遂城县再次传来孟知县意外去世的消息,此事再次不了了之。
永德十五年,第三位知县奔赴遂城县任职时,正?赶上孟知县的出殡仪式,本?想过去祭拜一番,可在?看到孟知县尸身的第一眼?,他便察觉事情不对。
这位知县是仵作出身,经验老到,他一眼?看出孟知县并非醉酒跌入池中溺毙而亡,而是身亡后被人在?衣物上洒水酒水,伪造成意外去世的假象。
结合着先前几位知县的事,他左思右想当晚乘马车企图赶回京城逃离这个地?方。
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苏州知府荀柏的注意。
荀知府猜想,他是从中知晓的某些详情,便在?路上设计人行刺,致使这位知县的马车坠入山崖,尸骨无存。
太子双手?撑在?桌案上,看着卷宗中记载的整齐文字,只觉得从中隐隐的透着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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